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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白听周氏问起黄金的事情,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此刻便躬身施礼道:“母亲大人,不瞒您说,这许多金子是我向苏凌他爹爹固川王借来的。”周氏听了,想了一想道:“这次我周家遭逢大难,若不是王爷相救,我们周家恐怕就算完了。这次他又送来如此多的黄金,想必也是苏凌郡主的意思。儿啊,你现在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以后恐怕就要给人家当牛做马,为娘并不想你这样。”
周小白看着周氏满面忧愁的样子,知道母亲是真的对自己放心不下,心底里暗自叹了口气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大人这般为难,都是儿子的错。”周氏道:“唉,小白,你听我跟你说:朝廷虽然抄了我们家,老爷又去了,但是我周家十数年来打下的根基倒是有的,这些根基不在于田地、房产,而是人。伯文一直以来都是随老爷在外做生意,老爷的经商之道他已经学了一半,如果有些本钱,以后再做起来,不会太难。”
周氏说到这里,猛然咳嗽起来,周小白连忙拍了拍周氏的后背,又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递到了周氏手里。
周氏喝了口水,接下去道:“为娘担心的只有你,儿啊,你自幼身体不好,只会读书写字,如今我们家得罪了汤公公,你以后的功名之路不会好走。唉,为娘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若是你没中什么秀才,倒也能学得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现在却是难啊。”
周小白道:“母亲大人,人各有志,兄长喜欢做生意,儿子喜欢读书,儿子将来不管前途如何,都是一门心思要走一条正道。爹爹在的时候也嘱咐过我,要我得中进士,报效朝廷。我正是要走这一条路的。”
周氏看着儿子,面上笑了一下:“我儿胸怀大志,这让为娘很是欣慰。听娘一句劝,功名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若是你要坚持,你以后一定要坚毅隐忍,切不可放浪形骸,让人抓了把柄。”周小白点了点头。
周氏道:“我儿出去吧,为娘有些累了。”周小白又是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出门而去。
房子外面,要债的人已经拿了银子都走光了。只留下大哥周伯文、书童周桐还在那里查点剩下来的黄金。贞娘陪着何冉在一旁坐着,正在闲聊。周小白走出了大门,让燕子楼的属下留下一辆马车,其余的都让她们带走,待打发她们都走了,这才又进了院子。
周伯文见周小白进了门,笑着道:“三弟,你真有本事,能拿来这许多金子。”周小白笑了笑:“这些也都是借来的,以后还是要还的。”说完,吩咐周桐让他将马车停到院子里。
周小白又对周伯文道:“兄长,还剩下多少金子?”周伯文道:“还剩余三千两黄金。”周小白笑道:“这些黄金可够做本?”周伯文笑了道:“这些黄金,值银一万五千两,做什么生意做不得。”周小白道:“那好,这些就给兄长作为本钱,小弟不会做生意,全要劳烦兄长了。”周伯文道:“这些当然都是为兄的事情,父亲不在了,我周家的生意自然是要我来做的。三弟你放心,不出一年,我至少能让这些本钱翻上两番。”
周小白以为自己的兄长在吹牛,不出一年竟然可以将三千两金子变成一万两千两!这不是吹牛是什么?
却听周伯文道:“如今已经是五月,正是蚕茧上市的时候,我只要去姑苏买来,贩到浙江便能获一倍之利。到了浙江再进些丝绵贩运到四川又是三倍的利润。到了四川,进些蜀锦,贩卖到金陵何止五倍的利润。那时想必已经到了八九月份,正是江南稻米上市的时节,我只需贱价收购,等到冬日,再行售卖,可获利两倍。”
周小白听了,心道:我这个哥哥倒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虽然没上过大学,倒是能抓住市场规律,懂得时贱而买,时贵而卖的道理,倒是符合经济学的规律。
想到这里,周小白便放心的将剩余的金子都给了兄长,自己只留了一百两黄金。周小白原本只打算留五十两黄金下来,却是周伯文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大手大脚惯了,硬是给留了一百两黄金。
周小白将十两黄金拿给了何冉道:“这些金子权做我周家在此的食宿之资,还请何小姐切勿推辞。”何冉看着那一锭金光闪闪的大元宝,眼睛都看得呆了,她自幼贫困,何时见过如此多的钱。有心要拿,却是又害怕爹爹怪罪,而且从一个男子手中拿钱,这事情也不好办,正在踌躇的时候,贞娘却是将黄金拿了过来,硬是塞到了何小姐的手里。
原来是周伯文在一旁看了,知道何冉是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便示意贞娘去接了过来。
“妹妹,这可使不得。”何小姐还想推辞。周伯文却在一旁笑了道:“我妹妹给你的,还请何小姐收下吧,等我做了生意回来,还有重谢!”何小姐看了看周伯文,只感觉这个人是一个会赚钱的,又知书达理,却是心下有了些好感,便收下了金子。
手里有了钱,何小姐却是大方了许多,让海伯去外面买了鱼和肉,又和贞娘一起在厨房做了些菜,姐妹两个一边忙活,一边聊天倒是开心得很。
到了晚上何教谕回来了,见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发愣。他指着桌上一盘东坡肉道:“这些菜是怎么来的?”不等何冉说话,周伯文笑了道:“何大人,这是我买来的,给何大人您补补身子。”何教谕见了周伯文如此,有心怪他,但是他又不是自己的学生,却是没有办法开这个口。总不能别人一番好心好意,你却将人骂一通,这也不合乎人之常情啊。
周伯文起身对着何教谕行了一礼道:“何大人,我近几日就要外出经商,家父不在了,多亏了何大人收留我们,我留了些钱给令媛,还想请令媛代为照顾母亲。”说完,竟然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叫何教谕为难了,何教谕听了他一席话,知道这桌上的菜想必就是周伯文给了钱给女儿,让女儿买的,但是他的借口很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母亲,百善孝为先,总不能连此事都不答应吧。
见周伯文不肯起来,何教谕也是无奈,连忙走到周伯文的跟前,将他搀扶起来道:“唉,贤侄啊,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我虽然俸禄微薄,却也不能拿你的银子啊。你家刚被抄家,我如何能够拿你的银子?”何教谕说的乃是推心置腹的话。
周氏在一旁听了,笑道:“何大人,你给了我周家安身之处,这是天大的恩情,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也算是我的一些汤药费,我最近老是咳嗽,还要麻烦你找个郎中来给我看看病啊。”
这下,何教谕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瞪了女儿一眼,便坐下来吃饭。嚯,别看何教谕是清官,这吃肉的功夫真不是盖的,只是一碗饭的便已经吃了六块大肉,他虽然吃的很多,动作却是不快,很是温文有礼,每吃几筷子菜,便会将筷子放下来,还与周家的人聊聊天。
何冉却是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爹爹喜吃猪肉,不然她也不会在爹爹生辰的时候,特意赊账去买些回来。她又看了看周伯文,感觉这个男子比周小白好的多了,为人颇是稳重,而且会说话,就是胆子略微小了一些,想到白天他看到债主不敢出去的样子,却是心下笑了好几声。
周伯文没有注意到何冉看着自己,他为人恪守礼教,却不会做那些盯着人家一个小姐去看的事情,此刻正自己吃着饭,一本正经的样子。
周小白看着何冉盯着周伯文看,心道:恩?他们什么时候看对眼了。我怎么不知道的。
周氏吃完了饭,又喝了一碗青菜鸡蛋汤,忽然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们去义庄,将老爷的尸首收敛了吧。”
听到这话,几个还在吃饭的人都是停住了筷子。
周大仁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之前周家的人被关在大牢里,不去收敛尸体也不能责怪。眼下人既然已经放了出来,若是不去给老爷收尸,就让他葬在乱葬岗子里,怕是会被人戳穿了脊梁骨的。古人讲究孝道,这不孝里有一条就是不葬。所谓不葬,即是不让人死后入土为安。
周小白听了这话,郑重道:“母亲大人说的是,之前我们在大牢里不能归葬父亲,如今既然已经安顿下来,手里还有一些钱,理应让父亲大人入土为安。”贞娘道:“娘亲这番话说的在理,我们明天就去吧。”
周氏听了甚为欣慰,便吩咐周桐去外边订了一口棺材,又准备了孝服、麻衣、稻草这些孝子贤孙必须用到的东西。在古代乃至现代,父母死后,作为儿女之人都应该披麻戴孝,还要穿草鞋。现代人不习惯穿草鞋,便渐渐的换成了黑布鞋。
第二天一大早,周家一群人就来到了金陵义庄。待说明了来意,义庄的看守却是疑惑道:“怎么,你们又来领周大仁的尸体了?”
听到又这个字,周小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道:“我们是周家的人,我是周大仁的儿子,今日来就是要归葬父亲的。”
那看守疑惑道:“周大仁的尸体在一个半月前便被人领走了啊!”
众人听了皆是心头一惊,是什么人竟然将周大仁的尸体领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