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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苗疆之事
返驾回宫,进到养心殿中,惊羽赶忙迎了上来,“皇上,皇后娘娘差人问过几次了。”
“没什么,等一会儿朕就过去。对了,朕不是说放你几天假的吗?怎么又来当值了?”
惊羽伸出手,轻柔的为他解下披风,“主子御驾在外,皇后娘娘急得什么似的,奴才怎么好仍自做闲游之举呢?”手背碰触到他略显凉意的下巴,“皇上,您身上冷得很,先进殿中休息一会儿吧?奴才这就去回皇后娘娘。”
“六福已经去了。你就陪朕说会儿话吧。”拉着nv孩儿的手,进到暖阁,大大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映衬得暖阁中ūn意融融,坐定之后吩咐,“倒一杯茶来,有点渴了。”
“瞧您,倒像是在臣子家中,没有人伺候您茶水似的。”口中说着,惊羽走到一边,用保暖的壶套中取出茶壶、茶杯,倒了一杯,端了过来。
“倒也不是他们不尽心伺候。只不过啊,中午用膳晚了,翁心存府上的厨子,大约是习惯了南地口味,淡而无味,朕用得很是不惯,就多吃了一点,齁着了。”
惊羽扑哧一笑,正待说些什么,却见他双膝盘好,坐在御案前,拿起了一本折子。她在宫中当差时日不短,知道皇帝有正经事要做,身为奴才的,绝对不能打扰,当下放轻脚步,出阁而去。
仍旧是用腰间随身带着的iǎ铜钥匙打开密匣,取出来细细看着,“云贵总督吴振棫谨奏,为敬陈苗疆事宜,仰祈睿鉴事。”
在文中他说:“窃念楚南边境,半属苗疆,界连黔属粤西三省,杂以瑶獞,其人贪忍居心,犬羊成是以抢夺劫杀视若范常,即新经改归者,缘其礼让之风未习,故强悍之气未消,若非经理有道,将何以为久安长治哉?”
接下来他比附了一段雍正十年,苗疆事起,朝廷派兵征缴的朝章故事,‘虽旋经轸灭,然亦损折弁兵,即使官兵毫无损伤而能尽除余孽,’也不及,“……事先尽心经理,使苗民知有田园之可乐,官长之应遵,法纪之可畏,化悍暴以臻纯良,与彼编氓,共循此平正直之路,同为此熙晖之民,闾阎无犬吠之惊,驿路无烽火之报,必在知之以其得也。”
“……今辰沅一带,人文与内地相同,可见强梗者原可驯良,虽功效不可以年计,要之千里远行必始于足下也,臣谨稽之往昔,合之今时,其有治理如是,而不便见诸题疏者,谨胪列为我皇上陈之……”
“其一曰,劝苗人开种水田,以养其生也。查苗民赋懒惰,从不习耕水田,唯刈其山上草莱,侯日è曝干,以火焚之,锄去草兜,而撒种杂粮。历代相传,名曰刀耕火种。既无粪土,又无池塘,丰稔之年,可收菽粟荞麦等项,稍愆雨泽,所获极少,汪汪为穷所迫,甘为盗贼,每致滋生事端。”
“此蠢尔苗人,不知衣食本乎地利,无怪舍同而趋异,若任其因循故习,则温饱无由可得,礼仪亦无由而生。”
看到这里,皇帝拿起了笔,做了一段长长的‘行批’。“苗民地方,于高山峻岭之中可有水田?汉民惯用犁耙耕种水田,苗民可曾熟悉?水田不可或缺之水牛,苗民可曾听闻、识见一二?籽种非一,迟早不同,必相其天时,因其土脉,播种以时,然后乃获有秋。苗疆可有苍谷?可堪做种?抑或必须内地购买之种,始可布种?”(注1)
他一边想着,一边笔下不停的写了下来:“……若因牛种莫凑,器具不全,苗人本无出境之例,亦无赴内地购买之求,故野多弃壤,致多有贫乏困穷,而礼仪遂无由兴也。准于在新辟苗疆内,每处酌量动支公项银四五百两两,发jiā该地方官库内,以为代买牛种器具之用。”
“凡苗人垦田一亩,赏籽种一斗,仍免其升科。每寨给犁耙一副,更可酌由当地方官购觅匠人教其造作之术。用力勤劳者量赏以盐茶若干。俟年底时,将垦荒田亩报明存案,用过银数造册核销,并可徐徐教以蓄粪及一切深耕浅种之法,至低洼处所,劝之筑塘蓄水,栽藕养鱼。”
写完停笔,揽卷顾盼,皇帝没来由的苦笑起来:自祖龙而今贰佰余帝,在奏折中教臣下蓄粪之法的,大约只有自己了吧?
想了片刻,皇帝拿起笔,正要再写几句,养心殿口有李莲英说话的声音:“主子娘娘,兰主儿,几位主子,慢点走。”于是他知道,是皇后到了。
果然,六福和惊羽分左右挑起棉布帘,皇后在前,佳贵妃、瑾贵妃、兰妃、云妃妃几个在后,鱼贯进到暖阁中,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六福?把帘子挑起来,屋中炭气太旺了。”
皇后几个进屋行礼,若是往常的日子,皇帝总是会先一步劝阻,皇后算是尽到了礼,请个安就算完事,这一次皇帝大约是注意力都在折子上,气氛大为不同,或者是有意闹别扭,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一来,皇后逃不掉了!只好由柳青青扶着低下头去,在御座前恭恭敬敬的碰了个头,其他嫔妃当然也得下跪,就跪在皇后身后。
“哦,都起来吧。”皇帝仍自不抬头,运笔疾书,“还有几句话就写完了。”
“是。”兰妃扶着皇后站起身来,嫣然一笑,“皇上是国事在身,奴才等还是先退下去吧?”
这是兰妃以退为进的一句话,皇上若是留下众人,说明心中尚不记挂今天之事,若是一言不发的任由众nv退下,就要另外想办法解劝了。
还好,皇帝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不用走,就呆在这吧,大冷的天,来回跑什么?”说完,又低下头去。
兰妃暗中捏了皇后的手肘一下,示意她没有大碍,扶着她坐到皇上对面的榻上,自己和其他几个在一边落座。
皇帝继续写:“督劝数年之后,诸利并行,水田成熟,与内地人无异,而于苗疆大有裨益也。该员可通查苗地可以开垦者有其若干数,及牛具籽种需弗多寡,另行谘部办理,合并陈明。钦此。”
后面还有另外的六项关于苗疆事宜的陈奏,只是现在来不及细看了,他把折子上的朱砂吹了吹,合上放好,这才转过头来,“今儿个是怎么了,来得这么齐整?”
“大年初一头一天嘛。举国同欢的日子,奴才们陪着姐姐过来,一来给皇上拜年,二来,也想和主子多呆一会儿,说说话。”
皇帝笑了一下,看向yù妃和佳贵妃,“你们两个的身子,可还好吗?”
“是。奴才主子圣心挂念,贱躯已经不碍事了。”
皇帝点头说道,“御膳房伺候的差事啊,现在是越来越回去了。做 的饭菜,怕你们吃得不是那么顺口——想什么,就着宫中的iǎ厨房给你们做,想要什么,就派人来和朕回,朕让内务府给你们持,嗯?”
“是妃和佳贵妃在杌子上屈身跪倒,“奴才叩谢皇上天恩。”
“你们都有了身孕,就不必行礼了,起来吧,起来吧。”皇帝抚慰了两位宠妃几句,转头看着皇后,正好,她的目光也向这边移过来,四目对视,皇后羞涩的笑了,“皇上,今儿个臣妾多有失礼,请皇上责罚。”
“算了,你也是心中挂念,怕朕在外面出什么是嘛!”
“是,臣妾听大阿哥回宫之后说,皇上到翁心存府上,以帝王之尊,却给臣下拜年,……”皇后抬眼,清亮的眸子飞快的梭巡了一下他的脸看并无什么不愉的神情,方始继续说道,“虽是皇上体恤下臣,终究是礼法相关,而且,臣妾想,一旦传扬出去,京中百姓蜚短流长,不但于翁师傅不利,那些不曾有如此荣宠的大臣,怕是心中觊觎……”
皇帝一面听,一面想,皇后为人忠厚,而且在国事上从来不肯妄言,这样的话怕不是她能够想出来的,一定又是兰妃!眼睛瞅向叶赫那拉氏,果然,后者眼神闪烁,一副不自然的神情。
不过,皇帝认真想想,也不得不说,兰妃的话不是全无道理,只是身为一国之君,认错是不能的,更要将错就错下去,“你的话朕明白了。虽然是体念君父,关爱下臣之言,但朕以为,身为君父,敬天法祖之外,也要有一份尊师重道之心。天地五伦,师弟有谊也是其中之一嘛!”
兰妃立刻ā言,“皇上的话面面俱到,奴才心中钦服。只是奴才以为,圣驾轻出,多有不谐。不如就由大阿哥等皇子代父分劳吧?等到其余几位阿哥大了几岁,也学着大阿哥的样子,每逢新年的时候,到大臣府中拜年?”
“这倒是个可行之计。等明年新ūn到来之前,朕再亲自下旨吧。到时候,二阿哥、三阿哥几个也长了几岁,可以和大哥一起到各位朝中耆宿、上书房师傅家去拜年了。”
看皇帝心情转好,殿中气氛又自不同,皇后笑着问道,“皇上,在大臣府中,居然遇到大阿哥前去拜年,怕是也没有想到吧?”
“嗯,确实没有想到。”忆起白天在翁心存府中见到孩子乖巧可爱的样子,父怀大慰,“说起来,大阿哥年长了几岁,懂事多了,行动趋拜之间,像模像样,iǎ大人似的。只有一节,你还有你……”他分别一指皇后和瑾贵妃,带着笑意说道,“你们根本就不会打扮孩子。好端端的男孩儿,偏像nv娃娃似的,披红挂绿,难看不难看?”
一番话说得众nv娇笑连连,“本来大阿哥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啊,五阿哥还iǎ,皇后就把一片爱子之心,全数放在大阿哥身上了。”五阿哥叫载湀,也正是咸丰皇帝的嫡子,生于咸丰六年的腊月,刚刚满一周岁,成天吃闷睡,不解人事。所以瑾贵妃会有这样的说话。
皇帝也笑了,伸开双uǐ,飘落在外面,皇后给身边伺候着的柳青青使了个眼这秦淮河上风月无边的娇iǎnv子忙上前跪倒,“奴才伺候主子。”
皇帝心中一动,任由她捧起靴子蹬好,站了起来。柳青青身材娇iǎ,所以当年流落江湖,有一个‘赛香君’的名号,汉人nv子,从iǎ裹足,皇后知道丈夫喜欢iǎ脚nv子的情,特意下懿旨,让她在宫中穿轻便的软鞋,不必穿uā盆底,更加不必放足——就更显得体态玲珑了。
皇帝站直了身体,比柳青青高出一大截,nv子的额头只能碰触到他的iōng口,向后退了半步,“皇上?”
“哦。”皇帝向外招呼,“六福?”
“奴才在。”
“传膳,朕今天晚上和皇后及宫中嫔妃同进。”
“喳。”
用过了晚膳,皇帝把皇后留在暖阁中,其余众nv带着不同的心思跪安而退,冷凄凄的下弦月投进来惨白的光,夫妻两个并头而卧,躺在被窝中说悄悄话,“皇上,您不会怪臣妾多事吧?”
皇后的身子向男人怀里缩了一下,口中讷讷说道:“臣妾听大阿哥一说,真的吓坏了!您想,今天是大年初一,街面上到处围拢的都是百姓,一旦遇到什么心怀不贵的歹人,可怎么得了啊?这才不揣冒昧,传旨给富廉,着他到翁府促驾的。”
“朕不怪你。其实,朕今天出去,并不 是为了到翁心存府上去,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他把今天的经过和皇后说了一遍,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还不老实的在她iōng前摩挲着,“也真是不巧,朕看见翁同龢,还想躲他来着,谁料终于还是给他撞上了?”
皇后给他得浑身发软,娇喘细细的转过身体,她于房事所求不多,刚才一场欢愉,云雨jī烈,大觉有些吃不消,偏丈夫两uǐ之间,iǎ将军坚硬如铁,一派跃跃yù试的样子,勉力维持着灵台一点清明,握住丈夫愈见向下的手掌,“皇上?”
皇帝从她iōng前抬起头来,凑过去ěn了她一下,“什么?”
“臣妾有件事,想和您说?”
“是什么事?你我份属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够准了你的,朕一定准了你。”
“年前,嗯,嫂子入宫来了。求臣妾关照……”
皇帝的手停在下来,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是为广科而来的吧?他现在是什么差事?”
广科是皇后的哥哥,他们的阿玛叫穆扬阿,任职广西右江道,nv儿进封为皇后,于后家照例有一份恩典,首先就是抬旗。
皇后身分尊贵,照理说应出在上三旗,但才德俱备的秀nv,下五旗亦多的是,或者出身下五旗的妃嫔,生子为帝,母以子贵,做了太后,则又将如何?为了这些难题,所以定下一种制度,可以将后族的旗分改隶,原来是下五旗的,升到上三旗,名为‘抬旗’。
钮钴禄氏家是满洲正蓝旗,照京城八旗驻防的区域来说,应该抬到上三旗的镶黄旗。第二就是对后家的一些惯常封典,其中之一就是后父被进封为‘三等承恩公’。
后父封为‘承恩公’是雍正年间的事,到了高宗晚年,把这个例封的公爵,定为三等,理由是不劳而获的‘承恩公’,与栉风沐雨,出生入死,在军功上得来的公爵,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清朝对于外戚宦官之祸,特加警惕,以及高宗多方裁抑的缘故。
穆扬阿由nv而得了一个三等承恩公的爵位,自然不能再做他的差事,回京之后,因为年迈体衰,也无法安置,总算皇帝和皇后琴瑟相和,有心照顾,让他做了‘散佚大臣’,也不用入值,每月干领一份俸飨。临到佳节,来自帝、后的赏赍不断,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很舒服的,不过家有愚子,就难说得很了。
这个愚子就是广科,他是皇后的嫡亲哥哥,任事之能全无,每月在户部领一份俸飨,却全然不够uā销,三十余岁的汉子,沉mí赌博,俸禄输光了,就手心朝上的找同僚告帮,别人知道他是皇后的哥哥,不敢不借,但前脚借给他,后脚进到赌坊,又输个jīng光,再转头来借,旁人惹他不起,就只好敬鬼神而远之。
在同僚处筹措赌资不得,广科就只好回府找老父挪借,穆扬阿不给,就找母亲,老太太心疼儿子,总是办法满足,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好进宫去求nv儿。这一次是怎么了?广科吃猪油了心了?居然打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皇帝心中如是想着,口中随意问道,“怎么?又要借钱吗?”
“不是的。臣妾的嫂子说,广科痛悔往日之非,想请皇上赏他一个稽勋司的差事,也好为国报效,为皇上分劳。”
若不是皇后多年来为自己敬重怜爱,皇帝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了。忍住笑已经不容易,说话却结巴起来,“他……想为朕分劳?到稽勋司去?好啊,先让他把辖内的本分事做好再说。若是真有起朕会想着他的。”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皇后沉沉睡去,皇帝却瞪大了眸子,无半点睡意。心中放不下白天处置到一半的折子,躺在榻上向外问了一句:“惊羽?”
“惊羽在。”
“西暖阁那边,可点有炭盆吗?若是没有的话,去命人点来几个,朕等一会儿过去。”
“回皇上话,有炭盆的。暖阁中暖和着呢。”
“进来,伺候朕更衣。”
惊羽答应一声,撩起帘进到阁中,皇帝轻手轻脚的撩起被子,给皇后盖好,自己则luǒ着身子,坐到榻上不当回事的望着惊羽,“怎么了?”
惊羽暗骂自己不懂规矩,皇帝在养心殿招寝不是第一次了,她虽仍是处子,却也多有所见,不合晚上帝、后行云雨之事时,柳青青和她在外间听用,姐妹间一番谈心,让nv子心中绮念升腾而起!
在柳青青以为,惊羽伴驾多日,早为皇上临幸过了,却全不知内中关窍,听惊羽羞红着娇靥,把皇上当初和她说过的话复述一遍,柳青青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啊,真是糊涂!难得皇上爱你重你,怎么……就会荒怠了呢?”
惊羽和柳青青原是主仆,现在却以姐妹相称,听她话里有怨怼之意,心中没趣,不过夜è深沉,倒不怕柳青青目有所视,“那,依姐姐之见呢?”
“若是换作了我的话啊,呵呵……”柳青青笑了一下,突然改了话题,“前数日,主子娘娘和我说,皇上圣心之中怎么想的,做奴才的不能多问,不过,既然决意将你我二人从江南带到北地,想来也不会只是为了宫中少了两个听用之人吧?”
惊羽心中奇怪,当年秦淮河边的赛香君,容颜俏丽,不知道引得多少富豪公子、府城大员倾心爱慕求一夜之欢,都给她以种种手段推拒在外,怎么到了京中,进到御苑,反倒是这样一番形容了?难道当年所做,都是佯装出来的吗?
正在思忖,柳青青黯然叹息一声,“好妹妹,你感莫是心中瞧不起姐姐?”
“啊,姐姐误会了,不论到了何时,姐姐在妹子心中,都是那清节可风的……”
“清节可风?天下又有哪一个乐户之家的nv子,是可以称得上这四个字的?总算姐姐清白未失,幸遇真龙,方有今日处境,否则的话,能够当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当得过一世吗?”柳青青自嘲的笑道,“若是左右难免,何不将这清白身子jiā付一国之尊?能够得皇上宠幸,不总比那贩夫走卒,满头疮痢之人胜强万倍吗?”
惊羽给她的话说得iōng口烦闷yù呕,“好姐姐,不要再说了,太让人难过了。”
“妹子,你朝夕陪伴皇上,便没有求凰之心吗?姐姐可是不信哦?”
柳青青出言调笑,令惊羽大羞,转念想想,她的话并非无礼,当初在秦淮河边初见,不过以为是一个满口荒唐的北地乡下汉子,谁料多次往还,言语调笑无忌中,竟不知不觉让自己一缕柔情,全数系在他的身上,到后来,陪着他和自家iǎ姐一起到御用车厢之中‘探险’,眼见事败在即,终于不克忍耐,在车厢中倾吐真情……,现在想想,他那时候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个浑不要脸的轻薄nv子吧?
正在胡思想,听见暖阁中皇帝的声音,nv孩儿赶忙进来,伺候皇上穿上了衣服,在他身前掌着烛光,到了对面的西暖阁中。
“六福,多多的调一点朱砂,朕今天晚上要用的。惊羽,你去泡一壶酽茶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完备差事,皇帝就着灯光,开始阅看日间未曾看完的折子。除了第一项的劝慰苗人学汉人耕种水田之外,吴振棫的另外六项条陈分别是:设义学,教诲苗人子弟;令苗徭砍伐树木,刈除草莱,以平险阻;多制火器,示威苗徭,并以资固守;苗疆文武官员驻扎之处,请量给帑项收储,而广为积蓄,以备急需;苗疆之地仿照沿海之例,令居民团结守望,以固边圉;还有最后一项:苗徭犯罪逃匿,应立法悬赏擒献,务期必获也。
这样的一份奏折,提纲挈领,通观全局,不过,正如吴振棫在折子的最后所奏陈的那样,是富之以田亩,教之以礼仪,绳之以法度,示之以军威之以利益’,达到‘虽无可近功,总冀渐臻于纯良’的目的,但奏折中于各种所闻所见,及苗疆之地与内地中原之别,及行之间的种种繁杂,却无一言以答对。
如‘设义学,教诲苗人子弟’一项,吴振棫只是说,‘苗徭劫抢凶横,皆缘僻处万山,未睹礼让之风,聆诗书之训,以致肆为盗劫,拒捕官兵,若再不为化诲,则是终属野人,而驯良无日也’。
文中所议,仅此而已,全无半分能够有的放矢的建设意见得只好由皇帝在行批中详加料理!‘安设义学,讲读律令,并导以尊君亲上,孝亲敬长之义,四五年间,即可大见功效。若果教化有成,则该馆中生员量加议叙,以示鼓励。’
最开始的几节,皇帝还能压下子来逐一批示,到了后面,仍自如此,就让他分外觉得不满意了。吴振棫是怎么回事,存心要把难题抛给朕,让朕来为他寻一个解决之道吗?若是这样的话,朕要这个云贵总督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把折子翻到最后一页,濡湿了笔端,在留白处快速写道,“该员糊涂!凡此种种,皆为该员任上所料、所知,所厘清之事。今全数呈递御前,是意yù使朕行一省总督事职权耶?若系如此,尔亦毋须留任,自寻你的去处吧!”
放下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着该员于任内通详苗情,行文再报,钦此。”
抬头看看多宝格中放着的西洋自鸣钟,已经过了23点,皇帝jīng神正好,又拿过崇实上的折子,认真看了起来。
注1:‘行批’也叫‘夹批’,一般而言,是指奏折的文字分为不同的段落,大臣书写之时,预先留下空白,为皇帝批示方便而准备的——和其对应的,是总览文字之后所做的‘总批’,和行批比较起来,总批的文字会比较短,大约是一些规定的句式,例如‘知道了’、‘jiā部议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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