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彭郎入值(3)

嵩山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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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获军机处的廷寄,彭蕴章自然要在学政衙门很是为同僚大肆庆祝。以学政内用入军机,这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照例还是要在谢恩折中固辞一番,于是回到府衙,认真起草奏折,内中说:“军机处总揽庶政,自己才力有限,怕不能胜任。”况且自己‘为任学政,虽不若一省督抚代天子守牧一方’,却也有‘管教学子,劝导向善’的重任。故而上折,请皇帝‘另选贤能,以充庙堂’。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证明他对军机大臣一职照旧是‘秉持君子进退出处,毫无苟且之心’的表示。当然,若真的一辞便准了,岂不成了弄巧成拙?这一点彭蕴章有着十足的把握!任命枢臣是何等大事,哪里会有轻易变卦的道理?更何况皇上已经着由军机处明发天下,廷寄也已经到省,他这样一来一方面是表示固辞不获,勉任艰巨,另外一方面也是顾全了自己的清名,真真正正是‘十面光’的做法!

    又等些时日,新任学政许乃钊到省,作为他的前任,又是科场的前辈,彭蕴章执足礼数,降阶相迎,揖让升阶,把对方请到学台衙门,有笔贴式捧上视事日期的折告,恭请许乃钊画喏,随即告辞——这是一种官场上的规则,第一天到台,是不会过问公事的,而是由前任为继任者接风。

    彭蕴章很注重这一次和许乃钊在省内的短暂相晤时光:他是在南书房伴驾的老人,皇帝的喜好,脾性,避讳,都要尽可能的掌握清楚。而这样的事情到京中也能体察得到,不过却不及和皇帝身边人的耳提面命来的更加的深刻。所以酒宴之后,彭蕴章婉转的提出,今天晚上能不能就近拜访一下?许乃钊也见识到这一层,知道对方的意思,自然一诺无辞。

    两个人闲谈了几句,还是做主人的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老夫菲材,何堪皇上恩遇,当此重任?”彭蕴章说道:“总之是忝居冀尾,供皇上趋走而已。”

    许乃钊想了想,有心提点他几句,又怕流入外人耳中,最后落得个从井救人就太划不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纯属凭空的杞忧,彭蕴章若是这般幼稚到把自己的话四处散播的人的话,怕也很难在军机处立足了,当下悠然一笑:“咏莪兄所言,可是心里话?”

    “当然。”彭蕴章正色点头:“我怎会在许兄面前做违心之论?”

    “若真是这样的话,彭兄,我劝你还是固辞的好。”

    彭蕴章很是吃了一惊,望着许乃钊讷讷的说道:“信臣兄此言,当是有所指喽?”

    “彭兄,你是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性子。这样的脾性做一任学政返京,入值翰林院可谓得其所哉,在军机处这等地方,每天君前奏对嘛,怕就难了!”

    彭蕴章忘情的站了起来,深深的一揖到地:“还请信臣兄教我!”

    “我说出来,以彭兄大才,当可自行领会其中深意。”许乃钊笑了一下,他说:“皇上登基以来,频频推行新政,便如同户部银库弊案,彭兄可是知道的?”

    “是!蕴章见到邸抄,略知一二。”

    “这便是了。皇上锐意改革,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只知道磕头颂圣,于朝政弊端全无一策以奉的憨愚之人。所以我说,彭兄若是抱着同样的念头,还是固辞的为好。免得……嘿!”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彭蕴章能够听得出来,后面的话无非就是‘免得自取其辱’,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很是不好听。顾不得多想,他又一次身子前倾,望向对方:“便是我有种种微末见识,军机处中人才济济,又何能轮到彭某于君前进言?”

    这一次,许乃钊不再说话了。像这样暗室交心之言,最要紧的是彼此投机,两个人都能够有举一反三的灵动才能继续,彭蕴章大约是学政做得久了,满脑子僵化,见不及此,再说下去无非是浪费口舌,话题一转,谈论起风月之事来。

    彭蕴章有心多多打探一些,奈何对方始终王顾左右,他也不好强迫,两个人谈了几句,他这次起身告辞。

    交卸了差事,带着仆从家人乘官轿一路北上。过浙江,进到江苏省界。路上省府州县知道他进京之后将大用,迎送往来,也不必多说。彭蕴章从许乃钊那里没有打探出什么来,不知道皇上脾性为何,生恐过于招摇致生事端,到后来干脆躲在轿中,有人问起只说不是,这才安静了很多。

    一路北上,途中无事可做,彭蕴章心中胡乱思忖。他人在福建,于朝局却也很有心得。当今的重臣只有两个人,庙堂一个曾国藩,外面一个陆建瀛。这一番奉旨内召,途径江苏,是不是应该趁机拜会,结此奥援呢?

    又转念一想,觉得大可不必。皇帝不喜欢内廷中人与外臣有什么过于亲近的瓜葛,自己此番内召,还是不要在途中沾染上太多的官场旧习,若是人还没到北京,坏名头就先传到皇帝的耳朵中,开出军机或者未必,圣眷一衰,却是天心难回了!

    他本来想不入城中,径直穿省而过,北上而去的,却没有想到陆建瀛估摸着他从福建北上,一定会经过自己的治下,早就安排了听差等在码头,待到官轿到来,一个劲的邀请彭蕴章到总督府一聚,万般无奈治下,只得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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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建瀛年初开衙不久为皇帝重重的批驳了一番,大起戒慎恐惧之心,知道皇帝对自己已有不满之意,于漕运改革之事再不敢因循苟且,对下属员吏追比日甚,两江官场上风气为之一振。自然的,政事处置起来,也变得顺手了很多。

    其中尤以漕运事物最可为表征:按照定例,漕船限在二月底以前尽数开行。年深日久,日期有变,但至迟亦不会过四月,漕运改为海运,起运的日期就要考虑到信风的影响,等到东南风起,比之往年要晚上一段时间。不过在这之前,却要先将各省正供的漕米都要运抵江宁府,然后从这里集中起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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