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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粮田的免税,却不曾想到,巡抚的所谓新政根本志不在此,免税不过是立威立德而已,将新任抚台与免税捆绑在一起,将抚台大人的威望升到顶点,而与此同时,真正的新政才刚刚开始。
至少此时的浙江,是空前团结的,从明报那一日确认出消息起,浙江上下已结为了铁板一块,而徐谦的声望,再一次攀升至一个新的顶点,与此同时,在宁波,大量的商贾开始入驻,宁波的土地开始大规模的收购,价钱也日渐增高,如意坊在这沸腾声中悄然开业,与此同时,如意坊的钱庄亦是开业。
整个宁波,立即沦为了一个大工地,无数蜂拥而来的商人,在得知了双屿港,得知了宁波织造局,得知了如意钱庄已将这里作为了首选之后,已是疯狂涌入。
有些时候,商贾是盲目的,谁都不知道未来的大势在哪里,自然也没有人会想到前景会在哪里。更多人更愿意相信,如意坊去了哪里,哪里就有银子。
织造局已经挂牌,不过工坊却还在破土动工,宁波上下已有传言,说是这海外的双屿港,未来都将在宁波吞吐货物,未来将会有数百上千的大船,将一船船的货物从宁波运去双屿港,这些货物堆积如山,经过双屿港的中转,运往各国,甚至远达佛朗机。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瓷窑、茶叶、丝绸、织布商贾都云集这里,货物生产出来,最紧要的就是销路,而这里,将是一个巨大的销路口。
瓷窑、茶叶倒也罢了,可是丝绸不同,丝绸本是浙江、松江一带的特产,不少商贾开始大把大把的撒钱,开始在宁波一带兴建纺织作坊,至于所需的生丝,自是直接从浙江各府各县收购。
整个宁波,几乎陷入了某种狂热,以至于本地知府都吓了一跳,连忙将此事上报,结果到了巡抚衙门,给他的回文却是淡然处之四字。
淡然处之……
宁波知府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看到下头一块块土地在买卖,大肆的人被招募为民工,开始兴建屋舍,兴建货栈,兴建工坊,兴建船坞,看到天津制造局的许多纺织机器运来,看到无数的丝商雇佣的掮客在府里、县里没头苍蝇的乱窜,他感觉这突如其来的许多东西,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与此同时,又一个重磅消息传出,巡抚衙门设钱粮处,旨在兴建学堂、拓宽河道,修桥搭路、兴建港口,这许许多多的条文,俱都颁布,于是乎,又一股热潮开始涌现,首先出手的是如意坊,如意坊一次性便往钱粮局砸了纹银五十万,五十万两银子,这几乎相当于浙江一省数年的金花银了,如此大规模的投入,似乎已经预示到了无限的前景。
如意坊打了头,商贾们就像疯了一样,也开始疯狂跟进,而士绅也不遑多让,刘瑜先打了头,又任这钱粮局局长,他老人家出了面,似乎没什么风险,豪绅们见状,亦是大笔大笔的银子投下去。
七天之间,只是短短七天时间,钱粮局筹到的银钱已突破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巨资,说出去都令人咋舌,要知道,整个国库一年的岁入,怕也只有这么多,而手握大笔银子的钱粮局财大气粗,立即抛出了各项计划,随后,在各府各县的河段开始招募人手,一方面,是官府开始征用徭役,另一方面,则是四处请人,如此大的工程同时开工,浙江一省的人力显然远远不够,江西、福建等地人在重利的许诺之下,亦是开始流入。
现如今,几乎整个浙江都已化为了工地,修筑学堂的,清除河里泥沙的,拓宽河道的,修筑堤坝的,搭桥铺路的,修筑港口的,甚至如宁波的许多街市,竟也大量在招募人手兴建,原因无它,大量人口涌入,就势必有人在这里暂居,暂居就得有住处,住处租出去就是银子,临街还可以作为铺面,由于大量人力涌入,这些人力又往往每月能赚几百几千个大钱不等,这就意味着,这些人有一定的消费能力,有了消费能力,临街的铺子做个小馆子,卫生条件差些没什么,有点劣质的黄酒,顿时就能招揽不少生意,甚至这种低廉的小馆子由于人流甚至,一月下来,竟不必城中的大酒肆挣得少。
大量人力从乡中出来务工,这也意味着,他们暂时脱离了自给自足,再不可能回到男耕女织的生活环境,因此,大量的布鞋、布衣亦是开始畅销起来,一些人看到商机,亦是生产粗布,至于那些染坊,更是不计其数。
到了阳春三月,细雨霏霏,梁湖镇今日汇聚了无数的大小官吏,在这里,大量的河床在开始动工挖掘,虽是春日,大量赤luo上身的民夫正将一担担挖出来的土堆至河床两边。
这里本没有水道,可是要连接宁波与绍兴的水路,必须开拓一条人工运河与二十多里外的小舜江连在一起,这里的工程量也是最大,数千民夫开始动工,工程已是进行了一个月之久,前几日,这里出了事故,死了几个民夫,绍兴知府连忙上报,谁晓得,徐谦竟是带着一大批人来了。
站在这人工挖成的河床边,不少官员跟着徐谦亦步亦趋,亦有人手拿竹简、笔墨随时记录。
绍兴知府马志龙心痛的看着踩在泥里的官靴,靴子已是脏的不成样子了,还有泥水倒灌进去,脚下冰飕飕的,再看徐谦和其他随员们穿着的是长筒靴,心里不由叫苦,只是这时候,他却不敢流露什么,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徐谦,等着徐谦问话。
徐谦到了一处滩头上驻足,眺目道:“那几个民夫,都已抚恤了吗?”
“回抚台大人的话,已经抚恤了,每人给了三十两银子,家人本想闹事,本官已经压了下来。”
徐谦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随即道:“现在绍兴府手头上的能放的都放下,这一段河堤务求要立即完工,你看看其他各府,进度都不错,唯有这绍兴却今日出点事,明日又延误点事,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钱粮局拨了这么多银子,便是民夫也不全是摊派,能给点银子的都给点银子,巡抚衙门那边,把该有的难处都解决了,你们自该用命才是。”
马志龙心里叫苦,银子确实是拨下来很多,天可怜见,这银子可没让衙门过过一道手,全在钱粮局呢,又不拿银子过手,又要让下头的衙门和差役办差,这不是既不给马儿吃草又让马儿跑吗?
只是巡抚衙门将此事列为大事,马志龙也是没辙,只得说到难处,道:“大人,下官自然尽力而为,不过钱粮局那边是完成了一个工期给一部分钱,而且还专门派人来查验,查验的不好就返工,既要赶工,又要返工,这怕和大人的钧令相悖,下官也是为难,几次督促下头的人……”
徐谦冷冷打断他:“说再多也是无用,别的府县为何没有这么多牢骚,偏偏你们绍兴有?说到底,是你们绍兴的差役嘴太馋,又不肯出力,有些事,本官也不给你点破,给你留几分颜面,总而言之,办不成事,那也无妨,只是这人的前程,可不是靠闭着眼来的。”
马志龙抹了把脸,也不知这脑门处是汗水还是雨水,连忙道:“是,是,下官一定加紧着办,还有绍兴府各县的学堂,如今都在兴建,眼下正是春耕之时,人力很是不足,倒是有不少流民过境,这些人,能不能先行招募着?”
徐谦道:“流民也是人力,自然要先招募着。”
马志龙却满是迟疑,道:“大人,话是这么说,就怕工程完工了,流民们还不肯走,明明不是浙江的流民,却偏偏留在咱们这里,到时全省上下流民人满为患,怕是很不好看。”
徐谦笑了:“将来所需的人力还多着呢,这才只是个开始,你也不必杞人忧天。”
正说着,有一个校尉飞马沿着河提过来,寻到徐谦一行人,校尉翻身下马,送来一份急报,道:“周教习急报,那巡按周昌已到了宁波。”
“是吗?”徐谦不由笑了,道:“告诉周泰,动手吧,这个人,本官不想再看到他。”
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徐谦如此大剌剌的说出来,很是教人生寒,早在这之前,徐谦早就放言,要收拾掉周昌,之所以如此,为的也是威慑,什么叫权利,权利就是指哪打哪,根本不必用阴谋,阴谋是弱势者用的,强权者靠的是碾压,唯有这样,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才会畏你怕你,对你千依百顺,无条件的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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