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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健二年,华国全面开花,先打了征西之战,又北上扫荡草原,再以武力控制东面的半岛王国。整个国土边境,都整出了不小的动静,收获满满。
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打得那般热闹,战果辉煌,南边的华军将领也坐不住了。
九月,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赵构一道金牌,将刘光世的江防大军尽数调往洞庭。刘光世前脚刚走,华军驻守于昌国(今舟山)的东海第二师副师长、伏波中郎将李宝,就向定海的南宋虎翼水军(原驻守于盐官)发动突袭。
此时镇守定海的虎翼水军统制官,便是有着“徐大刀”之称的徐文。此人在历史上也是个人物,武力值很高,一柄二、三十斤重的大刀玩得很顺溜。他比李宝更早成为南宋水军都统制,只是因为脾性暴躁,得罪朝中大员,被人构陷,一怒之下,带领水军及六十多艘战船叛逃伪齐。在此之后,李宝才接手南宋水军,成为下一任水军都统制。也就是说,这一战,竟是在两位历史上的南宋水军都统制之间展开。
只是,且不说二人指挥作战能力孰高孰低,光是从战船的数量、兵力的多寡、武器的装备、粮饷的供给、军队的士气等等各方面对比,南宋的虎翼水军,都处在全面劣势。这场海战还没开打,徐文就输了——无关指挥水平,无关个人能力,一切,都是硬实力所决定的。
实力如此悬殊,战斗根本没持续多久,虎翼水军士卒连续投降。最后在华军战船团团包围之下,徐文弃刀而降。南宋从长江至东海的最后一支水上力量,全军覆没。
此战杀伤不多,俘都统制徐文以下宋军二千一百余人,缴获大小战船四十余艘。战果喜人。
战后。华国向南宋派驻于长安的国使馆递交了一份措辞激烈的国书,严厉斥责南宋虎翼水军蓄意挑起事端,华军东海第二师忍无可忍。才奋起反击。
国书传回长沙行在,左相赵鼎鼻子都气歪了,这是贼喊捉贼啊!可是,由于虎翼水军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回来,可谓是死无对证,任由对方说黑讲白,无法辩驳。更可气的是,原虎翼水军都统制徐文。归降华国之后,竟声称的确是虎翼水军先挑起的事端——得,这下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南宋只能是打掉的牙齿往肚里吞。
如果仅仅是损失一支虎翼水军,南宋虽然肉疼。却还能承受,真正令南宋君臣惊恐的,是华国海军接下来的举动——二千华军,加新降的二千宋军,登陆占领定海。声称这是挑衅者应付出代价。定海西南不过百里就是明州(宁波),此时若大的明州,不过数百弓手土军,如何能抵挡得了华国大军?定海失,就等于明州失,明州一失……
南宋君臣看着本国与华国的边境线,冷汗直冒。华国水陆大军,沿着长江一直延伸到江南东路的江州(今江西九江),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如今华国海军又占据定海,窥视明州。一旦有变,海陆两支大军齐头并进,轻易可将两浙路与江南东路北部十余州拦腰切断……也就是说,这十余州的官员军民,随时会被截断退路,装进华国的口袋。
现在,南宋君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撤,还是不撤?这是个难题。江南,那可是本国最富庶之地啊!粮食泰半由此产出,朝廷赋税仰仗其力,巨商富豪多聚此地。撤,损失之大,难以想象;不撤,只怕连老本都要蚀个干净。
最终,赵构不顾群臣劝阻,痛下决心,将兵马、富商撤出来。兵马与财源,都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若是晚了,等华军一动手,那真是人财两空了。
十月,绍兴朝颁旨,放弃两浙路与江南东路包括杭州在内的十余军、府、州,官军商民全部南迁。
这道南迁令,引发了江南各大望族强烈抵触与反对。中国百姓向来故土难离,就算是穷山恶水,难以养人之地,都不肯轻言离开,更何况是富甲天下的风水宝地江南呢?好好的锦绣江南不待,跑到荆南那等楚蛮之地,当人傻啊!华国宋国,还不一样都是汉家正裔溯,哪个当家做主都可以嘛,无非就是一个南北朝之局,为何要跑?
南宋朝臣中,有许多官员的家族、家眷、田产,全在江南,一旦南迁,所有财富,泰半化为乌有,这如何得了?朝中官员不断上疏,力呈此事之不妥、不善、不可为。群议汹汹,令赵构焦头烂额,难以招架。
南迁令一下,江南一片混乱。与富豪名门不愿搬迁不同,那些戍守州城、尤其是长江防线的军兵士卒,哪个愿意顶在前线,时刻处在华国大军威胁之下?一听有旨撤退,立马撒脚丫子,有多快跑多快。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军队撤退,过州入县,那真如蝗虫一般,少不得干些抢掠滋扰、打家劫舍的盗匪勾当。而不少当地大户,因为抵触南迁,与动迁的官府对立严重,以致当溃兵袭扰时,竟得不到官府的保护。在这般乱局之下,更是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盗匪,与官兵一起,残害地方,为祸甚烈。
富庶江南,锦绣河山,再遭蹂躏。而这一次,不是外寇,而是内患。
十一月,当湖州一名被匪军破家的富商子弟泛舟逃到定海,向东海第二师求救时,便如一点星火,点燃了华军南下的熊熊烈焰。
华国海陆大军,正需要这样一个借口介入。
十一月底,华国陈兵长江北岸的第一野战军第一师、第三师;东海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虎翼水军改编),合计四万大军。在东起苏州、南至明州、西至江州的千里战线上,向宋军发动全面进攻。
这场战争,从头到尾,没有一场正面作战。全是追逐战。一支正在撤退,甚至可以说是溃退的军队,怎么可能还有勇气正面对战?望风而遁,就是此刻宋军最好的写照。
只可惜,想遁的话。也得问华军是否答应——正如南宋君臣所担心的那样。华国海军自东而西,陆军自西向东。当两支军队在两浙路与江南东路的交界处衢州会师时,就将这个巨大的口袋扎紧了。整个江南,尽在彀中。
华军出手,江南匪患兵灾为之一清,当地豪门望族,巨贾大商,逃过一劫,更保住家财田产,无不欢呼响应,箪食壶浆相迎。
天健二年岁末。华军以跑步进军的姿态,毫不费力占领整个江南,将南宋最后的精华果实,轻松摘取在手里。
……
天健二年,对华国而言,是个丰收之年。南征北战,东攻西取,全面开花,全面结果。奠定了大中华国的浩瀚疆域。
同在这一年,对南宋而言。则是一个不堪回首的悲惨岁月。
先是整个朝廷被迫南迁,再到祸乱四起,犹如以水浇油,扑之不灭,最后,更是痛失江南——但是,事情还没完,杨太之乱愈演愈烈,以至赵构根本不敢待在长沙皇宫,而是以巡幸之名,逃到距长沙四百里外的衡州(今湖南衡阳),以策安全。
当刘光世大军尽数集结完毕之后,一场惨烈的水上大战,便在八百里洞庭湖上演。
绍兴三年,二月,南宋集结了五万大军,以张浚督战,刘光世挂帅,杨密、王德为先锋,全力进剿杨太水寇。
张浚采取“剿抚并行”的策略,一面以悍将王德、杨密率宋军精锐,对杨太军发动军事进攻;一面大力开展诱降活动,释放俘虏,重用叛徒,许以高官厚币,分化瓦解杨太军。
这招果然极为有效。事实上,历史上任何一次造反,只要当朝统治者祭出这个大杀器,再有得力人物好生运作,通常都会取得良好的效果,这次也不会例外。
四月,杨太军中的黄佐、杨钦、周伦先后叛变,洞庭连环寨,接连被攻破。杨太军,开始陷入困境。
六月,杨太大寨由于杨钦等叛变而陷于孤立,杨太率残军据水寨固守,继续战斗。王德军以巨筏塞置港汉中,用腐木烂草填入行船通道,使杨太军车船无法行驶。双方鏖战十余日,大寨终被被攻破。
所有人都可以降宋,唯独杨太不能。因为他接的是钟相的衣钵,他是以“天大圣”为号召,而钟相死在朝廷手里。他若降了,这个“大圣天王”的形象就轰然坍塌,他将为部属所唾弃,变得一钱不值。
杨太既不愿降,自然也不肯束手就擒,寨破之前,便与太子钟义泅水突围,被宋军俘虏。
七月,杨太与钟义及一干被俘寨众,被械送长沙闹市,磔之弃市。临刑前,仍然高呼“老爷”(钟相称号)不止。
杨太之乱被镇压下去了,但赵构的噩梦并未结束,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
经此动乱,荆南民生凋蔽,千里荒芜。荆楚鱼米之乡,八百里洞庭,绿水染赤,浮尸如鲫,野鸦乱飞,呦呦鬼哭,直如人间地狱。与洞庭湖相距不过二百里的长沙,已不再适合作为国都。
也就在这一年,南宋各地——准确的说,是南宋所剩不多的半壁江山,江南西路与福建路,爆乱频发。
如信州(今江西上饶)的王念经暴动;建州(今福建建瓯)的范汝为之乱;吉州(今江西吉安)彭友起事;虔州(今江西赣州)陈颙之乱……当真是“一伙多过一伙,一拨强过一拨。”
南宋不得不四处勾抽本就单薄的兵力,四下灭火,大肆清剿。虽有一定成效,但始终未能彻底扑灭。这牵制了宋国大量兵力,耗费了无数米粮军饷,令南宋朝廷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朝廷没钱粮,军饷就难以发放到位;没有充足的军饷,军兵就不可能卖力作战;如此又要耗费更多的钱粮……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南宋江山,风雨飘摇。
绍兴三年八月,一个风雨如晦的深夜,简陋的衡州行宫,窗外雨打残荷,室内一灯如豆。
脸上泛着不健康青白色的赵构,独自跪坐在案几前,在昏黄的灯光下,揽图而观。
这是一卷由户部籍册司吏刚刚绘制出来的宋国江山图,在这张天下图形上,标红的赵宋江山,就只剩下荆湖南路、福建路、江南西路、广南东路、及广南西路等五路。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片广阔区域,已完全处在华国东起两浙路,北至河南道,西至夔州道的半月形包围当中。若是算上东、北面难靖的匪患,整个大宋,已完全处在一个异常危险的“绞索套环”中,随时有可能被长安的那只巨手猝然抽紧……
一旦出现这种局面,首当其冲的,就是荆湖南路!这衡州,当真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迁都!必须迁都!
可是,又能迁到哪里去呢?一年之中,三次迁都,仓皇如丧家之犬,赵氏子孙之无能有过于吾乎?
赵构揽图的衣袖不住颤抖,悲从中来,心肺一阵绞痛,以袖掩口狂咳不止,脸色憋得血红。噗!一口鲜血喷在龙案,点点赤珠,腥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