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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一刻之前——
当城下的齐郝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对洛阳南城墙展开第二波凶猛攻势之时,思前想后的张栋,最终还是从预备军中调来了七八千的弓手,加固南阳的防守力量。
这七八千弓手的加入,不得不说给城上的守军添加了几分信心与士气,在叛军将领邓彬、崔衍等人的指挥下,似乎有着渐渐挽回落败局面的景象,将齐郝军又压回了城下。
“放箭!放箭!——休要停歇!”
“礌石滚木!丢下去,丢下去!”
此刻的洛阳南城墙,嘈杂声不绝于耳,负责各段城墙的将领们,指挥着麾下的士卒对城下的齐郝军展开反攻。
好在城下齐郝军多如虫蚁,因此,城墙上受呛人黑烟影响严重的守军,倒也不需要刻意的瞄准,只要机械般将手中的礌石、滚木胡乱丢出去就行了。
至于弓手,由于瞧不清楚护城河对面的两千征西军弓手,因此也将打击的目标定在城下的齐* 郝军上。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的诱敌之计,进行地相当完美,几乎洛阳城上所有的叛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城下的齐郝军身上。
而就在这时,毁灭xìng的灾难降临了……
“骑……骑兵!”
“将军,城外出现一支骑兵!”
当某些士卒从那滚滚的黑烟中看到那支突然出现在城下的骑兵时,城上的守将倍感莫名其妙。
攻城之战。要骑兵做什么?
而就在他们思考这一疑问时,他们忽然发现,攻势凶猛的齐郝军,突然诡异地退回了城下,不知在做些什么。
“怎么回事?周军怎么突然撤退了?”
抱着心中的种种猜忌,洛阳主将张栋从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观瞧着城下齐郝军的动静。
由于从护城河上飘来的黑烟太过于浓重,以至于他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齐郝军的诡异,直到细细观瞧了片刻,他这才隐约看到。城下的齐郝军,不知为何一个个都蹲在地上,用手中的盾牌遮掩着身体。
难道是我军的箭矢太过于凶猛,周军吃不消了?
张栋倍感纳闷。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一名侍卫,忽然抬起了右手,一脸惊恐地喊道,“将……将军!”
“唔?”张栋微微皱了皱眉,顺着那侍卫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
顿时。他的眼神变得呆滞了,脸上的恐惧之sè。变得越来越浓。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暴雨一般,正朝着城墙宣泄而来……
“掩体……所有人找掩体躲避!”
面露惶恐之sè的张栋,下意识地朝着四周大声吼道。
可惜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犹如倾盆暴雨般密集的箭雨,眨眼便至,可怜城上的叛军士卒,面对着这犹如天灾般的打击,整个人都呆住了。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被乱箭shè死。
甚至于,有些士卒尚未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因为这一阵箭雨而失去了意识。
“所有人趴下!”张栋嘶声力竭地吼道。
但是一声吼罢,他呆住了。
怎么回事,这些箭矢的飞行方式……
不应该是从前方shè来的么?
为什么会从头顶上掉下来?!
张栋眼睁睁看着许多士卒明明已躲到墙垛之后,却依然被至上而下的箭矢shè死。活生生钉死在城墙之上,他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箭雨,整整持续了好一会,当张栋站起身来再观瞧城墙之上。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只见此刻的洛阳南城墙,尸骸遍地,每一个被乱箭shè死的士卒,都身中数箭、甚至是数十箭,甚至于,有的死去的士卒,尚且保持着缩在墙根的姿势。
为什么!
为什么周军的箭矢,能越过女墙给城上的守军造成这般巨大的伤亡?
这究竟是什么战法?
张栋下意识地冲到了城墙边,死死盯着那滚滚的黑烟,他迫切想从那浓重的黑烟中间,望向遥远的周军中阵。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城墙,由于有力过猛,他的手背上已绷紧了青筋。
最初那些周军抱着易燃的干物,并不是为了填平护城河,而是为了制造这可恶的黑烟啊!
而自己所下达的将令,却帮了周军一把……
第一波周军撤退时,自己明明杀死大量的周军……
可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回头望了一眼城上,望着那些面sè苍白,频频回顾四周战死同伴的幸存士卒,张栋死死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是想增派南军的守军,打回士气,为什么,为什么会反而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等等!
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打回将士的士气?
啊,对,那是因为齐郝攻城太凶猛……
难道,周军的第二波攻势,其实并不是为了趁机攻上城墙,而是为了诱使自己派出预备军,增强南城墙的守备力么?
诱敌之计……
原来,还能这么用这条计策么?
想到深处,张栋感觉自己的后背,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难道说,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么?
用仅仅千余人,就换取了守军将士近万人的伤亡,这等用兵,比那个吕帆还要可怕啊!
是谁……
这次西征军的统帅,到底是何方神圣!
望着刘奕所在的大军方向,张栋感觉的心脏都自己好似停止了跳动。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窟,说不出的心寒。
“将军,城下的齐郝军又攻上来了!从其他三处城墙抽调兵力吧!”副将邓彬一脸焦急地喊道。
“不……”张栋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惊恐,连连摇头说道,“偃师有十万西征军,此番来攻城,却仅仅只来了四万,还有整整六万兵力……其他三面城墙的兵力,绝对不可以抽调。否则,就不单单是南城墙陷入不利局面了!”
“可是将军……”
“够了!——方才被周军shè死的将士,损失有多少?”
邓彬张了张嘴,艰难说道,“大概六千上下……”
“六千上下……”张栋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坐于地,好在身旁的侍卫及时扶住。
“六千将士,转眼之间……”狠狠咬着牙,张栋脸上浮现出几分悲痛。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沉声问道。“城内还有多少预备军?”
邓彬闻言犹豫了一下,抱了抱拳,试探着说道,“大概还有一万两千左右……全部调来南城墙么?”
“一万两千么?”张栋深深皱了皱眉,在思忖了一下后,摇头说道,“不,调六千过来,其余人。原地待命……”
“将军?”
伸手阻止了邓彬的话,张栋沉声说道,“南城墙攻势如此凶猛,其余三处城墙,却连个佯攻的部队都没有,你觉得奇怪么?”
邓彬闻言愣了愣,若有所思地说道。“将军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正说着,忽然远处跑来了几名传令官。
“启禀将军,东城墙外三里处的林子。发现周军踪迹,人数不明!”
“启禀将军,北城墙东侧,有一股周军徘徊,人数大概在万人以上!”
“果然……”张栋闻言双目闪过一丝jīng光,喃喃说道,“果然周军攻南城攻地这般凶猛,就是为了叫我将其余三处城墙的守军调来此地……这样的话,周军便可以趁虚而入,攻打我其余三处城墙!——不可动,其余三面城墙的守军,决不可轻易调度!”
“是!”邓彬点了点头。
“另外,传令其余三处城墙的守将,告诉他们戒备周军,决不可掉以轻心!——单单南城墙不利,周军是攻不下洛阳的,但倘若被周军趁虚而入,其余三处城墙皆遭遇不利局面,那我等,可就插翅难逃了!”
“是,将军!”
“另外再传令剩余的六千人预备军,叫其原地待命,倘若其余三处城墙有任何守城不利局面,当即前往支援,否则,一切以守卫南城墙为目的!”
“是!”张栋身旁的护卫抱了抱拳,疾步走下城墙,传达张栋的将令去了,毕竟在刚才那几波箭雨中,城墙上的传令官已死地差不多了。
此刻的张栋,尚未察觉到,即便他这般小心谨慎,却也中了长孙湘雨的算计。
应该说,正因为他这般谨慎,才会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洛阳南城墙的战事,几乎已演变为纯粹的消耗战。
但是令张栋极为不解的是,自己一方明明有着地利的优势,却怎么也无法挽回先前落下的劣势局面。
要知道,那股惹人厌的黑烟,已渐渐消失不见了呀,作为守城的一方,不应该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么?为什么反而会被周军压地打?
张栋默默地望着自己麾下的将士,望着满脸疲倦的他们,狼狈地防守着如蝗虫般涌上城墙的周军。
望着他们气喘如牛的模样,张栋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这场仗前前后后才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为什么自己的部下会累到这种程度?
自己平rì里可不曾疏忽对士卒的训练啊!
张栋不会明白,他部下们的疲倦,其实有多半来自于对攻城周军的恐惧,那种心理上的负担,才是造成他们变得如此疲倦的重要原因。
人呐,是一种感情波动极为明显的生物,在兴奋时,就算再累,也能够轻易坚持下来,反过来说,倘若心情低落。那么往往连普通的水准都达不到。
眼下亦是如此,善于洞察人心的长孙湘雨,在一开始都营造出对周军绝对有利的局面,给洛阳城上的守军造成了严重的心理负担,使得叛军疲劳的速度,要比正常情况下快一倍不止。
更何况,由于长孙湘雨的妙计,周军已几度攻上城墙,这给了所有的西征周军一个错觉,那就是。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拿下这段城墙。
正是这个错觉,使得周军气势如虹,在攻城战中越来越凶猛,更别说他们注意到了城上守军的疲态与士气低落。
就好比两个人打架,撇开所有的因素不谈,当其中一个人露出退缩的表情时,那么另一个人,自然会受到鼓舞。尽管对方还有反抗的余力。
而眼下亦是如此,面对着周军前赴后涌的攻势。城上的守军渐渐吃不消了,就算张栋时不时地补充着兵力,又能怎样?
已经被西征周军打出了气势,他们已经掌握了洛阳南城墙的绝对主动权!
这种事,在古代战事上屡见不鲜,一旦首战得胜,往往能势如破竹,而一旦首战告负,却大多是兵败如山倒。这也是大多数将领,见战况不妙,便免战不出的原因,因为他们清楚,士气低落的将士,是无法发挥出正常实力的,除非。能想出高明的计策,打断敌军高涨的士气,从而扭转乾坤,挽回劣势。
而事实上。张栋此前调来八千弓手,就是为了挽回城上强势的劣势,为了打回士气,但遗憾的是,长孙湘雨棋高一着,在这个时间点用一支奇兵掐断了张栋的意图,使得张栋非但没有能够鼓舞部下的士气,反而因为那六千人的巨大伤亡,使得南城墙上守军的士气,跌到了低谷。
也是,在看到希望之时却遭受灭顶之灾,任谁都会感到绝望。
从一方面说,长孙湘雨用计确实高明,而从另外一方面说,这个女人的xìng格,确实恶劣地可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洛阳南城墙的战事,正如长孙湘雨所谋划的那样,洛阳南城墙的守军,被彻底拖入了泥潭,被拖死了……
尽管张栋先后又投入了数次兵力,以至于将那一万两千预备军,都投入了南城墙,但是依然无法挽回南城墙战况的不利局面。
事实上,当谢安注意到乌彭、齐郝暗地里与刘奕交换攻城的士卒时,张栋其实也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手里已经没有可用的底牌。
他的底牌,那两万人的预备军,已经被长孙湘雨一点一点地吃掉了,换句话说,除非向其余三处城墙抽调兵力,否则,他就只能靠手上仅剩的那点兵力,死守洛阳南城墙。
杰出的将领,往往会在敌军士气高涨时打断对方,就好比张栋眼下,他其实就应该抽调其余三处城墙的守军,将其全部投入战场,非但要夺回南城墙的主动权,甚至还要出城与刘奕的两万人本队交战。
别以为守城的一方出城交战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要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要打回士气,就必须有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
可惜的是,张栋太谨慎了,他不敢轻易犯险,以至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城墙的守军,被一点一点地消耗掉……
他想不明白,此番来攻城的西征军,也不过只有四万人,而他南城墙的守军,起初却有一万四千人,再加上两万的预备军,论兵力,其实不必西征周军差不多,更何况还有着高耸而坚固的城墙作为助益,但为什么,眼下西征周军还剩下多达三万余人,而城墙之上,却只剩下寥寥七八千人呢?
几乎可以说是两名守军士卒的xìng命,才能换来一名西征军将士的xìng命……
这个损失,完全不成比例啊!
在往常,攻城的一方往往要付出数倍、乃是十数倍的代价,可为什么眼下会出现这种诡异的事?
不得不说,张栋的算法有误,正如长孙湘雨所说的,那并不是三万四千人对四万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万四千人对四万人,别看刘奕的两万人本队至今没有丝毫异动,但事实上,他暗中有和乌彭、齐郝等人调换攻城的士卒,再者,两万人的数量,就算站着不动,也会给城上的守军带来巨大的心理负担。
所以说,不明白其中差异的张栋,如何斗得过长孙湘雨这个jīng于算计的女人?
当战事持续到未时时,张栋所谓的那三万四千名守军,已被长孙湘雨彻底吃掉了,提前暴露了所有底牌的张栋,只能被动地从其他三处城墙抽调兵力。
从最初的每段城墙抽调一千人,到后来的两千人、三千人,但是洛阳南城墙守军的士气,却未有丝毫的改善,尽管周军也在城下付出了将近七千人的巨大损伤。
渐渐地,就连张栋自己也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步入了西征军那位不知名的统帅的计谋中,一步一步走向败亡。
拆东墙,补西墙,这种防御的手段如何会有成效?
当听到部下来报,洛阳东城墙与北城墙,相继遭到西征周军的进攻时,张栋就已经意识到,他输了。
他在一rì之间,输了整座洛阳城。
如果说之前他输给吕帆,是输地心服口服,那么眼下,面对着那位不知名的统帅,他输地莫名其妙。
直到眼下,他依然没有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输的。
就好像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将胜利拱手让给了西征周军……
最开始的失误且不说,后面的战事,他张栋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啊,损失多少人,便补充多少人,不给攻城的西征周军丝毫的机会。
为什么会输?
只是在潜意识中,张栋这样觉得。
“赢不了,对手太强大了……”
“什么?”或许是注意到了张栋的嘀咕,一脸污血、气喘吁吁的邓彬转过头去,疑惑地望着自家主将。
没有理会邓彬的惊愕,张栋缓缓走到城墙边,俯视着城下前仆后继的西征周军,长长叹了口气。
“只能……能援军了……”
他自是不会想到,此刻的长孙湘雨,正摇动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洛阳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洛阳已经拿下了呢!剩下的嘛……咯咯咯,别慢吞吞的,小女子可是打算在落rì之前,结束战事的呢!——邙山与郭的援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