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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荼园人事部报到,人力总监领我到销售部去。
销售部不是传统的中式园林设计,整栋建筑以白色作为主基调,舒适干净,造于湖泊上,颇具时代感,像极海岛的别墅。
人力老总对我说,曾经荼园太不注重销售,整个部门加上总监最少时只有三个人。
“现在部门也只有三个员工。”人力老总对我说,“你的助理、组员,人力部门已加紧时间招募。最近一场面试是周三上午,记得你也要来。”
我应诺。
到周三,我去做面试官。
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大学初毕业,朝气蓬勃,心有鸿鹄之志。
我莞尔,这叫我想起曾经的自己。
一个面试完,人力资源给我下一个面试者的履历。
门又一次轻轻推开。
刘明颦走了进来。
一身雪白套裙,头发绾起,眼部精心化过妆,不能说美艳,绝对很清新。
我惊讶。
“你怎么来了?”我笑着问她。
颦颦淡淡笑,不作答,只朝门口望去。
门随即又打开。
鲍比与阿曼达走了进来。
“你们……”我又惊又喜。
“这里倒是别有洞天。”鲍比环顾四周。
“威廉,抱歉,我们现在才到。我与鲍比是按正常的辞职流程走,没像某人一样意气用事,一走了之,还付了违约金给S。”阿曼达将太阳眼镜架到头顶。
我朝颦颦望一眼。
“嗨,这是我与鲍比的履历。”阿曼达将两份资料交到一脸错愕的人力老总手里。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未投简历,未按规定流程走,今日还这么莽撞地闯进来,太没规矩?”未等他开口,阿曼达先声夺人,“我劝你不要太墨守成规,否则贵园会损失两名强将。给我们三个月,让我们与威廉打一片天下来给你们看好不好?”
人力总监还未回神,老沈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
“好一个打一片天下来。”老沈走到阿曼达身边,诸位面试官起立迎接。
“想不到从一个弱女子口里能说出这些话来。”老沈佩服之至,“果真巾帼不让须眉,好,就给你们三个月,我等着你们的‘一片天下’。”
我们四人会心一笑,互望一眼,彼此振奋,彼此鼓励,士气如虹。
当晚,我们一同会餐。
用完晚餐,又集体去唱歌,是老俞推荐的量贩式。
鲍比是麦霸,一首接一首,唱个没完。
我整个身体埋在沙发与颦颦并肩坐在一起,静静欣赏,阿曼达则对他走调的公鸭嗓频频摇头。
好不容易轮到阿曼达。
她唱了周慧敏的《最爱》。
这回是鲍比嫌她的粤语太烂。
阿曼达立刻放下话筒同他针尖对麦芒。
“我是上海人,唱段沪剧给你听好不好?”
“有的点吗?我要听《罗汉钱》。”
“你是李小晚?要给你的张艾艾去说媒否?”
……
哎,这一对冤家。
我与颦颦只好做和事佬。
我们唱至午夜,大家仍意犹未尽,约好下次再唱后,才收心散去。
我与颦颦缓步至停车场,对街商场的巨大LED屏幕正滚动播放着J珠宝经典系列“绛珠仙子”钻戒的宣传短片:“我用世纪的经典,许她永恒的未来。”
颦颦驻足停留,看得如痴如醉。
我喊她上车。
颦颦上车来,仍留恋地张望。
我看一眼屏幕,估计所有女人都会被这句广告词感动。
三天后,我终于提到了奥迪。
清晨,由我驾车带颦颦一起去工作。
她买了御守替我挂在后视镜上,上头绣着魏体的“平安”。
想不到这个女人也这般细心。
我淡淡笑。
到销售部,鲍比即刻跑到我面前来。
“威廉,文特罗恩要到上海来开画展。”他汇报。
“文特罗恩?”我将公文包放到一边,坐下,“那个意大利的超写实派画家?”
“就是他,他的作品让人有跃然于纸上的错觉,被世界各地广泛收藏。”鲍比对我说,“这次他来上海,是接受了一家私人美术馆的邀请,名字叫‘瑾’。”
“这种展馆一定有它合作的酒店。”
“他们与H饭店合作密切,但这次文特罗恩点名不要住H,听说上次入住时,里头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服务员惹恼了他。他对H饭店感觉极差,发誓再也不进H。所以此次‘瑾’公开招标新的合作酒店。”
“有具体信息没有?”
“有。”鲍比呈上文件夹。
我查阅。
“瑾的馆长卢一初一直脚踏实地,低调含蓄,留洋回来就开始经营这家美术馆,可谓年轻有为。”鲍比一旁略作解释。
“他是不是还有一架私人飞机、几艘游艇?喜爱高尔夫球?去拉斯维加斯豪赌?鲍比,谢谢你收集了他的诸多信息,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我们离招标日还有多远?”我表明心意。
“三天,还有三天。”鲍比答。
只剩下三天?
颦颦泡好了咖啡,端到了我办公桌上。
“用最快的速度汇总好鲍比带来的资料信息。”我将文件夹交给颦颦,“我上午先要看到‘瑾’美术馆的材料。”
我转向鲍比。
“鲍比,你再去收集一些我们对手的资料。”
我命令。
鲍比应诺,迅速操办。
“哦,对了,我还要文特罗恩的信息,颦颦,你最好……”我抬起头看颦颦,她打开了文件夹,正目不转睛盯着材料看。
“颦颦。”我喊她。
颦颦不应声,若有所思,半晌才回复我:“什么?”
“我想要一些文特莱恩的信息。”我对她说。
“哦,好,我马上给你。”颦颦回过神,到座位上,开始敲打键盘。
她怎么了?她极少会开小差。
我没时间再去深究,即刻埋头工作。
按照“瑾”的招标流程,我们先一天电邮材料过去,他们进行初步筛选,并选出五家单位作为候选进入下一轮。
第一轮,荼园顺利通过,亦值得庆贺。
竞标当日,我载颦颦过去。
场地安排在一处时尚会所,名字叫“瑜”。
瑾、瑜,美玉也。
估计这会所的主人也是卢一初。
我们到前台报到、登记,工作人员给我们号码牌,我们排在第三位面试。
“3号?”颦颦小声嘀咕,“这个号码不太好。”
是,不是首秀,不能压轴,挤在中间,最最要命,这场战不好打。
工作人员要我们到偏厅等候叫号。
我与颦颦谢过移步偏厅。
其他候选酒店均已到场,坐得一堆一簇,同样焦急等待。
我与颦颦寻个位置正要坐下,一个人走到我们面前来。
“威尔逊先生,好久不见啊。”
我抬头。
是MARK。
他一副悻悻然,正冲我幽幽地笑。
我当然记得他。
那个被自己撵走的员工。
曾拉着我的领口喊我是假洋鬼子的疯狗。
现在是K酒店的销售员,我们的对手。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好久不见。”我答,语气算得上礼貌。
MARK没有再理睬我,而是后退一步大声嚷嚷:“各位,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众人洗耳恭听。
“这位就是因殴打客人,而被S扫地出门的威廉·威尔逊。”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颦颦气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拳准备上前理论。
我制止,人没有必要同畜生斤斤计较。
“这种人渣居然还在业界混,我真替荼园的老板感到痛心疾首。”MARK继续。
今日我们最后一个签到,MARK必然不是从这条途径得知我在荼园。
不用质疑,他一定调查过我。
“MARK,我与你私人恩怨,不要牵连彼此的东家。”我气定神闲。
MARK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踱步上前。
“你也算得上机灵聪慧,”MARK对我耳语,声音小到只有我们彼此才能听见,“为什么手下的人就这么愚钝不堪?那个菜鸟新人,放点信息给她就饿狼扑食,甚至连真伪都懒得去筛选。”
我看着他。
“新会旅行社的张总最爱徒步旅游,日日发照片在微博,今日在黄山,明日去武当,不用定位都知道他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在小南国那天,张总在香格里拉,如何瞬间移动来上海吃饭?呵,你们也蠢,一味地想去提携新人,都不晓得核实一下。”
我想到了那日在商场看到的保安,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所有。
“是你设计害的我?”我怒视他。
“现在知道,是不是有些晚了?”MARK刁猾地笑,“你已经输了。”
我不说话。
经过S这桩事情,我已学到处变不惊。
门打开,工作人员有请1号先进入。
1号团队气宇轩昂上前。
MARK也回到自己椅子上去。
颦颦小声对我说:“卑鄙小人。”
我不作声。
吃一堑,长一智。
换个角度思考,自己还要感谢于他。
一个小时后,1号回来。
轮到2号,是K酒店,MARK早已起身准备,仍不忘向我投来充满挑衅意味的胜利者的眼神。
工作人员进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公司已决定不与K酒店合作,请你们速回。”
偏厅内一片哗然。
“你说什么?现在是公开竞标,我们连面试都没有轮到?你究竟在说什么?”MARK又惊又恼。
“这里装有摄像探头,刚刚先生的一举一动均在我们馆长眼内,一颦一笑也均入我们馆长之耳。”工作人员不徐不疾,“我们卢馆长要我带句话给你: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大家鼓掌。
MARK一行灰溜溜走掉。
“威尔逊先生,现在轮到荼园,请跟我来。”
我与颦颦跟在她身后。
上电梯,到面试房间。
工作人员推开门。
我与颦颦进入,对面试官深深鞠躬。
卢馆长的位置空缺,只有名牌。
“哦,抱歉,”行政总监向我解释,“意大利方面计划突有变动,馆长临时去开视频会议,这里的面试我们会做好录像,之后给他点评。”
我感谢。
颦颦播放PPT,我来讲述。
结束,所有面试官均起立鼓掌。
“想不到云间还有这块人间仙境。”行政总监感叹。
我们结束,又由工作人员带至偏厅休息。
接着是4号与5号。
工作人员前来说明,结果午后再公布。
午餐是外头点的盒饭,一浑两素,清清淡淡,吃得胃里头舒服。
好不容易等到午后,工作人员却宣布最终结局将电邮给我们,并要我们回去等消息。
大家一阵叹息。
这几天最最难挨。
一行人又鱼贯而出。
我与颦颦也并肩离开。
“刘小姐,请留步。”工作人员挽留颦颦,“我们卢馆长有请。”
颦颦愣在原地。
“请她?”我确认道。
“卢馆长希望与刘小姐单独会面。”工作人员跟我说得清楚。
我望一眼颦颦。
“好了,你先回去。”颦颦对我说。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到停车场,上车,我将材料扔在副驾驶座上。
是不是有好消息?
我思索。
不会,若是这样,没有必要单独与颦颦谈。
那卢一初为什么要单独见颦颦?
我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来。
我又抽出卢一初的简历细看。
仍未寻出我要的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