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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崇实大惊。四月份的时候虽然也曾经在太和殿面君,一来是离得远,二来也不敢抬头直视,所以虽然名为天子门生,对这个‘老师’却是对面不识。年轻人动了好奇之心,隔着竹帘向里面张望:“哪一位是……啊是不是那一位?”
“小心。”肃顺有心保全他,赶忙善意的提醒:“这样的举止在我看来还没有什么,若是给他人看见了,参你个大不敬的罪名,怕是板上钉钉的”
“喔,喔。”崇实不敢再用手指指点点,和肃顺并肩站在茶馆的门口,顶着毒热的大太阳站在当街:“雨亭兄,我们就这样等待吗?”
肃顺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街面上人烟稀少,偶有几个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他在九城兵马司多年,北京城中各部官员人头甚是熟悉,只是左右看看,就知道这一次圣驾出巡,怕又是微服前来,身边只有一个御前侍卫,没有安排半个护驾之人。
想了一会儿,心中打定了主意:“白水兄,圣驾在此,怕是不能和白水兄畅谈了。总要皇上御驾还宫再说。”
“是。”
“看这里没有半个扈从之人,若是有了什么差错。肃顺身为臣子,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很快就来。”
“那,我呢?”
“嗯,白水兄辛苦一下,在这里等待片刻。”
“那好吧。”
半个时辰之后,肃顺满身朝服的出现在必有春的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身着官服的男人,正是刚刚升任九城兵马司步军统领的载铨,带着麾下的左右翼长,参领佐领一大堆人,蜂拥到必有春门前大街口,却不敢靠近,几个人耳语几句,载铨带着肃顺和右翼长陆友恭缓步前行,到了茶馆门前。
肃顺招招手,示意崇实过去:“亭公?”
“圣驾还在里面吗?”
“还在里面。不过学生不敢太过张扬,怕圣上不喜。”
“唔,你做得对。”载铨很满意他这种做法,点头称赞了几句:“皇上既然轻车简从出宫,自然是不愿被人打扰,我看,我们还是远远的护驾,总不能让皇上不悦,也不能让人惊了驾是为上策,你们看呢?”
“就依王爷。”
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乘蓝呢子大轿停在街口,竟然是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左都御史花沙纳到了。几个人赶忙请安:“给中堂大人请安”
“都起来吧。”穆彰阿摆摆手,等众人站起劈头问道:“可看清了,是圣驾吗?”
这里面只有肃顺看清楚了,自然要由他来说话:“回中堂大人的话。职下看得清楚,正是圣驾在此。”
“那就好。那就好。总不能大家赶来,最后却是认错了人。平白的闹出笑话来。”
一听这话,肃顺心中不悦,一来是为了穆彰阿话中犹有对自己的不信任,另外一节则是为了穆彰阿话中带出了畏劳之意。当下低着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穆彰阿也注意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不自然的一笑:“老夫的意思,雨亭啊,这一次的事情……”他的话正说到这里,必有春的竹帘一挑,几个人走了出来。他看得清楚,正是大清朝的最高当权者缓步而出。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过去见礼,却见他身边的文庆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又站住了。
甘子义在茶馆中休息了一会儿,听见外面脚步声隆隆作响,弄得店中人人惊慌失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六福过去看看,回来告诉他:“九城兵马司的定郡王来了。”
于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人走露了,心中更是不悦,把茶杯一放:“你们看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偏生连个茶水也不让喝消停。”
“主子,定郡王也是爱君心切,就不必和他们计较了吧。”
“不喝了。六福,会账,我们回去。”
“是”
走出茶馆,皇帝对街口站着的几个人权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的举步而行。穆彰阿等人也不敢打扰,不近不远的在后面缀着。走了几步,皇帝又站住了:“主子爷?”
“我有点累了。”
“喔,请容奴才安排”文庆答应一声,回头招呼。这一次大家敢于上前了,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不能行大礼,只得一躬身就算完事:“皇上有什么吩咐?”
“主子爷累了。安排车驾了吗?”
“这……却不曾。”
还是崇实,年轻人急中生智:“不如请皇上坐中堂大人的轿子?”
“也好。我请旨。”
甘子义走了半天,真感觉有点累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挑拣,当下点头。轿子抬过来,却并不就此进入,而是停住了脚步:“我在这里,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天气太热,还是等回宫之后容奴才慢慢回禀吧?”
“好吧。回宫之后再说。”
回到宫中,已经快到了未初时辰,皇帝却临时命人把穆彰阿,花沙钠,载铨,肃顺,崇实等人召至御前,他似乎真的是很关心此事,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方才放心。
等肃顺把经过讲述一遍——当然隐去了这一次的来意——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肃顺,你几时见过朕?”
“是奴才有幸目睹天颜。是在今年五月二十三日夏至,皇上方泽大祭之期。”
“哦,想起来了。有那么回事。”养心殿御座上的年轻人点点头,又把目光瞅向一旁跪着的崇实:“这位就是朕的第一位天子门生了吧?”
“是奴才崇实,给皇上叩头。”
“起来吧,都起来。”皇帝搞清楚的经过,心情变得平静下来,挥挥手让众人站起来,仍然看着崇实:“崇实,你今年多大?”
“奴才虚度24春。”
“可有字?”
“奴才字白水。”
“朕记得你是点了翰林的?在翰林院中可还辛苦吗?”
“奴才勤劳王事,当尽心为君父分忧,不敢言辛苦二字。”
“你现在在做什么?”
崇实眨眨眼:“回皇上话,奴才现在在编撰《宣宗皇帝实录》。”
“喔。”皇帝不再多问,转目瞅向肃顺,这后来闻名青史的权臣年纪不是很大,生得中等微胖的身材,却并不会给人以臃肿的感觉,反倒是满脸的精神旺盛,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显得相当有神:“肃顺?”
“奴才在”
“这一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皇上一语褒奖,肃顺赶忙再一次跪倒:“奴才不敢当,只是尽到分内之责。”
“朕记得,端华是你哥哥吧?”
“是郑亲王乃是奴才的兄长。”
“他现在是御前大臣,领着镶蓝旗的旗主,你呢?你有什么差事?”
“奴才是九城兵马司左翼长。”
“九城兵马司的事体繁重无比,要维持京中地面安靖,又要和宗室亲贵,六部堂官之类的人等打好关系,说起来,不容易呢。”
载铨听到这话,赶忙也跪了下来:“有皇上一语之评,奴才便是受再大的累,再大的委屈,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朕登基不久,很多人,很多事都来不及料理和接见。这一次恰逢其便,就和你们多说几句。”
“是臣等恭聆圣训。”
“在这天子脚下做事,也真要有一颗力图做强项令的心肠。不要太多的考虑干系到什么部院大臣,什么宗室亲贵,只要做得合乎理法,便放手去为只要你们做的合乎理法,万事有朕为你们做主。同样的,若是胆敢借差事之便,有什么知法犯法的行径,被朕知道了,也绝不会轻饶。”
“是我等自当谨遵皇上教诲,万不敢因私废公”
“就这样,你们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