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二鸦之战(4)

嵩山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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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门要塞是从外海进入广州的第一道防线,一共有三重。第一重就是沙角、大角炮台防线,不过这两处炮台距离很远,不可能形成交叉火力,故而只能算是虚应故事,更主要的作用,是在发现敌舰靠近的时候,发射信炮,通知上游炮台守军,做好防范。

    第二重是上横档山一线,这里的重中之重的防御区域,分为东西两条水道。东面一条,依次分别为武山西侧的威远炮台(40门),炮台以北的镇远炮台(40门),以及横档岛东侧的横档炮台(40门);在西水道,是横档岛西侧的永安炮台(40门),卢湾东侧的巩固炮台(20门)。此即第二重门户。再有就是大虎山东南侧的大虎炮台(32门),形成了虎门要塞的三重防护体系。

    后来在道光中页战事之后,朝廷针对虎门要塞不足以抵抗英军炮火威力的情况下,又做出了一些调整;分别是:第一,在镇远、威远炮台之间,新建靖远炮台(60门);第二,在饭箩排和上横档岛的西侧,架起两道至武山的排链,用以迟滞敌舰驶入内河之后的行驶速度。

    应该说,这样的铺陈、防备设计,使得穆克德讷所说的,‘虎门要塞固若金汤’的话并非是虚妄之词,只可惜,这种战术上的优势,难以抵消战略上的整体颓废

    除却战备的调式、使用、一直到击发这类战术上的准备之外,在训练章程及兵员配备上,也是另有安排的。虎门个炮台平时守兵共计590名,平均每三名兵员看护两门火炮,每年春秋两次的演习时,增派协济兵670名;演习时江面另外调水师战船十艘,每一艘炮12门,兵丁水手64人,另外再调泅水阵势兵、水中对械兵、爬桅兵,能凫深水兵等水中交战兵员百余名,全体参加演习的清军共计是2028名——这样的一个数字,就是虎门各处要塞战时编制。

    至于岸上防卫,清军的设想是,敌舰进入虎门口端时,沙角、大角炮台施放信炮,敌舰驶入横档东水道时,以威远、靖远、镇远、横档四炮台轰击,敌舰因为排链的阻挡,必不能蓦然闯过,势必停留多时,正利于清军火炮连番轰击,而部属在横档后路的清军水师和水中作战兵丁,亦前来配合炮台作战;若敌舰驶入西横档水道,以永安、巩固两处炮台轰击,同样配以水师和水中兵丁作战;若敌舰闯过横档一线防御,继续深入,则以师船和大虎山炮台拒之。

    这是一整套完整的作战方案,在设计上不能说有什么疏漏,只不过,有两处极大的隐患,是当时的清廷上下不曾认识到的。第一就是,这种方案的实质是层层堵截,防止敌舰越过虎门要塞,直奔广州。若是敌舰并不急于闯过,而是直接进攻炮台的话,那么这三重门户就成为了互不相连,孤立无援的据点。

    第二,这种设计是针对道光中页中英两国冲突之后作出的,一个最窒碍的地方就是在于,忽略了敌舰进攻的数量也就是说,虎门炮台的防御能力,仅仅是敌舰数艘而这一次,英国人第一波进攻的主要打击目标,就是要先将虎门要塞的这三重屏障彻底拔除掉

    开战之初,英国人早就熟知了虎门要塞的地理位置,火炮安放角度以及兵力配备情况,10月5日的晚上9点30分,停靠在黄埔外海的四十六艘炮船同时升火起锚,同时所有兵舰均行以灯火管制,黑通通的夜色中,像张开了口,露出獠牙的猛兽般,逐渐推进沙角炮台。

    到了距离沙角炮台三海里远近的时候,英法联军旗舰加略普号上,西马?英格丽拿起望远镜,看看远处仍旧灯光明亮的沙角炮台,向舰桥中等待命令的汉克少校点点头:“少校先生,给博爱号发信号,可以开始了。天佑女皇”

    “天佑女皇”汉克少校抬手敬礼,吩咐水手以灯语通知友军,自己则转身走到指挥台前:“加略普号侧翼火炮,对准沙角炮台;海阿新号、拉恩号、逢德号、随同旗舰进行炮火压制开火”

    士兵早已经整装待战,24磅重的爆炸弹箱盖打开,粗壮的英国水手抱起一枚,装进亚姆斯特隆炮炮身,用力拉下炮闩,炮弹飞出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在沙角炮台的阵地上

    灯光下炮弹炸裂开来,一瞬间,就夺走了正在夜间值岗的四名清军兵士的生命清军阵营一片大乱:“怎么了?哪里打*?”

    还不等有人回答,空中厉啸连连,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阵地上,“是海上打来的,是英国……”喊话的兵士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被弹片从颈项切割了开来。

    沙角炮台山下,有清军军营,守将陈连生,披着夹衣从营房中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一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口中呼喝不绝的兵士,先给了他一个嘴巴:“你喊什么?”

    “啊……大人”兵士清醒了一点:“大人,英国人打过来了”

    “炮台上呢?弟兄们呢?”

    “都死了,都给英国人炸死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众人只觉得身体被震动了一下:“轰”

    安置在沙角炮台上的18磅加农炮终于开火了:“是我们的炮”陈连生推开兵士,“上面还有我们的弟兄和我上去”

    带着身边的亲兵小队,并营中的兵士快步登上台阶上到沙角炮台的顶端,湿咸的寒风中,送来呛鼻的硝烟和浓烈的血腥味道,游目四望,到处都是清军士兵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数人,竟是连号衣也没有来得及穿上,就在睡梦中,给英国人的炮火轰杀了。

    听着身后传来隐隐的呜咽声,陈连生回头怒斥:“哭什么?男子汉本就该马革裹尸不死在疆场,难道还要死在老娘儿们的怀中吗?”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走,到炮台去”

    炮台上,剩余下来的十六名兵勇操作二十门火炮,根本照应不来,可以清楚的听见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声,跟着陈连生上来的兵士各自过去,帮助同袍忙碌起来。

    一时间二十门火炮准备停当,陈连生一声令下,炮膛口大团的火焰闪过,二十枚18磅重的炮弹凌空飞射了才出去。片刻之后,只见海面上有两艘英国军舰同时燃起了火苗:“好打得好把兵士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亲自给他请功。”

    此时,距离沙角炮台十二里远的大角炮台,也开始了对海面上英国军舰的炮击,英国人自然也不示弱,双方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

    说来奇怪的是,英国的炮火似乎给中国岸防守军压制住了,轮番对射了一阵之后,炮火逐渐变得零星下来,陈连生挥挥手,制止了兵士意图再开炮的动作:“怎么回事?似乎英国人停止炮击了?”

    众人凝神看过去,果然,海面上传来的炮火时断时续,只有远处和沙角呈犄角之势的大角炮台,仍自轰击不止。

    就在陈连生有些摸不着头脑间,一个士兵突然用手一指:“大人,您看,那里怎么有枪炮火光?”

    陈连生回头看去,大吃一惊

    英国人的作战计划分为两部分,第一,海面上的战船以炮火吸引中国守军的注意,并且把防御重点都放置在了海面上,殊不知,在暗夜掩护下,另外一支地面登陆部队,已经在最新式的蒸汽武装炮艇纳尔逊号的运送下,将1461人的地面部队运送到了炮台侧后方4公里远的穿鼻弯,完成了登陆集结。

    领队的是个上尉,名叫安格斯.盖尔,是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老兵,百炼成钢的战场勇士。带领六十九人的突击部队迂回前进,开始攀爬第一道横向山岭。

    岭上也有中国守军,只是数量极少,装备的老式火铳,根本无法和英国登陆部队持有的米涅步枪和恩菲尔德快枪(早期制品,很少装备)相比,战斗不到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同时,按照命令,构筑安放三门山地跑的野战炮兵阵地。与此同时,另外1381名登陆作战的英、法、印度军士,在横向山岭上,以居高临下之态策应作战的野战炮兵的掩护下,向沙角炮台山窝中的清军军营展开猛烈的进攻

    陈连生大呼狡猾他也算知兵之人,很明白,英国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使自己所辖的沙角炮台两面受敌,想来用不到多久,海面上的英军战船就会再行发炮,以为策应了而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夺回横向山岭上被英军占去的阵地。否则的话,这场仗也不必再打了

    一念至此,陈连生苦笑着从自己腰间解下腰牌,交到亲兵队长手中:“王烈,拿着我的腰牌,即刻乘快马到横档炮台,把英军两面夹击,进攻沙角炮台的经过详细与马军门说清楚……”

    “大人?那您怎么办?”

    陈连生没理他,自顾自的说着,“想来马大人定然会有决策。”

    “大人……?”王烈知道,主官已经存了杀身报国之心了:“大人,卑职伺候大人多年,甘愿与大人一同赴死”

    “呸你当此时孰轻孰重?是我一身安危还是将英军计划全数上报朝廷,请朝廷提高警觉?”陈连生目眦尽裂,大声说道:“快快下山,莫要误了大事”

    王烈泪水流了满脸都是,哭拜将军,转身下山而去。

    陈连生眼见他走远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弟兄们,英人觊觎我天朝,非止一日。今轻发虎狼,犯我海疆。我等守土有责,唯有杀身成仁,上报国恩。如今英人巧施狡诈,占据横岭主峰,我意带兵前往,将山头险要从英国人手中夺回来谁愿与我通往?”

    “标下愿意标下愿意标下愿同将军共进退……”

    陈连生虎目含泪,“好好好”

    正待说话,横向山岭上的英军野战炮火对准山窝中的清军驻防营地开始了轰击,巨大的热浪铺面而来,可以看到军营中处处火光冲天,连兵栅也被引燃了,而火光燃起,更成了山头上英军野战炮火明亮的靶子,火炮打得越发的频密了。

    陈连生顾不得多想,火光中隐约可见有联军的军士持着长枪顺山路摸了上来,长刀在空中一挥:“弟兄们,和我冲下去今日我死国存,与敌偕亡”

    沙角炮台守军共计84名,除却被英军炮火轰击致死的、留守炮台继续抵抗的之外,剩余还有不到50人,顺着山路一股脑的冲了下去,和正好迎面上来的英军陆军彼此相抵,陈连生怒吼一声,挥刀斩杀了一员,身后的弟兄们也是各自挥动大刀,和英国人混战到了一起。

    红白相间的联军如浪潮般涌过去,身后只留下48具中国军士的尸体,连同23具英军士兵的尸体。路上再无抵抗,英军顺利沿着山路登上了沙角炮台。

    转过一道大石头,清军的炮台映入眼帘,带队的英国军官脸上的笑容还不等显露出来,就立刻消散了:面前火光处处,一片残垣断壁,在炮台的一角,半躺半坐着几个身着号衣的清军兵士,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在他们的身前,放着满地圆滚滚,如同半截橄榄一般的炮弹。有一个士兵,轻笑着骂了一句:“**母亲个先人板板呦”

    说完,他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炮弹中间

    距离十里地远近的大角炮台和近海之中停靠的英军战船同时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暗夜之中,沙角炮台上升起了一轮火红的太阳巨大的爆炸,将一切光荣与卑贱,同时化作了尘埃

    这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沙角之战,中国守军以阵亡83人的代价,换来了378名联军士兵的死亡,其中少尉二人,上士六人;另有130人为飞溅的碎石、弹片击伤,失去了作战能力。是役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