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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当晚整个乌鲁木齐戒严,挨家挨户搜寻这个来历可疑的女刺客。方然更是坦言来人已经被自己打伤,不可能离开太远的地方。
夜晚之下的乌鲁木齐,半城灯火通明,稀稀点点的火把在城内流动。
已经向左宗棠坦白的方然站在堂前,门口有士兵不断回报情况。
满头大汗的杨大站在二人面前:“启禀两位大人,来犯狡猾我等没有找到。”
方然仍是不依不饶,左宗棠倒是特别大度示意无妨,有方然这样的高人,即使女刺客再来也是无碍。
回到左宗棠暂时划分给方然的府宅,两人格外沉默。
堂内油灯依稀明亮,方然坐在太师椅上仔细思索女刺客试出的道家手段,确实是钦天监所创无疑,只是那个女刺客又是怎么学到手中的?
油灯之中的灯芯越烧越短,一节灯花落在桌上,杨大轻轻擦去。
厅内一片明亮,油灯之下一处黑暗。
方然心中一动,莫非是灯下黑。
还隐约记得杨大提起过自己在营帐外见过一个外国女子,喜欢的不得了。
大有意味的眼神看向杨大。
杨大被看的不自然嘿嘿一笑:“大人你看我干嘛?”
“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大人不是官家子弟,来边关积攒军工的吗?”
“那只是障眼法,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现任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好气派啊,就是没听过。”
方然心想:“你果然能一句话能把我噎死。”嘴上却说:“今天行刺的那名女刺客居然使得是我中原密不相传的道术。”
“道术?”
“对啊,就是不怎么精通,然后被我打成了重伤。”
杨大从椅子上站起:“重伤?”
“受了我一掌,虽说有高人赐下的护身符,当即没有打死。”方然顿了顿:“可我钦天监监正又岂是浪得虚名?那一掌凝聚了我这数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啊?大人那怎么办?”
“我要是她,明早寻一药店,买一些安神的药材,熬成汤药,暂且稳住神魂,或有可救。”
“大人,喝完药之后呢?”
“你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干嘛?”
杨大讪讪一笑:“我就好奇一下。”
“哼,居然敢来刺杀我和左大人,死不足惜。”说完冷冷离去。
第二天早上,得了军令的方然和昨晚显然没有睡好的杨大,一同上街去检查城内坎儿井的具体情况。
多说无益,按照昨晚的情况来看,那名女刺客应该是在杨大的手上。
昨晚那一番话半真半假,只有方然自己能分辨的过来。
女子使得是中原道术为真,受了自己一掌也是为真,只不过三日之内必死,则是假。
和杨大一路走来,感情说多不多,但是说少也不少。
谈不上,什么兄弟义薄云天,但勉强算得上一个朋友,让他自己交出来更好,不交出来硬抢也难免不伤感情。
话说,中国自古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比如说自那管仲将那妓院设为合法化,按期征收税费,这也是一门生财之道;那戏子唱戏,生、旦、净、末、丑,蓝、黑、白、脸博得堂下之人喝彩不断,也是那一门生财之道;教狗、耍猴、逗得围观之人哈哈大笑也是一门生财之道;至于方然摆在那西安城中神神叨叨算卦测字也是一门生财之道;至于那被逼无奈沿街乞讨,手背向下受人白眼,也是一种生财之道。
话说那两人,拿着一个精心烤制被切成好几份的馕,坐在那小火炉边催促着憨厚的大胡子新疆同胞煮羊杂碎再快点。
“官爷你在稍等一哈啥。”汉子抓起一把切得稀碎的蒜苗撒进锅中。
两人坐在那小板凳上就着老板已经倒好的牛骨汤,啃上一口通体金黄色馕,别提有多惬意。
“哟,这得有多惨啊。”
“就是啊,孤儿寡母的,流落在外多不容易。”
“看着都惨。”
方然站起身来,挤过人群,看向中间,一个中年妇女怀抱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跪在路边乞讨。
问清缘由才知道,女子带着自己女儿来新疆寻亲,不料遇到战乱,亲戚没寻着,自己的盘缠倒是用的一分不剩,无奈之下只能乞讨回家的盘缠。
方然心中不忍,看着面黄肌瘦的妇女和才哭完脸上泪迹未干刚刚睡去的婴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妇女面前。嘱咐妇女新疆现在不太平,早早往家赶为妙。
围观之人看到那年轻公子大大方方的掏出钱囊,也未犹豫,倒是颇为爽快,于是纷纷慷慨解囊,一时间掉在地上的碎银子和铜钱数不胜数。
人潮涌动,旁边一个瘦弱的乞丐撞在方然身上。
方然一把拉住乞丐的胳膊,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乞丐倒是眉清目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官爷,您的羊杂煮好了。”
“大人快来尝一尝这羊杂,味道可鲜了。”
中原所养之羊,大多数是通过圈养,喂糠喂草,一年半载上了屠宰场,满身全是那羊油,煮在锅里肉质一般,若是处理不好,还多羊膻味。
新疆这边所养之羊,羊倌赶在草原之上,吃青草,喝雪水,狼来了还要死命奔跑,羊油特别少,羊膻味非常淡,肉质鲜美,再加上新疆同胞主吃牛羊肉,在制作工序方面也有其独到的研究,只等出锅,撒上一层香菜,喝上一口纯真的羊肉汤,在西北再大的怨言都消融的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吃完饭杨大借故离开,所料不差因该是避过方然偷偷去买安神的药物,方然也不点破,任由他去。
正在这乌鲁木齐城内闲逛,迎面走来两人,一抱拳:“方半仙,我家老大有请。”
“你家老大?”
“我家老大不方便见人,说半仙去了自会明了。”
方然摆摆手,前头带路。
绕过一条条小巷子,穿过一堆堆的房屋。
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现在方然面前。
二人一抱拳:“请进。”
推门而入,正厅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方大师,自西安一别已有数年啊。”
厅内坐着一人正是那当年在西安城中有过交涉的孙龙。
不同于刚见面时的穷困潦倒,以不同第二次见面时的气吞山河。
坐在太师椅上的孙龙,双鬓已经发白,沧桑的眼神越发坚毅,所着衣物并非出在什么名家之手,倒显得格外内敛。
见方然从门内迈进,站起身来:“先生里边请。”
方然坐在那太师椅上,孙龙陪坐。
嘱咐下人端来一杯热茶献给方然,方然坦然接过。
孙龙颇有感慨:“西安一别快有十年之久,先生还是神采依旧,而孙某却不得不服老啊。”
方然没有解释,喝了一口热茶:“当年不是说过,不让你来这西边么?”
孙龙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自那日别了方然之后,孙龙对之前的偈语信了三分,由里极外严加看管三省的搬山卸岭的盗墓贼,一时间这三省之内的倒斗行当居然渐渐趋于平静,上一任总瓢把子留下来的财产和几处大墓的地点倒也是够孙龙挥霍。
数年前孙龙梦中有仙人降旨,说孙龙祖上历代男丁皆是那盗墓之人,本该这一世由他承担,可上天观其孙龙约束子弟,并未再行那伤天害理之事,特此眼熟数载如是云云。
醒来之后的孙龙,感觉身轻体建,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再闻那屋内居然有一股淡淡清香,书桌旁边有大大小小十数个膝盖印记。
仔细回想,不禁大吃一惊,在梦中仙人宣旨,城内大大小小的城隍土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焚香祷告,而跪的那位置恰好是在书桌之前。
孙龙又想起几年前那个指点自己,成为这三省搬山卸岭总瓢把子的年轻人,不禁一阵惊叹和后悔。
得此一人,不亚于孔明出隆中,刘基定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