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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徐谦的犬驾光临’应天府府尹朱茂的心情自是跌落到了谷底,姓徐的跑来,这不是故意火上浇油。
现在朱茂是事事心烦,事事都力不从心,眼看许多人进南京,又是无力阻止,至于那位徐抚台,那更是不能得罪了。
毕竟人家是抚台,你虽是南直隶的府尹,却还是比人家低了一等,再者人家刚刚加了左副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和从前比只是左右互换了一下,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官场之上,但凡是超出了常例,就不能等闲视之,就比如说其他巡抚都是右副都御史,可是偏偏浙江巡抚是左副都御史的身份,这个身份,意义就全然不同了,这就意味着,此人的地位,很不简单。
既然来了,朱茂自然也有准备,打算冷淡处理,敬而远之嘛,反正尽量不和你打交道,你要来就来,也不打算迎来往送,随便让个应天府的推官去迎接也就走了。
这种处置是稳妥的,一方面没有失礼数,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只不过,朱茂总是觉得这姓徐的特意来南京,意图很不简单,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只是这时候,徐谦的漕船已经到了。
漕船经过镇江,直抵南京。
在南京燕子矾停泊,闻知消息之后,南京轰动,竟有数千上万人纷纷赶至燕子矾处相迎。
朱茂想要的是冷处理,结果谁也阻挡不了这些王学门人的热情,而且据闻,抵达南京的苏州、松江知府,竟也乘轿去了燕子矾迎接。
这一下子,朱茂又纠结了。
人家松江、苏州、常州几府的知府都去了,你去还是不去?
失礼不失礼,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对比,别人亲自去了’你不去就是耕匕,只是朱茂却知道,自个儿不能去,不能去只能干坐着。
倒也有不少人在朱茂打气,南京城里亦有不少旧学门人,纷纷对徐谦身为浙江巡抚,跑来南京大加挞伐。
朱茂只得定下心,索性做起缩头乌龟。
燕子矾处,已是人山人海,远处停泊的漕船走出人来,为首的苏州知府会同松江、常州知府数人上前施礼,道:“不知徐抚台可在船上。”
下船乃是徐进,徐进见了这么多官员,显得有几分心虚,道:“徐抚台已经下船,说是要尽快赶去南京,见王老夫子,商讨孔庙事宜。”
孔庙……”和孔庙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呆住了。
南京的孔庙可算是国庙’除了山东曲阜、北京的孔庙之外,南京的孔庙地位亦是不低。
而且孔庙中除了从祀孔圣之外,还有四配,十二贤’事卖上,身为王学领袖,王守仁从未在正式的场合参祭孔庙。
这一点,也颇受旧学诟病,王学不是自称是孔学一脉吗?那么为何不祭孔?只是在这方面,王学门人们却下从反驳。
理由很简单,孔庙不只是有孔夫子,还有朱喜朱圣人,你祭孔就要拜朱’这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若是非正式场合,大家去拜一拜孔圣倒也无妨,拜了就走,谁能说你什么?可是你一旦在正式场合大张旗鼓的去,难道只拜了孔,就不要拜其他圣贤?
最后拜到了朱圣人之下,又该怎么说?最后,难免落人话柄,被人耻笑。
而现在,徐谦竟是已去寻王守仁,还声称要祭孔,这显然又遇到了很尴尬的问题。
不过以徐某人的作风,天知道这家伙会在孔庙里做出什么事来诸位知府们忧心重重,等事情传开之后,在这里汇聚的王学门人们,却都沸腾讨论开来。
“不知阳明先生肯不肯与徐抚台一道祭祀,若是一道祭祀,这礼仪又当如何安排?哎”…一个不好,不免为那些程朱的狗腿子嘲笑了。”
“杨明先生一向深居简出,大隐于市,未必肯出山。”
“这却未必,别人请不动,徐抚台既然折道来了南京,把消息放了出来,肯定是有把握,否则若是请不动阳明先生,岂不是脸上无光。”
诸人讨论甚急,却也不觉得兴致阑珊,纷纷折回南京,而此时,在南京兵部衙门,一封拜贴已经递了进去。
后衙里,年迈的王守仁微颤颤的接过了门子递上的拜帖,清瘦的他虽然行动已有些不便,可是整个人的精神,还算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眸,带着几分这今年纪少有的锐意。
外间早有传闻,说是王守仁老迈,已经到了不能视事的程度,这些,都是坊间的虚言,旧学的人这样说,是想借此抨击王守仁。而王学之人默认这个说法’却也是因为王守仁在他们眼里虽是圣贤,可是却一直隐匿不出,外头学争闹得再厉害,也不出来放句话,于是索性认可王守仁已经不能视事。
对于外头的风言风语,王守仁一笑置之,他看过拜帖上的门生徐谦敬上的拜帖,脸色却很是凝重。
他重重叹了口气,将拜帖搁到了一边,旋即躺在了摇椅上,一声不吭。
“恩师,何故叹息。”说话的,乃是王守仁的另一个学生,姓刘名彦,刘彦和王艮、聂豹这些人不同,他是个书呆子,只习王学,因此一直跟着王守仁,照料他的起居,至于外头的事,他不管,也不问,其实也并不认可王艮、聂豹这些激进派的思想。
王守仁眼眸眯起来,孱弱的身体在摇椅上摇晃,良久,才慢悠悠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这些人,闹也闹了,打着老夫的旗号,行自己的主张也都主张了,可是现在,却还是觉得不足,非要老夫出面不可,…“这世上的事,真难。
刘彦皱眉,道:“恩师的意思是,他们在利用恩师?”
“难道不是吗?你认为王学为何会兴盛,你当真以为,这些人当真是觉得王学有道理。老夫学有经年,小有所成,这学问嘛,道理却是有的,不敢自比圣贤,却还是强过一些教书匠,学问固然是有理,可是如今王学逐渐风靡,却并非是学问本身。”
他叹口气,继续道:“年轻生员们厌烦了程朱,所以要尝鲜,于是要知行合一。新政的官吏们要办新政,和朝野中的许多人格格不入,于是打出王学的旗号,要争权夺利。就算是前两年偃旗息鼓的礼仪之争,反对皇考的固然是打着程朱的旗号,可是那些支持陛下的,却也大谈知行合一,可见这王学,已经被世人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王守仁一语,道破了天机。
为什么王学会风靡,可悲的是,原因并不在于王学的道理,而是失意的官员和生员,拿出这个来抨击权威,借此来对抗朝中的既得利益者;其中最鲜明的就是大礼议事件,几年之前,礼议之争很是尖锐,朝中的诸公反对尊皇考,而一些投机取巧的官员,则打出了王学的旗号,反对内阁和六部。
可见所谓的王学,不过是这些人的革纸,觉得有用,觉得可以拿来发泄自己的怨气,又或者觉得可以为自己推行某种东西来做借口,正好迎合了此时大家的心理,于是乎,王学就流行了。
也就是说,换做是别的什么猫学,狗学,照样也会流行。
王守仁为何隐匿不出,为何王学日渐昌盛,反而对王艮等人不满,说到底,为的也是如此。
而现在,这个拜帖彻底打乱了王守仁平静的生活。
刘彦毕竟是书呆子,不免道:“恩师,既然如此,那么不见此人也就走了,虽说这徐谦名满天下,深得圣宠,可是拒而不见,倒也无妨。”
王守仁却是迟疑了一下:“过了门,哪有不见的道理,恒之,你虽拜入老大门墙,可是还欠了许多火候,书,不能读死,读死书是没有用的,知行合一,要融会贯通,不只是要去揣摩它的意思,更要去做,其实,这个徐谦,倒是深得老夫精髓。”
刘彦听了,不由愕然,自己跟着恩师学习了这么久,竟还不如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他不免道:“可是学生看这个徐谦,未必学的是正宗王学,倒像是打着恩师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王守仁笑了:“所以这才叫知行合一嘛,认识了道理,而后顺应着道理去做,这徐谦的新政,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可恨的,这个家伙利用了老夫,利用了王学而已,他心中的道理不是王学,他有他的道理,可是他的行事,却正合了老夫的道理,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去请他进来说话吧,走了,叫茶房把老大珍藏的好斟来,老大,今日要待一待这位贵客。”
……”……”……”……”……”……”……””’……”……”……”……”
本人是虎嫂,在此跟大家道个歉,老虎今天出差参加起点的年会去了,出门前交代我给他审稿更新的,可是我忘记了,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晚点会继续更新第二章,最后在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老虎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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