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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霸彭城受挫,伤亡兵力和魏军差不多,实际损失远远大于魏军,特别是属于他们父子的私人武力几乎损失殆尽。诸葛亮以为,魏霸这时候应该老实一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强势。趁着魏霸无力出手的机会,先想办法夺回李严手中的兵权,然后再视情况对魏霸做出处置,或许可以将这个隐患消弥于无形。
不料,魏霸受挫之后,不仅没有忍让,反而更加强硬了。先是请出天子节杖斩杀了王平,然后又以抚恤将士为借口,拒绝上交所辖地区的的赋税,摆明了要将治下的州郡变成自己的私人王国。
莫非魏延一死,他就不打算再忍,准备割据一方?
诸葛亮意识到形势远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复杂,不管魏霸是色厉内荏,还是肆无忌惮,这个威胁终究是要除掉的。时间紧迫,不能再有任何迟疑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诸葛亮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一想这件事,诸葛亮就觉得悲哀。就目前而言,他找不到一个合《 适的接班人。养子诸葛乔英年早逝,最亲近的亲信马谡成了对手,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侄子诸葛恪,可是诸葛恪独力难支,内外难以两顾,把他派到军中去了,朝堂上就没人接手。
诸葛亮万般无奈,只得提拔杨仪为副丞相,接替廖立处理丞相府的公务。与此同时,他以赵统要陪孙鲁班前往吴郡安抚孙权为由,让董允任光禄勋。兼领虎贲中郎将,接管了宫中的兵权。得到这个消息,赵云上书请辞,以年老体衰为由,辞去卫尉之职,归家养老。诸葛亮接受了赵云的辞呈,任南阳人陈震为卫尉。
就在成都朝堂上暗流涌动之时,诸葛恪的密信送到了成都,魏霸愿意接受诸葛亮对东部战线人选的安排,但是附带了一个马秉任牂牁太守为条件。对魏霸的这种讲条件的态度。诸葛亮非常恼火。可是他没有反对,欣然同意。
任命的公文随即发往牂牁和义阳,马秉很快就接到了任命书,赶来向魏霸辞行。
“牂牁易动难安。可不是个太平之地。你自己要小心些。”魏霸关照道:“不过。蛮人也是人,说到底不过是穷狠。穷狠穷狠,因为穷才狠。你如果能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他自然也就不狠了。你父亲当年入武陵,颇得武陵蛮之心,至今犹被武陵诸蛮纪念。你好好揣摩他的做法,有什么困难,向武陵诸部求援,他们会帮你的。朝堂上的事,我想你叔父也一定会帮你处理好。”
马秉感激不尽。叔叔马谡不用说,那肯定会极尽可能的给他帮助,现在又有了魏霸这句话,他只要不胡来,这个牂牁太守就能做得安稳了。
“这里有一张清单,你到了牂牁之后,找到这些东西的产地,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魏霸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记在脑子里,然后烧掉。”
马秉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在灯火上点燃,躬身道:“将军,我记住了。”
魏霸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马良的儿子,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倒也着实不错。
马秉带着牂牁太守的印绶离开了,在义阳掀起了一阵热议。诸葛亮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他这是要夺取魏霸手中的兵权。这一点让人很不舒服。一来敌国之间尚且不伐丧,魏延为国捐躯,诸葛亮趁魏霸守孝之机夺取他的兵权,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二来年初在成都刚刚达成协议,丞相府只问民事,不问军事,军事由大将军府负责,车骑将军府参赞,现在言犹在耳,诸葛亮就出尔反尔,有失君子之风。
除了道义上的问题,更让人看重的是利益上的分歧。诸葛亮要借重益州人的势力,挤压荆襄人的生存空间,这一点引起荆襄人的不满。随着向朗赶到义阳,他们自发的集中到向朗的身边,反思这些年来支持诸葛亮的得失。
……
建兴十三年的春节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二月,魏延的葬礼盛大举行,送葬者逾万人,极尽哀荣。葬礼过后,魏风、魏武留在义阳守墓,魏霸率部南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义阳。
谁也不知道,在魏霸的随行队伍中,有一百多名魏家铁作的匠师,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当初帮魏霸打造铁臿的老铁匠。如今他已经是魏家作坊的功勋老人,享受着太守的待遇,儿孙也被接到了魏家。他当年带出来的那几个徒弟,现在是魏家铁作的顶梁柱。
原本建在襄阳的魏家铁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魏霸全部搬走了。
不为人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送葬回来的那天晚上,很少出门的魏霸脱下了孝服,带着敦武和魏兴,悄悄的来到了向朗的住处。他没有见到向朗,在庭中站了片刻,向宠的孙子向和走了出来,递给魏霸一个书函。
“将军,大父已经睡了。他说,他没有什么要告诉将军的,这部书是他平时看的,赠与将军,供将军闲来消遣。”
魏霸接书在手,冲着向朗的房间方向拜了又拜,朗声道:“多谢向公教诲,霸必然铭记在心,不敢须臾有忘。”
向朗的房间里鼾声如雷。
魏霸回到家,打开那个书函,发现里面并不是一部书,只是两卷,一卷是《汉书》中的《高祖本纪》,一卷是《东观汉纪》的第一卷《世祖光武皇帝》,书页上有向朗的朱砂眉批夹注。
……
船过大江,魏霸在洞庭湖暂歇,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张温。
张温肩负豫章船厂的重任,他没有赶到义阳去赴丧,反正他的弟弟张祗就在魏霸身边,也足以代表。他赶到洞庭湖来,一方面是致意,另一方面却是商量以后的发展大计。
“将军,你真的瘦了。”
魏霸笑笑:“以前是虚胖,你没看出来,现在虽然瘦了些,却全是筋骨。”
张温愣了一下,哂然而笑。他是个聪明人,听懂了魏霸这句话中的含义。魏霸这是自嘲,自嘲以前的不败威名。
“将军太自谦了,彭城之战,虽说损失不小,却也不能算败,至多是个平手罢了。”张温安慰道:“士卒损失,以后还可以再补回来嘛。若不是将军临阵死战,只怕损失还要更大一些。我也带过兵,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自认为做不到像将军这么沉着,必然要中了张郃的诡计。”
“好了,你就不要安慰我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将军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张温反问道。
“中原暂时不会有战事,我打算另外开辟战场。”魏霸也不隐瞒,坦诚的说道:“水师损失不大,我打算进一步加强水师的力量,再建一窟,以免有覆巢之忧。”
“需要我帮忙么?”
魏霸瞥了张温一眼:“张惠恕,我不要你帮,你就不帮了么?”
张温迎着魏霸的目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着茶杯:“夷州还是辽东?”
“夷州。”魏霸说道:“夷州近一点,特产也多,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温:“有金矿。”
张温一愣,一抹狂喜从眼中一闪而没,脱口而出:“金矿?”
魏霸点了点头,不等张温消化完毕,又接着说道:“由夷州向南,在大海中行约千里,还有一片大好所在,盛产植物黄金,易采而万世不绝。”
张温眉头一挑:“香料?”
魏霸笑了起来:“果然是个读书种子,不出门而能知天下事。”
张温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正如魏霸所说,他是个读书种子,几乎是无书不读,读得快,记性又好,所以博学多识,懂很多偏门的知识。他人在豫章,但是那本《西域记》他是看过的,后来又自己做过不少研究,接触过不少交州、益州来的胡商。夷州的事,他知道,大秦人用黄金换香料的事,他也知道,所以魏霸一说,他就明白了。
“这么说,我们船厂又有生意可做了?”
“惠恕兄就满足于卖两艘船吗?”魏霸开玩笑的说笑:“不想分一杯羹?”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霸一摊手:“那么大的一块饼,我一个人是吃不下去的。再说了,海上风浪大,总得多拉几个伙伴,一起壮胆才安全。”
“那陆伯言……入伙了?”
“嗯。”魏霸点点头:“他那个精于算计的从女陆明朱,很快就会从成都返乡。不过,她除了代表陆家之外,还有一重身份。”
“陛下还是皇后?”
“皇后。”
张温没有再说,他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魏霸丁忧,暂时在朝堂上、战场上都不能有什么举动,可魏霸不打算闲着,他将目光转向了海外。虽然《西域记》已经成为一部流传颇广的书,但是真正把目光投入海外的人并不多,像魏霸这样坚定的把发展方向转向海外的人更少而又少。可是张温相信魏霸的眼光,他愿意跟着魏霸冒险。
“我欠骆家一个人情。”张温忽然说道。
“欠人情,就还嘛。”魏霸说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直道而行,乃合春秋之义。”
“多谢将军。”
“是我该谢惠恕兄不离不弃。”
张温和魏霸互相看了一眼,会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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