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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杏花而已,便送给小姐了,不值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姑娘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隐隐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绝不是一枝杏花比得上的。
“我没有白拿人东西的习惯,你若是不要,将这镯子砸了也使得。”女子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小姑娘推拒不得,最后还是拿着镯子欢欢喜喜的家去了。
潆洄在后头看的心惊肉跳的,几乎不能将方才那个面冷心热的女子同自己原来认识的谷主挂上钩。
“谷主,我身上带着银两……”潆洄犹豫片刻:“要不要我用银子将那镯子换回来?”
女子淡声道:“不必了,死物终归是死物,再如何珍视,也没有半分人情。若能帮的这一家,也算是它的造化。”
潆洄不免有些惋惜。
谷主日日将那凤血玉镯戴在手上,偶尔也会对着它露出恍惚的神情。她原以为那是谷主的心爱之物,谁知竟也说送人就送人了。
“走吧。”
“这细雨最是恼人,撑伞也会打湿衣裳。谷主,我们还是等晚些再走吧?”潆洄劝道。
正如每年的今日说书先生都会说同样的故事一样,三月二八的临安必定也是细雨连绵。
而比缠绵的细雨更加守时的,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这儿的她们。
女子没有说话,径自提起裙摆往小舟上走。
潆洄无法,只得跟上。
身后有人小步跑着,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唤道:“小姐!小姐请留步!”
潆洄还未来得及上船,回过头去,只见是一个虽穿着粗麻旧衣,却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妇人。
妇人歉意的冲潆洄笑笑,从身后牵出一个不住的用手抹着眼睛的小姑娘。
“莫哭了,快看看是不是这位小姐?”妇人扯了扯小姑娘的袖子,急切道。
小姑娘听话的放下手,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显得尤为可怜。
潆洄一见,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小姑娘,原来是你啊!”
小姑娘在妇人的眼神询问之下怯生生的点了头,便低下头去玩着边缘已经磨出了毛的衣角。
那妇人对着潆洄歉意的笑笑,将那只凤血玉镯双手递给潆洄,既恭敬又感激的说:“囡囡不懂事,收了小姐这样贵重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小姐将这镯子拿回去吧。”
潆洄为难的看了看镯子,又看了看早已等在船上的女子,踌躇道:“这位嫂子,这镯子是我家谷……我家姑娘送给这位小姑娘的。我只是区区侍女,实在不敢自作主张。”潆洄将镯子推了回去:“我们家姑娘向来心善,见小姑娘雨中卖花着实可怜,又听得她卖花缘由,一时不忍便想要帮上一帮。镯子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嫂子你且安心收好就是了。”
那妇人却仍然想要推辞,对那默不作声的女子道:“小姐心善,我们记下了。只是东西太过贵重,我们实在不敢收下,还请小姐宽宥则个。”
潆洄回头看女子,一脸为难的唤道:“姑娘……您看怎么办?”
女子站在那儿动也未动,淡声道:“杏花于你只是随处可见的俗物,于我而言,却是万金难求的珍宝。既如此,我以珍宝换珍宝,又有何不可?”
妇人闻言,只觉得手上的这凤血玉镯更加灼手了些:“这……”
“不必觉得占了便宜,在我心里,它还没有一枝杏花来的贵重。”女子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平静且随意。
妇人见女子心意已决,只得千恩万谢的谢过女子,牵着小姑娘缓缓归家。临了了,小姑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潆洄笑着朝她挥手,而那素衣女子却仍旧站在一旁,氤氲的水汽衬得她身影朦胧,像那从山水墨画里头走出来的执伞赏花的古典仕女一般婉约动人。
小姑娘抿着唇笑得羞涩又灿烂。
艄公抬手扶了扶有些低的箬笠笑着说:“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女子淡声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称不上菩萨心肠。”
那艄公也不介意她的冷待,依旧笑着问道:”姑娘想要去哪儿?”
“芍药居。”
艄公诶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姑娘去哪儿作甚?那儿可是……”艄公回想了一番旁人描述的芍药居,不觉闭了嘴。
“我们就是想去看看。”潆洄瞅了一眼女子,脆生生的应道:“听闻芍药居景致十分美丽,便想前去一观。”
“小姑娘是从别处来的吧?”艄公问道:“那芍药居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大……听说芍药居曾是程安长公主的别庄,魏国没了之后,被梁国人买了去……听说如今里头住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姑娘……”艄公一边划船一边断断续续的同潆洄说着话:“天可怜见的,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姑娘就这样疯了……”
“不妨事,我们只是站在外头看看罢了,断不会进去的。”潆洄道。
据说苍山便植芍药,而花开的最好的便是苍山的上依山而建的芍药居。每到花开时节,粉白的芍药很是明艳动人。
只是……潆洄心中惋惜不已,只是现在还未曾到芍药花开的时节。
她终究是见不到那漫山遍野的锦绣花开了。如若不然,踏春赏景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舟慢慢悠悠的在水面划过,许久,终于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岸边。
“姑娘,往前走百步便是苍山了。”艄公道:“雨天上山不易,容易打滑,姑娘小心些。”
“多谢。”素衣女子轻轻颔首,也不知是多谢艄公将她们送来这儿,还是多谢他出于好意的一番提醒。
潆洄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铜钱,塞到了艄公怀里便匆匆走了。
艄公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嘴里嘟哝了一句:“怪人。”垂下眼看见那一串铜钱时,又连声唤道:“姑娘!姑娘!银子给多了!”
奈何两人已经走远,纵使艄公再怎么喊,她们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