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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本就没有兵权,谈何交出!?”
“陛下给他节制两镇一营的兵权,这就是兵权,臣所说并非诛心之言,强兵在手,功业显赫,忠心或许会变,臣再有一冒昧言语,王通若不主动交出兵权,那就是有不轨之心,或许未曾昭彰,但已有发端。”
以往朝廷上或者私下里说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做臣子的都要跪下以示恳切,可申时行却始终是躬身,说话时还盯着万历皇帝,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万历皇帝从一开始就是怒目而视,但激烈的对谈几句,却始终没有爆发发作,申时行尽管说自己的话并不是诛心之言,可实际上就是这等话语,但万历皇帝听了之后,却发不出火气来,盯着申时行看了会,万历皇帝叹了口气说道:“申阁老先平去吧,你所说的,朕会考虑!”
“为江山社稷,也为成全王通的忠义功绩,还请陛下三思,臣先告退了!”
申时行并没有坚持自己这个话题,只是郑重的拜下离开,申时行退出奉天门这边的偏殿,万历皇帝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离开。
又要进来换焚香整理文卷的宦官刚露头就被张诚屏退,万历皇帝坐在龙椅上,张诚也在那里站着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这安静才被万历皇帝的问询打破,万历皇帝看着前面,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人有了那么大的权势,有了那么大的实力,是不是就会有异心?”
张诚在他身后沉思了一会,开口低声说道:“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万岁爷病了身上不舒服,或者是哭了,冯公公比谁都着急,除了先帝爷和太后娘娘之外,最着紧万岁爷的就是冯公公了,可后来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后来万岁爷也知道。
张诚斟酌着说出了这番话,殿中又是安静,又过了会,万历皇帝却笑了几声,开口说道:“还以为张伴伴你会替王通说几句,没想到是这般话。”
万历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张诚躬身又是说道:“奴婢的一切都是万半爷给的,万岁爷的这一切都是江山社稷给的,轻重利害”奴婢还是拎得清。”
看养万历皇帝没说话,张诚继续说道:“申阁老如今是内阁首辅,已经是文臣的顶峰,再向上已经没有了位置,如今朝中无论说起什么,申阁老都是当然的首辅之选,他不说话”太太平平做官更好,他为何和万岁爷说这个,谁不知万岁爷亲信王通,说这些必然会惹得万岁爷不快”申阁老也是为了万岁爷的切身利害,为了这大明的长治久安。”
万历皇帝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示意张诚不要再说,又过了片刻,万历皇帝叹了口气,木然说道:“王通立了那么大的功,高高兴兴回京,朕本想着给他好好庆贺一般,被你们这样一说,什么心思也是没了,王通那边出生入死的,什么还都没做”你们这边就要考虑着防患未然,这些话让王通听到,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心寒。
”
“万岁爷,这也是为了王通考虑,就是考虑到了万岁爷对王通的这番爱护和照顾,所以才希望这君臣相得的日子能长久”这长痛不如短痛奴婢这话说的有些不妥,王通能交出兵权,他也有了侯爵的位置”将来封国公也是必然,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是武职第一”有爵位,有实职,已经是万岁爷的大恩德了!”…………
算计着王通率领大军还有七天左右回京,李成粱去往多伦的大军捷报不断的传来,要是按照捷报上的数目,如今李成粱所率的辽镇大军也斩首过四千了。
辽镇大军出兵的时机选择的很好,五月间草集上说是春暖huā开,可实际上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牛马牲畜熬过这个冬天,春日的草还没有完全的长成,物资最为紧缺,牧民们的生活都是很困苦,各个大部落也是忙于生产。
相对于他们,辽镇军镇物资丰富,马匹经过一个冬天没有掉膘,处于一个很好的状态,这此消彼长的势头,辽镇自然占有很大的胜面。
王通现在已经进入了保定府地面,大同府也去往北疆出战的骑兵不少都是各归本队,也有留守在归化城的,这次跟来的都是些代表,虎威军和蓟镇的兵丁军纪森严,他们大军过境,对地方上来说只会是繁荣市面。
因为大军路过,吃喝用度,人马消耗,除却自己携带的粮草之外,都要地方上供给,地方公费支应是一块,但军队的来买都是给现银,这对地方上的好处可当真不少。
可就是这般有益无害的经过,京师中却有流言泛起,说大军过境滋扰地方,某某军将居功自傲,行事嚣张,在地方上强抢民女,结果某致仕京官的女儿也被侮辱,那千金小姐羞愤自尽,地方上群情激奋,乡里百姓聚众去往军营讨个说法,却被王通下令用火铳火炮轰打,死伤千余人。
消息怎么开始的无从查证,几天之内,街头巷尾就是议论纷纷,特别是士子文官们多的地方,细节也越来越被丰富,什么那京官是隆庆三年辞官回乡的,什么那小姐跟京师某位翰林订亲,什么那小姐是被王通看中。
还有人活灵活现的说自己全家都被火器打死,自己在外得以幸免,也有传言说,大军吃人肉,喝人血——
却也有和大军打过交道的百姓商人等,还有前段时间刚从保定府那边过来的人,都说王通率领的兵马军纪森严,保定府也是太太平平,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可真相无趣,骇人听闻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广。
消息越传越是离奇,已经有言官写了奏本,弹劾王通居功自傲,不约束部属,致使军纪败坏,或有不臣之心,还请朝廷降旨给予约束。
这本来就是传闻,御史却直接写在奏折上递了上去,而且还不是一封,所谓风闻奏事就是如此,御史言官听到的传闻也可以呈奏,而且还有个言者无罪,说错了没关系,反倒是你敢于直言,这也是言官们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不过,之所以言官敢上这样的奏疏,也是看到了宫中朝中最近的动作,本来大军自南门入京师,并且在紫禁城之前举行阅兵,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差最近都在南城那边忙碌协调,但这个突然停了良田,而且各处都有含糊不清的消息传出来,尽管各方势力都没什么明确表态,但求名要趁早,等别人开口那就晚了,所以也有言官抓紧上疏。
民间和朝中都在沸沸扬扬的说王通立了这样的大功,如果趁这个时候,自己站出来说两句和别人不同的,显得众人皆醉我独醒,那岂不是亮眼出挑。
这些奏折呈上去,下场甚至连上奏的言官都已经猜到,留中不发,宫中根本不作出任何的反应。
京师可以被称得上高官的人自然对这等市井传言嗤之以鼻,他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们所关注的有两处,一是李成粱征多伦能打到什么程度,二是这些日子万历皇帝为什么不来上朝,朝会已经有七八天不见天子了。
从前有张居正和冯保在,万历皇帝不敢偷懒,日日都要来的,后来还有个太后时常督促,等太后身体不好去养病之后,臣子们在这样的事情上很难约束,就算是谏言,皇上不听你也是无奈。
很多人心里还有另外一层心思,皇上不上朝更好,朝中的事情大家来管就是,省得有人盯着,束手束脚。
…………,皇宫中的人倒是知道万历皇帝最近在何处,现在万历皇帝每日里都是在郑贵妃那边,内阁和司礼监如果有什么急件也是报过去,万历皇帝直接在那边批示。
要说万历的心情不好似乎也不是,据说皇帝陪着怀孕的郑贵妃说笑,很是悠然,这就让众人更是糊涂。
“母后昨天派了锋绣来,说皇上那日说这江山社稷是朱家的,这个是至理,这江山不姓李,更不姓王,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要好好守住才是。”
郑贵妃怀孕之后,身体就不如从前那样了,喜静不喜动,每日万历皇帝陪着她在huā园中走走,回到屋中,两人坐在一起说说闲话。
万历皇帝很喜欢和郑贵妃讲一些宫中朝中的事情,而且有些絮絮叨叨的,但万历皇帝在这个时候的确很放松自在。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操心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陛下的这份家业操心。”
郑贵妃柔声说道,万历皇帝缓缓点头,过了半响又是说道:“王通有这等大功勋,朕不想著如何赏赐,一干人却撺掇着如何提防,朕还觉得有道理,这等事,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对不起。”
“陛下毕竟是陛下,要考虑这天下,私谊有时候就是小处了。”
万历皇帝摇头笑了,轻拍了拍郑贵妃的手,这时,外面有人轻拍了拍屋门,然后扬声禀报说道:“万岁爷,王通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