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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起需要医护人员和家属软硬皆施才肯配合的艾晓橙,许洛秋是个超级听话的乖病人。
待有护士进门查房,许洛秋也只是很有礼貌地提了帮她解开束缚的请求,再接下来,剪发抽血过仪器,无有不从。
但是只住了两天院,许洛秋对医院医疗水平的信心就直跌到了谷底。
一开始,许洛秋还指望着医院能给力的把不知怎么潜在她身上而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的夜无查出来,反正这样的话,也不算她违反了交易诚信,只能怪那只死鬼的运气不好。
但几番折腾下来,不仅没查出任何特异情况,就连此前花祭的后遗症,也居然只被一个医生赞了句,你的灵力纹身好漂亮。
漂亮,漂亮个鬼!其中隐秘不足以与外人道,许洛秋悻悻地闭了嘴。再掐指算算,离着七月十五日越来越近,所以一向安静的许洛秋开始折腾着要出院了。
出院申请很快地得到了院方医学方面同意的答复,但是还有一道“审核”槛要过。
因为更惦记着老公孩子的艾晓橙已经提前一天通关出院了,在离开前还好心地跟许洛秋交过了底的,因此洛秋自认对这个例行公事的审核,还有艾晓橙特意告知那天军方的救援人员中有于云奇的事实已然提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但等到她信心十足地步入“审讯室”,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后那排人中的于云奇,还是当下就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没变,又变了。真是奇妙而又怪异的感觉。
许洛秋轻轻地低下了头,眼前夹在一堆儿表情严肃的制服男女之中的于云奇,有着同样严正的冷面孔,在向她宣示着当初那个假公济私一个人给她做所谓笔录的小民警已一去不复返了。
暗自镇定了一小会儿,许洛秋抬起了与对面人如出一辙的平板脸。
在问讯人员的问话下,她把七夕之夜以及相关的前因后事,从头到尾,尽可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洛秋独自留下面对正待孵化的胎魂和护送众女在温泉池洞口逃离之后的情景是被盘问的重点,往往一个基本雷同的问题还换了人,换了问法出奇不意地反复诈了她几次。
被问讯的洛秋所坐的是一把散着轻淡檀香的黑色雕花座椅,精雕的花路细腻地刻着法阵,拱卫着椅背上双龙戏珠的那颗光洁的珠子。
几番问话下来,网球大小的珠子一直保持着幽静的绿色,对面的几人暗自传了几张认同的纸条,但还是在重复纠结着一些问题。
象硬逼小学生背课文一样,有意思吗?许洛秋翻了个白眼,干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那个还没有出世的胎魂,应当是按千鬼炼的方式选择有灵力的女魂相互吞噬而成的,之所以我能逃脱也纯属侥幸,因为有个百年前被吞下的前辈魂魄未泯,一直就潜在胎魂体中等待时机。““那位前辈在自爆魂体炸开那个胎魂前跟我简单交代过,她叫司南燕,是乾坤振金钱落司家的嫡系……”
对了,那缕潜伏了百年的残魂应当就是司以安家族里被夜艳骗走身体,把魂弄丢的那个!原来她是被扔到这儿被鬼吃了,可惜那鬼消化不良,也算得上是鬼为食亡了,虽然晚了点。
想明白过来的许洛秋,脸上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恍然。
“你想起别的什么了?”,发问的正是于云奇,比之许洛秋所坐的测谎用的鉴真椅,他更熟悉洛秋的细微表情。
“有!不过,很抱歉不能在这儿说,是那位前辈相托了她的遗物所在,我只能跟司家人讲。”,洛秋摆了摆手,复归了冷漠神情。
“你确定你是司南燕自爆时最后一次看到夜无?”
“确定!”,洛秋回答得斩钉截铁。
世上的鬼也是怕恶人的,而所谓的鉴真也架不住被鉴定的人皮厚,椅背后依旧是幽幽的绿光笼在洛秋的发顶,许洛秋的回答又一次地过了关。
对面的几个人再次窸窸窣窣地交流了下意见,似乎有就此打住的想法,可似乎一群人中只有于云奇有着不同的意见,简单跟边上的组长耳语了几句,他伸出手按下了个按钮。
在问讯人员的身后,许洛秋正对的一块屏幕之上,映出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尺许见方的水晶球体,透明的水晶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桐!”,许洛秋惊呼出声。
屏幕上的秦桐也象是在被问着话,听不到,但是看着那一副眨巴着小鹿眼睛的小模样就显得格外的可怜兮兮。
“你的灵鬼秦桐在你们遇险时在做什么?”
“我们分头找人,后来我陷入那只鬼的法阵,可能小桐灵力低微就没能进去。你们在哪儿发现他的?”
“你确定当晚他不在现场?”,于云奇自动跳过了洛秋的反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咄咄逼人的犀利。
于云奇到底要做什么?!接着一连串抛过来的急问,让急答着的许洛秋不禁地带上了一脸儿的怒意。
眼前的于云奇显然是在故意找着秦桐的碴,字里行间隐约引导着他身边做决定的问讯人员也暗暗地纠结起小桐身为鬼灵的身份。
“要不这样吧,许洛秋你先离开,把秦桐留下再观察几天?”,虽然觉得于云奇的最终提议有些过分,但是问讯组的组长,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军官还是站在了自己人一边,和善地向洛秋提出了建议。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们不能因为他是鬼,就为难他。秦桐是我的灵鬼,他也有你们签发过的人间居留证!如果因为他是鬼就要被无故怀疑的话,你们更应该自纠自查,如果我没记错,目前这世上有合法居留手续的鬼,百分之九十就在你们特事局!”
许洛秋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我必须带小桐一起走,七月十五前我和他都要赶回洛城圣果院!”
怒意滔天的许洛秋一下子让问讯进入了僵局,再行商议了下,问讯组的人一一撤离,年长的女组长在离去前拍了拍于云奇的肩。
刚才,于云奇向组长特意提出要跟许洛秋单独谈谈的请求。
“许洛秋……”,看着空寂的室内只留下他们两人,于云奇轻喃起洛秋的姓名。
“有什么必要单独谈?监控,录像,所谓单独也不过是个哄人的幌子!”,许洛秋仍是吃了枪药的愤愤不平。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复杂难明的酸楚,是不满于云奇居然质疑就象她生命中不可分割部分的小桐,还是不满着于云奇如同陌路人一样的冷对着自己。
“许洛秋!你冷静点听我说……”,于云奇站起了身,快速地关闭了室内的设备,走到洛秋跟前,紧紧地把激动的女人箍在了自己的怀里。
天时地利,在这个保密极强的地方,在小鬼根本无法干扰的情况下,于云奇急切地想把他记忆中发现的一连串疑点,讲给洛秋听。
不可能!暂且按下怒气的许洛秋,才听了几句,就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心悸。
“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在于云奇诧异的眼神中,许洛秋居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许洛秋!”,一只大手愤怒地覆在了她的手上。
“你什么都记起来了,对不对?”,被扯下手的许洛秋高扬起脸,满眼是泪,“以前的事,你怎么怨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把一些无聊的主观猜测硬加到小桐头上。”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于云奇强忍着满腔的怒火,缓缓地放开了许洛秋,冷冷一笑。其实早该想到了会是这样,自己在许洛秋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比那只小鬼高到那儿去,或许更低些,所以洛秋才没法接受他对小鬼的“诋毁”。
“好,那就不提秦桐。我们说别的,你能告诉我,你身上所谓的灵力纹身是怎么回事?”,重新站直身调整了呼吸,努力冷静下来的于云奇说服着自己再给许洛秋一次机会。
“没怎么,反正与你无关!”,许洛秋依旧负气的回答,再一次地把于云奇的心踹进了谷底。
“骄傲任性,自以为是!”,于云奇的手掐起了许洛秋的下巴,看着她桀骜的眼神,一阵气痛,“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总觉得自己是强者,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男人,自个儿就能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是不是?不知道!许洛秋挣扎着别扭地转过了头。
“好,很好!我再不管你的闲事了!”,于云奇索性走开,收拾起自个儿留在桌上的东西。
“本来就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许洛秋撅起嘴,暗自腹诽。
仿若是修了读心术的于云奇头也没抬,就哧地发出了一声冷笑,“确实是不用我管!因为你始终就认为自己比我强太多,只有你罩着我的份,没有我管你的份,对不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不听不顾我的任何意见,就连我的记忆都能被你随意拿来当作洗刷刷的玩具。许洛秋,你有没有一星半点尊重我的意愿?”
更别提从小到大,她一直骄傲自矜着,丝毫不顾自己的努力,也不愿稍稍放下身段委屈一点缓和下与自家老**关系。有些事不能想不能提,于云奇索性紧闭了嘴,手上只无意识地将一个记录本子翻来腾去。
“我起先也是怕你怨我,也是为了你好!”,长久的寂静中,许洛秋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苍白无力地回了一句。
“怕我怨你?怨什么?怨我自己不顾生死地去救你?许洛秋你不必把自己想得太高,也不用把我想得太低。爱情之上有责任,事到临头,即使遇到生命危险的人不是你,我也会去救。而谈到为我好,你又明白失去了记忆对我意味着什么?一下子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爱情,事业,还有整个人生,我又能好到哪儿去……”
是呀,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在爱情之外会有更重视的东西。在于云奇的喝骂声中,看似惊呆住的许洛秋却华丽丽地走了神,想起了艾晓橙出院前和自己的谈话分析。
那天,当艾晓橙愤愤不平地给洛秋讲于云奇机械呆板的只懂听命令还居然背后阴了她的事情时,许洛秋更揪心的是于云奇居然加入官方的队伍,这样,他有了更多责任,更多束缚,也意味着会面对更多无可奈何的牺牲。
晓橙只能反过来安慰她,说是得想开些,男人总是要想着建功立业的,特事部门的地位、待遇还有成就感,对于于云奇来说,肯定比窝在洛城当个小民警强得多。
当初确实是只顾着掐了于云奇的危险,却忘了考虑自己给他的安排的人生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许洛秋三下两下,又自顾自的按自己的想法把于云奇的满腹怨嗔跑了偏。
“对不起!”,许洛秋的声音呐呐地响起。
于云奇心底掠过一丝暗喜,看向了扯住他衣襟的一只小手,洛秋的手轻轻颤颤,抓得更牢了些。
在于云奇期待的眼神中,对面的一张嘴唇轻轻张开,又吐出了更残忍的话语,“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干扰你的人生了。你就帮帮忙,让小桐跟我一起走吧?”
盛夏的午后,突然一下子冷凝如冰。
许洛秋被独自撇在了如同雪洞一样的审讯室里,于云奇离去之前冷漠的眼神,提前把她打入了漫长的冬日。
鸳鸯瓦冷霜华重。鸳鸯瓦需要一俯一仰,相交相合,才能避寒。搭不上,就是透天厝的灌冷风。
我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许洛秋的手撑上了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的额头,一连串的黑色玉簮花妖娆地开放在了她手边。
“没有错!”,有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着,“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不是不救,只是不想,因为没了美人,男人还有他们更爱的事业。这一次,于云奇不就没有再象从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只为你了吗?所谓爱情,对男人来说,也不过件随时可抛的霓裳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