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第2008章 番外:一辈子的长工4

月斜影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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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也心碎了,原以为是不会碎的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和身子,又怎么再一次碎灭得了呢?可是,它还是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这个女人,她从不会属于自己。她有私奔的计划和勇气,但是,内心却是千丝万缕的牵绊。

    这一生一世,她都不会属于自己。少女时代不属于,现在不属于;她风华正茂的时候不属于,她红颜老去的时候,也不属于。

    她的名字,永远是别的男人的姓氏。

    他并不急于安慰她,只等她稍稍平息,唏嘘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了,才递给她一杯水。她一饮而尽。

    “陛下……他会出什么事情呢?”

    “叶伽……你不知道咸阳王和彭城公主到底有多坏……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他们会在半路上对陛下下手。想必他们也应该知道,如果半路上不下手,这一辈子,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得逞,则天下大势就会改变……”

    她想起梦中的情景,仿佛是来日悲剧的一个预演——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强烈的预演着。

    彭城,咸阳王,冯妙芝……自己的那些敌人们,他们怎会轻易罢手呢?千万次的毒辣,联合成今日的一场噩梦。

    可是,那不是噩梦,那肯定是真的。

    人们之所以有预感,是因为有事实的推论,比如,那些天天认真学习又聪明的学生十之八九会考上重点大学;比如,一个不务正业的国家,官员只知道贪污腐化,包养情妇,社会风气极其败坏,道德沦陷,那么一旦开战就会失败,如甲午海战中的北洋舰队,当时全世界海军实力中号称第四名。但是,无论吹嘘得多么凶猛,都会一触即溃。

    从内部已经开始腐烂了,外部怎会永葆青春?

    得了癌症的人,怎会长命百岁?

    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去占卜的,稍有常识的人都会预测结局。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从量变到质变,冯妙莲仿佛看到自己这一生,这个结局。

    就如梦中,拓跋宏的惨死,自己的覆灭,得益者是他人。

    这事情到了最后,受到最大伤害的一定是他,再也不会有别人了。彭城,咸阳王,他们蓄谋已久,反戈一击,务必要挣扎个鱼死网破。

    “陛下有危险了……他们一定是联合起来欺骗他,谋害他……他们趁他不备谋害他……这一次陛下出征之前就是心神不宁的……他对孩子的惨死比我还难过……我又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一些话……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陛下……”

    她捂住脸,疲惫的脸上再一次涌出泪水。

    无时无刻,她其实一直惦记着他——无论是爱还是恨,她都惦记着他,毕竟,他身在战场,每天都是血雨腥风,他不是去微服私访,也不是巡游玩乐,战争不是儿戏,也不是开玩笑,胜负本来就无从定论,如果身边还有内奸小人,三不五时地给你闹一点小叉子,如何能把这一段的危险全部绕开去?

    更何况,她还告诉过他关于“杨坚”的事情。

    此时,她竟然再一次想起杨坚,心里一震。

    “叶伽,你可知道当今天下最著名的杨姓家族在哪里?”

    叶伽愕然。

    “当今天下???北国好像没有太过著名的杨氏家族。不过,南朝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曾经告诉陛下,日后统一天下的不是他拓跋宏,也不是他们拓跋家族,而是一个叫做杨坚的人。”

    叶伽怔住。

    纵然他早已习惯了冯妙莲各种各样的奇谈怪论,但是听得她如此言论,也不由得浑身一震。

    妙莲一看他的表现,也心里一震。叶伽听到,尚且如此,何况是拓跋宏自己??

    就如你18岁,风华正茂,青春正美,可是,有人忽然来告诉你:5年之后,你必然会得艾滋病,全身溃烂,死无葬身,无药可治。你那剩下的五年,还能好好地活下去,开心无忧,快快乐乐??

    屋子里,非常的寂静。窗外的北风呼啸,吹着屋顶时候发出呜呜的声音,也因此,更衬出这一室的安静和寂寞。仿佛是一场久久不能醒来的梦,一男一女,都在另一个空间和世间在举行一场奇怪的对话。

    叶伽惊异地看着她,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对她的这一切表现感到了极度的震惊和惶恐:这一刻,他仿佛不认识她了:多么陌生的妙莲,多么陌生。陌生到他都感到不能接近,不可思议。

    “妙莲,你究竟是谁?”

    冯妙莲睁大眼睛。

    她听得是叶伽的问话,是他清晰地声音,他叫她妙莲,却问她是谁。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如陷入一个疯狂的悖论里,喃喃自语,是啊,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不是妙莲!”

    她不是她。

    那么,她是谁?

    头疼如裂,仿佛两个人在不停地分裂,纠缠,征战:“我不是妙莲……我不是她……我不是妙莲……那么,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其实,陛下根本就不必担心杨坚,杨坚几乎要等他去世后五十年才会出生……他和他是不会直接交手的……”

    她如拿着一个水晶球,如装神弄鬼的女巫,能看到遥远的过去却看不到自己的身边。

    “那么,你说陛下,他是哪一年去世的?”

    她惊慌地看着叶伽。她竟然回答不上来。仿佛一道论述题,每一个论点每一个论据她都准备充分,只到了最后结论陈词的时候,她竟然混淆了逻辑。

    她是真的答不上来。

    她太过靠近,独独忘记了身边的这一部分——她真不知道陛下是哪一年死的,到底是怎么死的——仿佛是造物主单独把这一部分的记忆给抽出了。喝孟婆汤的时候,只喝了一口,单单来就是为了忘记这一部分的。

    偶尔的灵光一现,但都是遥远的,无关紧要的。她如一个人两个灵魂,或者是肉体和灵魂分离了,或者是在时光里游走的幽灵,一切都是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