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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二年,辽金之间剑拔弩张,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萧朵鲁不开始在贺兰山以北的省嵬城集结部队,不到一个月即集合骑兵七万人,准备从此地出发,直接向东推进,奔向河清军一带。
而金军西线的统帅仆散忠义因此前辽军战败,为防其报复,也加强了河西诸地的防务。为避免刺激西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没有在宁边州增派部队,而是在河清军和金肃军两地进驻三万余步骑。
金辽边境上,各族杂居,情况非常复杂。两国的间谍细作往来奔走,互相传递着消息。在萧朵鲁不集兵之初,就有人向金军报告,仆散忠义预感辽军此来,必然不会仅仅是为了报一箭之仇,很可能想谋夺黄河以西的诸州军。因此一面布置防务,一面向朝廷报告。
完颜亮收到军报,给他下的命令是,尽力固守,小心徐卫。大金皇帝下这样的命令,并不完全是因为忌惮太原王,甚至他也不惧契丹人,反而是担心,万一西线战事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南边会不会趁此机会,挥师北上夺取河北?甚至直逼燕云?不要以为这是玩笑,如今的大宋,若倾举国之兵,还真有这能力!
为了稳住南朝,完颜亮下了血本。今年四月,是大宋皇帝赵谨的生日。在南朝,皇帝的生日虽然也要庆祝,但只限于朝廷内部,不像金国。金太宗完颜晟的生日,叫作“天清节”,东昏王完颜亶的生日叫作“万寿节”,这两位皇帝在位时,每逢这两个节日,都要大肆庆祝,接受外国使节的朝贺。
完颜亮才篡了位,当然还来不及把自己的生日弄个什么名堂出来。不过他推己及人,认为大宋皇帝的生日,理当要隆重一些才好。有鉴于些,他在三月初就提前向大宋打招呼,要派遣使臣南下,贺皇兄寿诞。在派谁为使的问题上,他很费了一番心思,最后选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的堂弟,女真名叫乌禄,汉名叫完颜褒。他的父亲完颜宗辅,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第三子,完颜亮的父亲完颜宗干,是金太祖的庶长子,所以两个人,又是一对亲亲的堂兄弟。
不过完颜亮就是通过搞掉他的堂兄自己作了皇帝,所以,他对这个堂弟也不太放心。而且完颜褒也实在有让人不放心的理由。他长得高大魁伟,性格却又沉静明达,且非常擅长骑射。年少时,每次出猎,许多老人就跟了去看,赞赏他的骑射技术到什么地步?“国人推为第一”,也就是说大金国上下,没有比他强的了。
这还不算,在完颜亮即位之前,他这个堂弟就经常跟随叔伯们南征北战,因为为人宽厚,又有本事,很得将士们的推崇。此外,他的母亲李氏,出身于辽阳的渤海大族,现在迁到河北的渤海人里,就有她许多的族人。
而最为完颜亮所不喜的是,“东昏王”在位时滥杀大臣宗室,却对这个完颜褒很好,封了“葛王”。综上所述,完颜亮篡位后,虽然没有杀这个堂弟,但对他也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的。所以,他一登即,就将完颜褒的王爵削掉,降为曹国公,监视居住。
这次,完颜亮选定这个堂弟为使臣,一是考虑到他宗室的身份,足以彰显他这个“皇弟”对大宋“皇兄”的尊重,我派我堂弟来给你贺寿,够给面子吧?其次,完颜褒外表魁伟,性格又沉稳,既不会唐突生事,也不会太丢大金国的份儿。综合考虑,数他最合适。
不过,完颜亮还是加了一个小心,派了他的心腹萧裕为副使,陪同完颜褒一道,带着厚礼南下。
完颜褒和萧裕一行抵达江南之际,正是杭州行朝里为是否出兵河北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徐良极力主张出兵,而且得到了首相折彦质的赞同,按说朝廷首相次相都持此议,皇帝也该没说的才是。
但,首先是皇帝立场不坚定。徐良当初给他一鼓动,他有些动心,觉得如果有必胜把握,收了河北也是好事。可后来朝中有大臣反对,说成事在天,战场上没有必胜一说,倘若战败,损兵折将,空费钱粮不说,还主动撕毁了和约,逼急了女真人,这大好的形势就茫然无存了。赵谨一听,也有道理,遂有些犹豫不决。此时,开府仪同三司,御营使秦桧等人也明确表示反对出兵,非但如此,他更极力游说折彦质放弃主张。他一语道破徐良的用心,称徐六此举,是希望通过对外作战的胜利,要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麟王你是明白人,怎么吃他的**汤?
折彦质到底是一代名将,又是朝野享有崇高威望的功臣,本不为秦桧所动。奈何此时,金国贺大宋皇帝寿诞的使团到了,其规格之高,前所未有。那金国正使完颜褒,与大臣们会面时,谈吐不俗,举止风雅,在拜见赵官家时,又执礼甚恭,他以金国宗室,大金太祖之孙的身份给赵谨行跪拜礼,那一幕,差点没让大宋朝臣们“热泪盈眶”。
赵谨非常受用,在内廷设宴,携皇后亲自款待完颜褒,倒像是一家人。此后几日,赵谨一见大臣,便向他们称赞完颜褒。折彦质见此情形,心知皇帝对出兵河北已经没有了兴趣了。他若是与徐良联手,共同坚持,或许能迫使皇帝改变主意。但折彦质到底没有这样作,不过,他也倒没有对徐良反戈一击,此后无论是朝议还是皇帝接见,他及他的追随者们,集体失声……
徐良震惊之余,更加懊恼,竟想凭一己之力推动此事。结果,可想而知,当皇帝委婉地表示,不宜出兵,此事作罢之时,徐良大失所望。
五月,兴元府。
徐卫这日正在接见川陕两地的财神爷们。四川都转运使虞祺,陕西都转运使刘子羽,以及两地辖下各路的转运使都齐聚一堂,一则向宣抚处置司汇报去年财务工作,二则徐卫也想通过他们,了解一下川陕两地赋税财政情况。
四川经济繁荣那是不用说的,特别是近年来,老百姓负担减轻,经济恢复较快,已经回到了历史最高水平。陕西虽然仍旧在“百万级”徘徊,但七百多万的财政收入,较之往年,已有明显的提升。徐卫与各路财神相谈甚欢,又尤其是他的老部下刘子羽。
“来来来,彦修,坐坐坐,许久不见你,我甚是想念。在衙门里,都说些公事,今日这宴,咱们只敘旧情,不谈公事!”在太原郡王府的厅上,徐卫谈笑风生,拉着刘子羽的手便要入席。
刘子羽大徐卫将近十岁,这么多年过去,徐卫的老朋友老部下们,不是腆了肚,就是垮了脸。独这刘子羽除了额头上多两条纹路,皮黑了些之外,竟一如往年风采。因此徐郡王看了他,分外亲切。
旁边张庆笑道:“彦修兄,大王平日一般不召我们来府上吃酒,今日倒是沾了你的光。足见,大王对你,可是另眼相看啊。”
“你不必聒噪,我这里的酒你还少喝了?彦修难得来一趟,当年一班老兄弟,如今死的死,调的调,很难聚在一处了。”徐卫坐下道。
刘子羽对这话感同身受,叹道:“是啊,想当年,大王、晋卿兄,子充兄,还有张宪、吴璘、杨彦……唉,罢罢罢,看来是老了,总是念旧。”
“哈哈,闲话休说,先喝三碗!”张庆替他两个满上酒,大声说道。
此议,徐刘二人都极力赞同,一口菜不吃,硬生生三碗酒喝下肚了,都叫一声痛快。张三一抹嘴,道:“大王恕罪,我说一句公事。去岁,陕西七百万缗,较之往年,大有增长。这都是彦修兄的功劳,该敬一碗。”
刘子羽却有些不安:“辜负大王的期望了。”
“这话怎么说的?陕西财政虽然无法和四川相提并论,但要知道,陕西重建能有今日之局面,那是多少政策在扶持的?大王时常跟我们谈起,对陕西不能要求太高,只要不向四川伸手要钱就是了。”张庆笑道。
“扯完了啊,愣你一碗!”徐卫道。
“谢大王赐酒!”张庆白话一句,自己把一碗喝了下去。
徐卫也陪着抿了一大口,看着刘子羽问道:“彦修,你在陕西都转运使任上多年了,不是我忘了你,而是陕西那一摊子事确实离你不得。”刘子羽的父亲刘赣,当年就曾经作过陕西都转运使,善于理财。而陕西又是徐卫的根据,财政大事,不能假手外人,所以才把刘子羽放在陕西都转运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
“哎,说好了不谈公事,大王你这得罚一碗!不对,明知故犯,多罚一碗!”张庆突然叫起来。
“怎样?我官比你大,规矩又是我定的,你说罚就罚?”徐卫瞄他一眼,嘿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