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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在九月初的时候收到了盖有沈枉印鉴的亲笔书信。信上尽管说的委婉,可对于造船一事还是很坚定的拒绝了。
对这个回答,这个回应在王通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根据布置在鲁海商行附近的眼线回报,那次和沈鲞面谈后,鲁海商行的不少人都是搬了出去,搬出去的人大都住在船上。
有的人干脆不下船,有的人则每日在船只和商行两处往来,尽管麻烦的很,王通却是没想到鲁海商行会有这么敏感的反应,所做的也就是笑笑而已。
三水王那边和天津卫似乎有些生分,不过入股保险行的银子早已经送来,而且这时候并未提出什么退股的异议。
有足足二百万两股本的保险行第一件事就是在商业区和海边之间的荒地上进行整理,大批的人工招募来,清出杂草,填平坑洼,然后用碎石和灰土垫出一条大路来。
平整完土地之后会进行规划,然后才能兴建房屋,不过众人的热情实在是高涨,保险行既然是大家合资出钱。这些行动规划大小股东都会接到通知,消息经由这些大大小小的股东商户分散出去。
平整土地的劳力还没过去,交订金的人已经是踏破了保险行的门槛,大家甚至还没看见平整后的土地,但大家只求一个提早排队的资格,只求自家能够在将来建成的店铺中选一个好地段。
碎石和灰土垫出的那条大路甚至都已经回本,在天津卫的木商们看到了辽镇运来的大木之后,各个兴高采烈。
有的原木要整根发卖,这个走水路就可以,有的则需要就地破开,弄成板材运到天津卫各处使用,这小额货物来往,还有加工木材的木匠劳力来往,乘船就未必方便了,需要有这么一条大路。
而堆木场当时为了从水中卸货方便,所选的位置距离商业区都颇远,木商们和孙守廉交割了货款钱财,却发现这木头无法运回,想想孙守廉答应的十一月封海之前最起码还有几批大木运来,将来的运输怎么办。
木商们结伴去的保险行,修路要花钱要费人工,这个大家都知道,保险行有钱,大家也都知道,不过这次就不必保险行麻烦了,我等愿意先行垫付这个费用。
保险行的主事听到这个要求以为是好事,马上来请示王通。却被王通训斥了一顿,成立这个保险行的目的就是垄断整个天津卫的基建,这大路修完,短时间内肯定是那些木商专用,到时候收钱就是,若是那些木商修建,道路两旁开始兴建,这路的归属如何算,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训斥的保险行上下连连点头答应,不过心中却不理解,心想你王大人在天津卫地面上说一不二,那些木商到时候怎么敢霸占着这条路,肯定会乖乖的送过来……
道路的修建、土地的平整、各样的规划,如何做,用多少人工,需要花费多少银钱,预计会有多少的收益,一样样的都是记录明白清楚,然后雕版印成文卷,在保险行中股本超过一万两的股东都会得到这么一份文卷。
保险行的大厅中也摆放着几份,小股东也可以随时过来翻阅查看。如果有疑问,提出神情,随时有权去工地,去帐房验看。
一切都是透明公开,尽管王通手下很多人不理解,认为这是官家机要事,何必让这么多人知道,可王通坚持,大家也只能照做,本来心中还有这样那样疑虑的股东们看到这个之后,都是放下了心。
鲁海商行是除了三江商行之外的第二大股东,他们是最先得到这个明细报表文卷的,收到这个明细之后,鲁海商行本来搬到船上住的那些人开始回到商行之中,似乎心思渐渐稳定了下来。
根据眼线回报,鲁海商行在八月末九月底之间不知道和京师那家豪商挂上,大批的南货雇船送往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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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田赋为国家根本,其余榷税也不可缺少,少收一分亦有害于江山社稷,省府州县,税赋各有定额,然各处皆以少收不收为仁政贤明,本末倒置,国家受损,臣以为当定考核之法,每年税额上缴不足八成者参劾,过八成不足九成这考绩不得优,若三年如此。则不得擢升调转,陛下以为如何?”
每隔两天,内阁首辅张居正还要给万历皇帝上课辅导,一为天子,一为首辅,上课的时候自然少不得议论政事。
首辅专票拟之权,什么政策意见的,如果天子首肯,直接就可以形成旨意下发,听完张居正说的话,万历皇帝在那里有些发怔。
以往首辅张居正总是说什么“天下财赋都有定数”“细查不得遗漏,不使奸人蒙蔽”“量入为出”,从来都是在田赋上做文章,怎么今日却要在税赋上下手了。
不过万历皇帝反应的也快,治安司最近送上来的呈报上说,张阁老的亲近人都知道,如今张阁老对天津卫的一切都非常关心,在天津卫的户部转运司和地方上设在天津卫的清军厅,定期都要送呈文过来。
呈文并不是什么刺探官员阴私,而是对天津卫经济之道的详细描述,毕竟现如今每月天津卫都在给宫内送金花银,每月十万到十二万不等,一年一百二十万两甚至更多的钱财被收上来。天津卫自己还维持着近万人的体制,还在大兴土木的进行基建,除了那些乱说话的言官偶有呱噪之外,民间从没什么怨言,天津卫还有这样惊人的繁荣,而且这样的繁荣还在不断的扩张上行。
以张阁老的耳目灵敏,自然也知道京师内不少勋贵官员都拿着钱去天津卫做生意牟利,这其中就有每日间大谈天津卫小人横行、民不聊生的言官之辈。
天津卫这样的兴旺发达,对于自嘉靖末期就开始为国库空虚所苦,整日里向着充实国库,让财政宽裕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来说。怎么会不去注意,怎么会不去学习。
对地方官员赋税上的严肃考核,或许就是一种悄悄的改变,万历皇帝听完张居正的话之后,在那里沉吟良久,偏头看了眼张诚,才开口说道:
“张先生此策甚好,社稷受益颇多,内阁议过之后拟旨,报司礼监批红明发天下吧!”
“陛下圣明!”
张居正连忙躬身施礼,尽管这是个形式,可臣子本份必须要礼节十足,不然会有人挑这个细节毛病。
万历皇帝笑着点头,却想起孙海还在的时候,自己对天津卫不甚关心,宫里和外朝借机派出了联合查办的队伍,按照治安司所说,内外各位临行交待,张阁老可是说的“秉公详查”。
这“秉公”二字可是大有文章,这联合查办就是要鸡蛋跳出骨头的查办,没毛病要找毛病的,秉公二字等于是说一切照规矩办事。
那查办队伍灰溜溜的回来,张阁老也没有大做文章,或者说这几个月来,朝堂上关于天津卫的消息少了许多。
如果不是天津卫时时有私信和奏折呈上,万历皇帝也渐渐感觉到天津卫无事,尽可放心。
想通这个关节,万历皇帝神情也柔和了许多,那边张居正又拿起世宗肃皇帝的实录,准备开讲,万历突然发现,从前在裕王府教授自己课程的那个英姿勃发的张先生已经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额角眼角也有皱纹。
“陛下,咱们今天讲世宗肃皇帝罢黜严嵩,擢升徐阶……”
“张先生,你每日为国事辛劳。耗费精神不少,天津卫那边给朕送来一些老山参,据说煎服对身体大有好处,张伴伴,等下选那上品的包十支给张先生带回去。”
张诚愣了下,连忙躬身答应,张居正也连忙躬身谢恩,直起身的时候笑着说道:
“应当就是辽镇和天津卫贸易时送给那王通的吧!”
这消息张居正知道也不稀罕,万历笑着点点头,张居正摇摇头,语气中却带着些无奈,开口说道:
“戚继光善守,李成梁善攻,蓟镇护卫京畿,需要一持重谨慎之人主持防务,辽镇周围心怀异心的外族颇多,没有什么大患,需要时时征伐震慑,所以李成梁这功劳得的容易,日子一久,人也惰了,聚敛财货的心思比这练兵的心思还要大。“
他感慨了两句,又是开口说道:
“不过他手里近万的家丁,其中精骑就有三千之众,如此强兵,也足以护持辽镇四十年的平安,也就由得他了。”
听到“家丁”两个字,万历皇帝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自弘治年这已经是常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说不得什么,那边张居正却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广东巡按弹劾陈璘的折子陛下看到了没有,说陈璘纵兵大掠澳门,将那番人的工匠和器具都洗了个干净,甚至连对方的商船都扣下两艘,这岂不是说大明无工无船,在外邦蛮夷上丢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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