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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如此声音不绝于瓮城,上首带着犬牙样儿倒钩【飞勾】的云梯牢牢地扣在了城垛上。
“嚯……”城下无数胡兵欢呼起来。更有一些亟不可待的胡兵,顶着盾牌,口衔弯刀,已经开始再向上攀爬。
箭矢弩矢急雨般打下,随之一起落下的更有无数个斤两重的瓶罐,便在空中,己经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向城下散落过来。
许多胡兵都闻到一股呛人刺鼻的味道,但多数还在茫茫不知所云。可有的老兵,那些参加过攻城战的老人,就已经大声尖厉的嚎叫起来:“灰罐,石灰罐,快闭上眼睛。”
说话已经是来不及了。从瓮城上落下的石灰罐,纷纷磕砸在云梯下端上,啪的炸裂开,内中的石灰粉末如烟雾一样弥漫开来,一时间到处都在白色的笼罩。就听凄楚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不知多少胡兵扔下了手中的一切,捂着双眼在地上翻滚哭嚎。
“我的眼睛……”
真可谓是守城利器。一个个炸开,呛人的石灰粉在烈烈的北风中到处飞扬,地上躺到了一大片中招的胡兵。步弓手、劲弩兵趁机收割着一条条性命。且那些石灰粉末因为处在底端位置,风可以将之吹开,却难反吹上十丈高的城头。
石灰侵入双目,立时就会痛楚难当,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时间久了,就是眼瞎的下场。
平常眼睛中了生石灰,不能用水清洗,只得用菜油,但在这攻城之时,去哪找菜油?况且胡人本就不怎么吃菜油。
因此,即便是胡兵将领明白如何救护自己受伤的士卒,也不太可能救得下。
越来越多的石灰粉末在瓮城墙根下堆出了一条白线,很多胡兵老兵身上都是一片片白色。他们虽然躲过了眼睛要害,可也均是咳嗽不己,呼吸困难。
连同地上惨叫的伤兵,翁城下的胡兵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了一锅粥。
“礌石,扔。”领军校尉大声的喝令道。
城下原本密密麻麻的就皆是攻城的胡兵,根本不需要瞄准什么扔,加上石灰罐打下,城下到处白茫茫视线不清,那些胡兵又如何看见城上接下的动作?
唯有一些老兵咳嗽的再厉害也不放开地上的盾牌,或死命抢进了云梯车厢里。当密集的石块从城头砸落下的时候,就听城下一生生凄厉的惨叫,直渗人的偟,又是一批胡兵中招,被扔下的擂石砸中。
那些抛下的礌石,重者有几十斤重,轻则也有十几斤,从十丈高的的高空落下,其势之凶猛,砸中擦中了也算筋断骨折的下场。很多重型礌石直接砸在了云梯车上,咔嚓咔嚓的云梯车都也招架不住。而落在人身上的,直接被砸成烂肉一堆。就是一些胡兵举起了盾牌,也根本支撑不住上面的重力,就是小石块落下也几百斤力,同样被砸得吐血骨折。
一些礌石落地后还会在地上乱跳乱滚,就如同霹雳车石弹的滚跳一样,都一个道理,倒霉的只是胡兵的双腿双脚。
身旁的人不是捂着双目凄历嚎叫,就是被礌石砸成肉浆。到这个时候,再悍勇的胡兵勇气也消失殆尽。
不论是老兵,新手也罢,都是掉转头颅,如无头苍蝇一般往回逃去。
甚至相互间还发生了推拥,乱作一团,也不知道又没踏死什么人。
看城下胡兵狼狈的样子,城上的汉军一片欢呼。特别被调上城头运送物资的丁壮,看到城下的情形,和胡兵狼狈逃窜的样子,分外的解恨的同时无不信心大增,欢呼的比将士都还要起劲。
胡兵一场来势如凶猛的进攻就这样落下了一道帷幕,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及伤者,还有扔掉的云梯。
……
石灰雾尘己经散个干净,胡兵在重甲兵身后重新排列起队形,井阑、冲车在继续前进。瓮城下一堆堆肉泥零件,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散乱模糊的内脏黄白,尸体铺满了一地。
鲜血,一滩滩的尽是鲜血,满地暗红色血迹,在寒风中闪着冰冷的光芒。这些胡兵流下的血,已经在寒风中快速凝结成了红色的冰。
随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风中还传来一声声绝望的呻吟和哭泣声。
城下许多被擂石砸断手脚,砸伤身体,或是双目被石灰浸瞎又好运的没被砸死踩死的胡兵,他们无力逃跑,只是哭嚎呻吟着等待同伴伸出的援手。
“咔,咔……”趁着胡兵稍退的空隙,刀斧手挥动的砍刀、重斧劈砍向倒扣着城垛的云梯上首倒钩——飞勾。
一下,两下,三下……咔嚓,木质断裂声传来。
“这里断了,用撞竿,用扥叉,快叉——”
一队丁壮力士在军官的指挥下,用一根长长地粗圆竹管,顶头包裹着大大厚实的撞头,喊着口号,从侧面对准那云梯恶狠狠冲去。
轰的一声响,撞竿用力撞在那云梯上端。“啊…哈……”数十人齐齐发力,就看那一具云梯先扬翘起了一边,慢慢倾斜角度加大,加大,再加大。“轰——”最终彻底倾斜,整具车身向另一边摧金山倒玉柱式的歪倒下。
就像倒塌了一颗参天大树,带着隆隆的声音,云梯的上首砸在了不远处另一具云梯车上。
“咔嚓,咔嚓……”一阵森林伐木断裂歪倒时的声响。两具云梯上首俱裂,碎木飞溅,木刺横飞,破碎的一塌糊涂。
可惜不能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具砸到了另一具,另一具再带到了第三具,第三具再……
云梯有着庞大的身躯和厚重的地盘,其厚重的相持力让它在先天上就缺乏‘米诺骨牌效应’的基础,一张倒下所有聚倒。绝大多数的碰撞,只能砸碎了第二具云梯上端,都不能掀动它敦实的下面。
但如此已经足够了。当胡兵第二次嚎叫着涌上来的时候,瓮城前的完好云梯车已经只剩下四十辆不到了。
不过随着云上手持刀斧盾牌的胡兵再次扑上,远处的胡骑阵营中呼起一阵阵潮水般的欢呼声。
“金汁。”
“烫死他们……”
城墙上的诸多火炉上烧着大锅大锅沸腾的粪汁,恶臭冲天,更歹毒无比。沸滚的冒着腾腾热气,众多的士卒丁勇正咬牙切齿的用一长长的大勺舀个一勺沸滚的粪汁,劈头盖脸的就往下面正在爬梯的胡兵倒去。
上回胡狗不禁打,单单石灰罐和礌石就料理了,这准备多时的宝贝,现在才用上。
凄惨的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响起,金汁不断倒下,便是那些胡兵带着盾牌遮掩,也不可避免被沸滚的粪汁浇到、溅到,一个个嚎叫着从云梯上摔下来。
伴随着金汁不断倒下,一捆捆加了硝石、硫磺的柴草,被点燃后也不断地从城头上抛下。“烧死他们!”城下又是火光冲天。
虽然这个时空的火药完全变了味道,但是硝石、硫磺助燃还有毒气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些柴草中都裹了有不少硝石、硫磺,点燃后火光伴着烟雾,很快内中的木头也能烧起来。
一架架的云梯烧着,一片片胡兵被波及,变成可一个个身上着火的火人在地上翻滚。用火攻来对付胡人,比对付汉人更有效。
这些整日里以肉为食的家伙,不仅身上带着膻气,衣服上更是油光蹭亮。冬季里的胡兵战甲下穿的都是厚厚的皮袍,皮袍外日积月累的一层厚厚的油脂,冬季里硬邦邦的,都能顶上一套皮甲。但在大火中却是最好的助燃易燃之物。
便是城下胡兵没被火星染到身上,捂着了脸面,浓烟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更是被熏得红肿几乎睁不开来。城头上守城汉军还趁机将火炉中炙红的煤炭一铲铲抛洒下,更烫的胡兵嗥嗥大叫。
胡兵们被烧死烧伤了不计其数。从空中看下去,北陵城北门外瓮城位置就像是被火光与烟雾笼罩,甚如烈火焚城的架势。
但胡兵没有二度退败,城头上下来的金汁与烟火虽然让他们心惊胆战,可身后利森森的刀刃更能要去他们的性命。侥幸几具‘对下效果’不佳处的云梯,密密麻麻的胡兵还在继续蚁附而上。可他们也没能好到哪去,北陵城里储备的攻防器具太完善了了,当持刀带盾的胡兵嗷嚎着爬到云梯的上半段时,就见上面一个钉满了倒刺状尖锐铁钉的圆木当头砸下,领头一个胡兵头目只来得及叫一声:“荆棘刺………”就被那钉满尖锐铁尖的圆木从云梯上直砸而下,胳膊断裂,盾牌远远地抛飞出,胸口被荆棘刺亲密的接触了一下,血肉模糊,上面布满了粗大的孔刺。
那荆棘刺两端都用铁链连着,从城头滚下时,顺着云梯一溜横扫,能将铁链距离内所有的胡兵一扫而光。即使个别侥幸不死的,从高高的云梯上甩下也是一张肉饼。
七八丈高的地方向下掉人,地下的胡兵连接都不敢接。一个个连滚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嚎叫的机会都没有。
两根铁链缠裹在一个固定在城头上的木轱辘上,只需两山名士卒齐心协力摇动木轱辘,如打水一样,就能把荆棘刺给收回城头。
就比如现在,而那沾满了血肉的荆棘刺在放到了底之后,随着城头传来一阵号令声,咯吱咯吱的木轱辘转动声中,犹在嘀嗒着鲜血的荆棘刺被收回了城头上去。
该云梯上的胡兵遭遇如此,其余几架云梯的胡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被当头落下的狼牙拍恶狠狠地拍在下了云梯上,人人死的惨不忍睹,尸体千刀百孔。
甚至连云梯都咯吱咯吱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狼牙拍,用榆槐木枋造,长一丈五尺,阔六尺三寸,厚七寸。以狼牙铁钉数百颗,皆长一尺,重一斤六两,布钉於拍上,出木六寸三分,四面嵌刃刀,四角钉环,以绳滑绞於滑车,钩於城上。敌人蚁附攻城,扯起拍落,犀利非常。
它要比荆棘刺还要沉重的多,再结实的云梯,三两下后必被毁掉。
所以遭遇狼牙拍的胡兵,也比遭遇荆棘刺的胡兵更惨,荆棘刺也只是砸烂了头胸,狼牙拍却是直接拍烂了整个人。
“火罐——,放!”
井阑、冲车近在眼前了,城墙上的床弩兵换掉了翎箭,而将一罐罐口上包裹着粗布的油罐放在了床弩上。浸染了油脂的粗布被点着,“嗖嗖……”呜呜的响声中,一罐罐装满油脂的火罐准确的命中了十几二十步外的一座座庞然大物。
火罐虽不均匀,但是这么点距离内,也足以保证准确命中目标。
箭矢如雨而下,精确的落在瓮城上,更多的落在瓮城后的城墙上。
这些火油是守城的至高利器,用来对付云梯车都显浪费,更不会拿它们对付下头的胡兵。只有井阑、冲车这些完全能够威胁到城池安全的庞然大物,才是它们焚毁的第一对象。
是火油先见井阑、冲车焚毁,还是井阑、冲车先送胡兵征服城头,这就关乎着一个时间问题了。抢的就是一个‘先’!
伴随着一声异常响亮的号子声,缓缓前行地“木塔”们在距离瓮城城头只有两丈之遥的地方嘎然而止。城下残存的胡兵重新聚集了起来,大部分聚拢在井阑、冲车之后,剩下的小部分跑去了残存的云梯那里,也重整旗鼓第三次攀着云梯向上爬去。
“咣——”
“咣——”
“咣——”
毫无征兆地,二十辆井阑、冲车的前板突然间倾倒下来,一道三丈见方,由濡湿的生皮包裹,上面挂吊着几支、十几支不等的火翎箭的木桥,在守城汉军将士无奈的眼神中“轰”的搭在了瓮城的城头上。立马的就形成了一座座凌空的吊桥,一端搭在瓮城城头,一端连着高耸的“木塔”。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在使人热血翻涌的同时,也咆哮出内心的紧张感,早已和弓兵调换了位置的胡骑重甲步兵汹涌而出。
这些胡骑精锐皆是身披双重铁甲,一手执圆形皮盾,一手提战刀,冲锋之时轻便的皮盾挡在头胸部,刀口向外探出就像一头头披着厚甲头顶利角的巨兽,漫卷过凌空的吊桥……
“火罐——”紧张的叫声中,一罐罐燃烧的火油砸在了木桥上。
“吱啦——”
沸腾的火油立刻大面积燃烧起来,便是上面包裹着潮湿的生牛皮,却也阻挡不了火油的燃烧。而且一些井阑的高度都是超过城墙不少的,那木板不是平铺,而是向下倾斜。
油脂腻歪不堪,倒在生牛皮上也同样打滑,可胡骑的重甲步兵在宽阔的木板上也是站立不稳当,或直接向城头摔滑过去,或更惨的带着满身火油摔出木板。
守城的汉军早就准备着,等到一个个的胡兵滑到下来,一拥而上,在胡兵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乱刀之下已经分尸。
但这些只能图一时,而不能瞬间解决一场战斗。被自己人的惨状刺激的双目通红的胡兵,弯刀、短锤、箭矢雨点般至上打下。长枪如密林般阻挡在木桥口,锋刀似群山般倾压在城垛间。瓮城城墙上的一个个地段,惨烈的杀伐之声响彻云霄,刀光剑影、激血飞溅,战场上铁与血的碰撞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红袍、黄袍、黑袍,上百名天神教法师夹杂在胡兵当中杀上城头,刑天笑带领自己所部锐士也迎头撞上。只是一百丈宽的半圆瓮城,总长度也不过是314丈长,这么多的高手绞杀在一起,那密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但,就是这样高密度的高手搏杀,在两军普通士兵殊死的决斗下,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火油——火油——”
“滚木、礌石,快给老子砸,狠狠地往下砸——”
“火箭,放火箭,不要停下——”
“嗖嗖嗖——咻咻——”
一灌灌火油从城头抛下,一块块礌石从城头上砸下,大地都被燃烧了起来。整个城墙脚下化作一片火海,无数躲避不及的胡兵葬身在火海之中。
烈火焚烧,烤熟的人肉香气直接能传达到城头。就是对于那些百战老兵们来说,这样的厮杀也是如噩梦一般。
祝彪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情,不单是瓮城正面还有左右两翼。
“杀!——”
“杀!——”
热血搏杀之中,烈烈战意从胸中燃起,无论是守城的汉军还是攻城的胡兵,在这一刻,对死亡的畏惧都已然远远地抛在脑后。
每时每刻都在流着血,但祝彪的神情漠然的很,立在城头上,望着前方厮杀正烈的瓮城,只有灼热地杀意在他眸子里汹汹翻涌。“命令,刀牌手进援。”
前头的那个校尉指挥的很得利,但以胡兵源源不断的攻势也没占据到什么便宜。等到大火烧透了木桥,烧烂了井阑、冲车,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咚,咚,咚……”冲车的声音。实在是刺耳,更令祝彪有些心焦。北陵城上次沦陷时,不仅瓮城被毁,连城墙都有塌陷。乌维驮战局北陵城后,组织劳力进行了修补,汉军克复之后更是大力加固。可这冲车一声一声如同雷响的撞击声,还是若敲打在祝彪心头一般。
“这些井阑、冲车的威胁太大。”谢叔延情绪躁动了起来。看着守城官兵被居高临下的胡骑精锐射手点杀,拳头都握起来了。
ps:五千字大章,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