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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北向,汉师三万。
“这该死的水沼——”祝彪已经尽可能的带着队伍往硬地上走了,可是依旧摆脱不了那无边的泥泞和连片的淤泥。
阴山南大片的草原上,冬季里冻的宛若生铁一样坚硬的地面,现在完全软化的比豆腐渣还烂。步甲士卒一脚下去泥水能到脚脖,骑兵将士一驱马匹烂泥能没马蹄,更不要说后队的辎重兵了,大路上一匹马拉的轻松的车厢,现在后头加俩人推着,也才勉强赶上步甲的进度。这对于高度车马化的河东军言,往日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看着烂泥污水漫到半个车轮的高度,祝彪又能如何呢?原定七日的行军日程,现在看最少要十日。
还飞将军,就是飞毛腿,在这时候的草原上也飞不起来!
去年冬季有些过分的冷,阴山这一代雪下的也大,今年开春,就轮到河东军这时候倒霉了!
而此刻平州东部一处小镇外,一辆马车在地面上也留下了深深地一道痕迹。齐秋雨两个箱子装的尽是金银,虽然珠宝的重量倒是没多少,可一排排的金银就是以齐秋雨现今的水平,运足内力了搬起来都费劲,有多少重量就可想而知了。
那东西压在车厢里就如同载上了好几个人一样。在正经的官道上行驶还看不出什么来,毕竟那路面都是经碾实压过的,可到了树林这边,车轮压在土地里痕迹就明显的很了。
那五个巡检巡丁本来看车厢里只有两口木箱,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杨元峰的身上,但看到马车下了大路拐到了路边树林,留下的那深深地痕迹当即就愣住了,继而又是一阵大喜。
五人中为首的巡校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巡丁,自然猜得到那两口箱子中有料,当下就带人顺着车轮印摸了上来。
“奸猾污吏,杀之不为过!”齐秋雨气恼无比,心里大骂:你一个破巡检,又不是六扇门,要那么精的眼睛干嘛?却是只得自认倒霉。
今日他和杨元峰之所以一大清早的就上路,为的就是能躲开镇子上的麻烦,同时也少和巡检司、郡兵、乡勇这些家伙碰些面。可不想这第一面就露出了破绽。
“用化尸水化掉,器械掩埋起来,能遮掩多久就多久吧!”齐秋雨如此道。可是杨元峰跟他都清楚,一个镇子上的巡检司丢了五个巡丁,事情是绝对瞒不过两天的。因为他们一个巡检司顶多也就十二三个人。
“走!”树林这儿不安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行人路过,齐秋雨见事情料理好了,当即对杨元峰说道。
杨元峰利索的赶着马车迅速窜上大道。齐秋雨从树林内取出马来,二人汇合后不敢有片刻耽误,直奔北去。
齐秋雨现在的心情并不好,树林那留下的痕迹太多,化尸水用后留下的那黄色的水渍,渗入地下两三天里轻微刺鼻的气味也消不去。尤其来去四道深深地车轮印迹,和树林中的马蹄印记,再遮掩,齐秋雨也没法子把地面恢复如初。明显的把矛头引向了车马。
自己的行踪会不会暴漏还不好说,可只要东平的官府衙门将消息通报到四方,那马车就会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成为各地官府、哨卡的重点盘查对象。而偏偏自己带着那么多的金银,没有了马车根本就无法运输。
“说不准就要刀见血。”如果杨元峰和自己能够在官府将消息传到各地之前赶到安宝集,那一切还都好说;可若是不然,那么路上就少不了要刀口舔血了。齐秋雨两眼微眯,暴烈的杀机在胸中猛然绽放,眉宇间已经生凝起了阵阵的杀气。
官路大道上。
十里一哨,三十里一卡。休养生息的这一年中,北汉朝庭不仅在军事上缓过了一口气,财力上有了空额,基于先前的教训,更着重的梳理了一下民间乡里,原先因为注意力北向而逐渐落入乡间士绅、帮会等分子手中的权力,重新的归拢到了朝廷的手中。
哨卡与巡检司结合,北汉民间十来年里愈演愈烈的治安问题,登时为之一清。
然人都是有惰性的。从年初朝廷开始动手不知,全国官道上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哨卡,存在时间最长的已经将近一年了,短的也有半年光景,最初的职责荣誉和新鲜劲下去后,哨卡的郡兵、乡勇就不由得懈怠以及转变思想了。
刮点油水,卡些小钱,一次、两次、三次,最后习惯成自然,一步步走向堕落。现在是大清晨,检查的就更是松懈了。小镇外的警哨只有两个人,人数相比正常时候的五人要少,因为这两个人是守夜的,哨上其他人还都在一旁的帐篷中呼呼大睡。
这是出镇遇到的第一处哨卡,齐秋雨落后几十步,缀在马车后面漫步跟着。警哨只有两个守卒,齐秋雨两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只要发现他们有半点不安分的动作,他就会立刻飞马杀上帐篷。杨元峰也会立刻下重手毙死这二人。
区区一个哨卡,杀光了也是分分秒秒!
然而两名守了一夜的乡勇现在皆困得要死,根本无心检查,见到杨元峰驾车来,为首的那个只是摆了下手,瞅了眼就放了过去,连刮油水的劲头都没有了。齐秋雨在后面看的心中只乐,这也太松懈了啊!
当下就放宽了心,一提马缰纵马向着警哨而去。他原先的主意是只要看杨元峰顺利过关,他自己就下乡间小路绕着这些警哨走。可如今看来……是用不着了。
薄雾散去,太阳初升。一轮赤红的火焰将暗淡的天空照亮,在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的绸缎。
一个时辰的奔行,齐秋雨、杨元峰已经过了五道哨卡,眼看着就要出双阳县地界,进入高店县境内了。
看着前方不远处立在十多个人影的哨卡,二人相视,脸上都露出了一抹苦笑。时间晚了,哨卡上的人都起来了,值夜的人都下去了。
“令主,咱们是不是避一避啊?”之前轻轻松松的过了五道哨卡,但因为什么能轻轻松松,杨元峰清楚地很。眼下的这一个可不同于前头的五道,这是一道很规范的哨卡了,杨元峰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嘀咕。
“下小道,避开!”齐秋雨衡量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决定不保险。虽然哨卡上的十几人他们俩很轻易就能灭杀掉,但保密第一。
……
北平,安平侯府。
“哎呀,曹先生。您这是要出去啊?”
门庭处云家家将看着大门内悠然然迈出来的一个年轻先生,恭敬地一行礼,奉承着问好。
一年时光,曹炳坤已经稳稳的在云家立着了脚跟,身为侯府客卿,地位可远比一般的守门家将崇高。
“嗯!”和气的点了点头,曹炳坤一身书生气息,透着文人风采。
家将连同手下的八名护卫不敢有一丝妄大的目送曹炳坤离去,这个看起来斯文人模样的青年,实际上是毒着呢。他短短时间里就能在侯府中站稳脚跟,凭的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文采书画,而全靠是智计阴毒,为老侯爷、大老爷、二老爷很是解决了几个难题。
作为一名武人,家将本能的对曹炳坤产生了畏惧。不管曹炳坤真正水平能达到哪一流,策士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距离安平侯府不远处有一家中档的饭庄,似乎菜食很合曹炳坤的口味,是曹炳坤经常去的。
“哎呀,曹爷,您来啦?”饭庄门口的小二老远就上来问候。
“我的位儿没人坐吧?”曹炳坤和缓的一笑,是应了小二的殷勤。
“那还用说。您那宝座,掌柜的是一直给您留着呢。”
“好!还是老规矩,但把酒要温热。”
“好嘞,马上就齐。您请里面先喝茶。”
“一壶香片。”
“好,您稍等。”
迈步进入饭庄,曹炳坤在大堂竟还见到了俩熟客,并无什么真的交情,一块吃饭时碰到几次,就一个脸熟。
相互大声招呼,等到了自己常用的雅间时,香片已经被沏好了。
……
“曹爷要的是温酒?”
“是啊,掌柜的。”
“我亲自给曹爷送去。”
……
“哈哈曹爷,可有阵子不见了,老夫特来给曹爷敬个酒……”年岁似乎五十好几的掌柜,爽朗的声音从雅间里传出。
“周军要动手了,北汉这里已经准备齐全。这是兵力配置和辎重配置清单,还有除河东以外各战区的兵力分布图。不过只是一个大概!”曹炳坤压低了声音,同时一个一寸厚巴掌那么大的小本本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客气,客气了……”
“曹先生对鄙族的帮助,长生天的子孙永远谨记。”掌柜的激动地接过曹炳坤递来的小本本,这真的比他命都重要。
曹炳坤所在的云家是北汉现今的当权派,云瀚不是相国胜似丞相,虽然不再是原先的户部尚书,却担任着三公中的御史大夫。而主理户部的是他的长子云蕲,同时云蕲还担任着执金吾之职。
二子云翳为兵部左侍郎,是兵部尚书马髦的第一助手,曹炳坤是云家的客卿,一切消息来源都是再真实无比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