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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与李寿最终又回到了皇宫养心殿,自国丧完毕,前天子李暨的遗骨送往皇陵安葬后,养心殿便成为了新天子李寿的寝宫。
“安平王府准备闲置了么?”躺在养心殿内龙榻旁的羊绒毛毯上,谢安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然怎样?”距离谢安不远,新任大周皇帝仰躺在龙榻上,目视着养心殿的殿梁,耸耸肩说道,“本来打算送给你的,不过既然老五将他的豪宅都赠给了你,我原先那王府就算了吧……”
“感觉拿不出手?”谢安坏笑一声,继而嘿嘿笑着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可以这样,你可以叫工部翻修一番,然后送给我,反正我是不嫌多的……”
听闻此言,李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对,你是不嫌多……”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颇有些沉重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将那座王府做过多的改动……”
“……”似乎是听出了什么言下之意,谢安张了张嘴,目视着李寿。
“那{座府邸,除了你之外,我不打算让任何人入住,如今你已有了更好的府邸,那座王府,我打算就这样让它安置着,平时叫人打扫下,当个念想……”
谢安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寿是想起了逝去的福伯。
“我觉得你可以留着给你的儿子……堂堂一国之君,只有一位子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对吧?”为了缓解李寿这份哀伤,谢安故意用较为轻松的话题打趣着。
果不其然,话题一转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李寿面色沉重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想步上父皇后尘……”
“不是吧?”好似是听出了什么,谢安用手肘支撑着身体,面色古怪地望着李寿,讪讪说道,“你如今可是大周皇帝啊。难道不想……不想那个一下……三千后宫佳丽那什么的……”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倍感无语地瞥了一眼谢安,李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有皇后一人陪伴,我已心满意足……”
李寿口中的皇后,指的便是曾安乐王妃王氏,也就是其子李晟的生母,如今,那位贤淑、恬静的女子。已贵为大周皇后。
“……”谢安闻言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李寿的豁达,毕竟从某方面来说,李寿比他谢安还要显得无欲无求。
“谢安,你也收收心吧,”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目瞪口呆的神色,李寿笑着说道。“如今你已有梁丘将军、长孙小姐,危楼的鬼姬三位娇妻。若再像以往似的,处境堪忧哦……”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喂喂喂,这种哥哥教训弟弟的口吻算是怎么回事?”
“不行么?”李寿坐起身来,居高临下注视着谢安。一本正经笑着说道,“本王……咳,朕本来就要比你年长一岁有余……”
“得了吧!”谢安对于这位新任皇帝的话嗤之以鼻。
见此,李寿忍不住笑了出声,继而很认真地说道。“知道么,谢安,我这些日子,其实挺担忧你我的交情会因此改变……”说着,他望向依然冲着他撇嘴的谢安,释然般笑道,“这样真的很好……”
谢安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故意撇嘴说道,“陛下就不担忧龙威丧尽?”
“要丧早丧了……”站起身来,将谢安从地上拉起来,李寿没好气说道,“起来起来,好歹你眼下亦是我大周刑部尚书,官居一品,要是叫此间宫女看到堂堂一品大员躺在地上喘地跟头死牛似的,成何体统?”
“是,陛下……”拖着长音,谢安无可奈何地李寿拉起,坐在龙榻边沿。
望着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寿微微吸了口气,惆怅说道,“谢安啊,这些日子,我总感觉自己置身云雾,不知是真是幻……”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谢安说道,“我说,你真不打算取个表字么?一直叫你名字,我总感觉怪怪的……”
“感觉怪怪的,你不照样叫了一年多?”瞥了一眼李寿,谢安耸耸肩说道,“再一年半就弱冠了,到时候再说吧……”
李寿闻言一愣,面色古怪地说道,“又不是非得等弱冠之礼后才能取表字,以你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没有个表字,实在不像话……可以请胤公与梁丘公替你取个表字呀,作为你老师的阮尚书也可以……”
“是么?”谢安有些惊讶地望着李寿。
“当然,”李寿点了点头,继而眨眨眼说道,“另外,请你府上二夫人也可以,你不总叫她姑奶奶么?姑奶奶帮你取个表字,外人也信服对不对?”
“……”谢安闻言倍感无语,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李寿,说道,“别以为你小子当了皇帝,就可以无所顾忌,惹恼了谢大爷,叫你尝尝什么叫做砂锅大的拳头!”
李寿闻言撇了撇嘴,不屑说道,“得了,旁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拳脚,你连本王……咳,你连朕都赢不过!”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最近可是在跟着小舞习武哦……”
“当真?”李寿闻言心中一惊,一脸陌生地望着谢安,惊讶说道,“你竟然舍得抽空习武,而不是整日想着那些……啧啧,这可真是出人意外……”
“喂喂……”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摆了摆手,李寿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惆怅说道,“这些日子,朕感觉还是有些无法适从,感觉周边的一切变得那般快,当初你我发下重誓要杀的太子,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的还是那般……唉!”
谢安知道李寿想说什么,毕竟在太子李炜死后。谢安也问过李寿,是否要按照当初二人的誓言般,将太子李炜的头颅割下祭奠被他害死的福伯,但是最终,无论是李寿还是谢安,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非是他们被太子李炜临死前对其弟李承的情义所感动。
“除了那四个王之王,我打算封老五为安陵王,当然了,只是一个虚名,无任何权利,也没有封邑……总归,他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放弃了皇位……”
“李承啊……”谢安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他不见得会接受……”
李寿闻言愣了愣,继而点头自嘲说道,“我知道,老五也不认可我成为大周皇帝……”
见李寿一副自怨自艾之色,谢安连忙更正道,“并不是李承不认可你,而是他不认可任何除了他的亲兄长[哀王]李炜之外的人成为大周皇帝,哪怕是他自己!——活着的人。是没法与死去的人相比较的,放弃吧!”
“这一点朕知道。”点了点头,李寿苦涩说道,“只不过,可不单单只是老五啊……”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顿时明白过来,试探问道。“八殿下?”
李寿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显然,他多半是记起了前些日子在太和殿与皇八子李贤的争执,因为皇三子李慎封王之事的争执。
“关于这件事……其实我昨日与八贤王殿下谈论过……”
“唔?”李寿闻言一愣。疑惑地望着谢安,问道,“你昨日见过老八?如何?”
“他……并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朝廷……”说着,谢安便将昨日与李贤见面时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李寿,只听得李寿面露吃惊之色,惊讶说道,“老八竟然知晓你那位大舅子陈蓦的事?”
“不止,”摇了摇头,谢安压低声音说道,“当时给我的感觉,贤殿下似乎对太平军的一举一动颇为了解,不出意外,他在江南时,没少派人暗中监视太平军的举动……”
“怪不得老八那日与我争执时曾说过,我二人放眼的事物高低不同……原来如此,在我等忌惮老四的时候,他心中所考虑的,却是太平军这颗在大周内部扎根生芽的毒瘤……”说到这里,李寿转头望向谢安,低声说道,“这件事,长孙小姐怎么说?”
谢安闻言耸了耸肩,低声说道,“静观其变,稍安勿躁!——眼下我等对太平军的实力尚无准确估量,打草惊蛇,并非上策,需要有人先探探太平军的底细……”
“那不就是你了么?”李寿轻笑着说道。
“什么?我?”谢安愣了愣,疑惑说道,“我从哪去探知太平军的事?别说大舅哥眼下已不在冀京,就算他在,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朕指的又非是你那位大舅哥,朕指的是费国!——你不是忘了吧,他也是太平军的人啊!”
“诶?”谢安闻言一愣,在李寿愕然的目光下挠了挠脑门,讪讪说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
听闻此言,李寿脸上表情更是古怪,难以置信地说道,“别告诉朕,你还未与那费国谈过这件事……”
“呃,好像是这样……”谢安讪讪一笑。
“喂,”无可奈何地望着谢安,李寿没好气说道,“朕还以为你已将此人收服……朕还封他一个四品参将,叫他总督冀州兵,你这……”
“别急啊,来得及来得及……”讪讪一笑,谢安连忙说道,“过些日子不是我成婚嘛,到时候我私底下与费国好好谈谈,尽可能将此人真正地拉拢到我等一方来……此人素来韬晦养光,不显山不露水,实则乃大将之才,你日后用得上!”
“趁早!”李寿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对了,在此之前,我先替你引见一人!”
“何人?”
望着谢安脸上的疑惑,李寿微微一笑,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拍了拍手掌,顿时,只听嗖嗖两声。有两名身穿黑衣的人不知从何处跃下,叩地抱拳,跪在李寿与谢安身前。
根据他们胸口所绣着的标示,此二人正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漠飞手底下的东岭众成员。
眼下谢安麾下的东岭众总共分为两拨,一拨是由[蛮骨]狄布所率的大狱寺重牢狱卒,替谢安看管着整个大周最是藏污纳垢、最是黑暗的监牢重狱。而另外一拨,则由[镰虫]漠飞所率,属于锦衣卫名下一支,负责监控整个皇宫的境况,以及保护新任皇帝李寿。
锦衣卫内分两种,一种是从北军调过来的精锐,衣着鲜艳,职权与曾经皇五子李承当值时相同,而另外一种。则是锦衣卫暗哨,全部由原东岭众刺客担任,替李寿与谢安监控着皇宫乃至冀京的一举一动,说白了,就是天子李寿手中的刺客谍报组织。
“将那个人叫过来!”李寿沉声说道。
那两名锦衣卫暗哨点了点头,嗖嗖两声跃上殿梁,消失不见。
抬着头望着养心殿的殿梁半响,谢安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借给你的人好用吧?”
李寿乐了。笑着说道,“好用……倘若这些人能从正门出入,朕对他们评价会更高一些……你是不知,我前些日子被他们吓到过多少回……尤其是那个漠飞,你当真告诉过他,他眼下是北镇抚司的司都尉么?”
“怎么了?”
“正五品的官啊。大半夜打扮地跟刺客似的,嗖地一声就出现在我书房内,向我汇报今日皇宫所发生的种种,他就没想过,我迟早会被他吓死么?”
谢安闻言嘿嘿一笑。毕竟他此前也没少被漠飞吓到,很是理解李寿这种感触。
“那家伙嘛,对于刺客那黑衣的打扮,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吧,尤其是脸上那条黑布,下次你可以尝试着叫他拿下来,很有趣的……”说到这里,谢安忍不住笑了出声。
有一次,他曾叫漠飞摘下脸上的黑布,因为他想看看漠飞究竟长什么样,结果倒好,摘下了脸上黑布的漠飞神情紧张,举止无措,哪里像是什么凶名赫赫的东岭众杀人鬼,简直就是一个白面小生。
起初谢安感到挺有趣,可当漠飞不慎打坏他府上几个昂贵的瓷瓶装饰后,倍感心疼的谢安赶紧叫这家伙蒙上黑布,毕竟再那么下去,不知要被这家伙弄坏多少东西。
不难猜测,漠飞与陈蓦一样,有着某种罕见的心理疾病,陈蓦是无法呆在空间狭小的环境下,否则心情会变得极其冲动,而漠飞恰恰相反,他最喜欢呆在狭小的空间内,毫无隐藏地暴露在旁人面前,会使他手足无措,从某种角度上说,东岭众中赫赫有名的杀人鬼,其实是一个蛮胆小的人,当然了,只是指心理上。
至于他脸上的黑布,与其单纯说是刺客的装束,倒不是说是他用来安抚自己心情的道具。
就在谢安向李寿解释漠飞的性格与心理症状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继而,有一个让谢安倍感面熟的男子走入了殿内,朝着李寿单膝跪下。
“微臣耿南,见过陛下!——这位想必就是谢大人吧?”
“耿南?”望着跪倒在面前的来人,谢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对方,难以置信说道,“你是……北军四大供奉之一,[朱雀宿将]耿南?!”
“谢大人竟还记得在下,在下倍感荣幸!”耿南微微一笑,一副顺从之色。
“……”目瞪口呆地望着耿南良久,谢安稍稍退后了一步,下意识地将李寿护在身后,压低声音对李寿说道,“你叫这家伙来做什么?这家伙可是……”
“我知道,”拍了拍谢安肩膀,李寿低声说道,“你先听听他说的话……”说着,他抬手说道,“平身!”
“谢陛下!”耿南闻言叩地谢恩,继而站起身来,见谢安面露忌惮之色,微微一笑,说道,“谢大人可以放心,眼下此养心殿内,有锦衣卫暗哨一十六人潜伏着,就连新任的锦衣卫之首,东岭众四人之一的镰虫漠飞亦在,监视着在下的一举一动,再者,殿门外……”
“殿门外?”谢安闻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养心殿门外,却见老太监王英正淡淡地望着耿南,待注意到谢安目光往来,微微一笑,低了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难道这位王老太监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谢安上下打量着躬身站在殿外的老太监王英,说实话,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位侍奉了前天子李暨三十余年的老侍从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在这时,李寿斟了一杯茶递给谢安,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自斟一杯,望着耿南微笑说道,“耿师傅,劳你将前些日子对朕说过的话,原封不动,与谢大人再说一遍!”
“是,陛下!”耿南抱拳领命,继而转头望向谢安,轻笑说道,“那首先,先介绍一下耿某的身份吧……”
“身份?不是北军供奉么?”谢安疑惑地嘀咕道。
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谢安的小声嘀咕,耿南微微一笑,抱拳躬身,正色说道,“在下耿南,曾经叫做耿鬼,乃太平军[六神将]之一,[天枢神将]!”
“六神将?”谢安闻言面色一惊,尽管他已稍许地接触到了一些有关于太平军的事,但他却不知所谓[六神将]的事,眼下听耿南这么一自我介绍,自然心中惊愕。
谢安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李寿,见李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皱眉问耿南道,“何谓六神将?”
耿南抱了抱拳,恭敬说道,“便是总督太平军各地方军务大事的大将!——包括在下在内的这六人,受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监督,奉命混入大周内部,逐步控制大周的势力,以待日后一旦太平军举事,倒戈相助……”
“单单你六神将?”
“不!——受命之日,每位六神将都少则百人、多则数百人跟随,一同潜伏于大周之内……哦,谢大人可以放心,在下本来就不欲投身为贼,早些年便将手底下那百来个叛党设法杀尽,改名换姓,逃到冀京,却不想仍然被叛党找到……”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其他五人的身份,你可知道?”
耿南摇了摇头,说道,“太平军严令我等六神将私下接触,也从不透露另外五人消息,不过据在下猜测,但凡是重要人物,身边定有太平军细作潜伏,问题只在于是否受器重……”
“重要人物?比如?”
望了一眼谢安,耿南沉声说道,“四皇子李茂!八皇子李贤!”
“……”谢安与李寿闻言眉梢一颤,相视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