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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怎么会?”曾琦怔了一下,这个永佃永息制土改现在可是被铁血同志会和左青团吹上了天,好像没有这次土改中国就不可能统一,农民也可能要陷于水深火热似的!
“恐怕真是错了!”常瑞青说,“当然算政治账永佃永息制改革是有很大的收获,但要从经济效率来分析,这次改革的方向其实是错误的。因为它并不能给农民带来富裕,反而阻碍了农村土地从分散走向集中,从小农经济走向资本主义的过程。实际上中国底层农民的赤贫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封建土地所有制造成的,而是小农经济这种生产方式的落后所造成的……而且中国农村原先的土地所有制并不是封建的,反而是我们的永佃永息制改革后的土地所有制才是封建的——在完成了永佃永息土改后我们冻结了农村土地的流通,又不允许土地出租,这也就变相地将农民禁锢在土地上了,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小块土地,这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就要为没有人肯种地烦恼了。”
呃,这个话在一旁的赵香儿和小萝莉听了简直就是天书,不过正因为听不懂,两个女人看常瑞青的目光里面就又多了几分崇拜的神色了。
不过在法国学习过法律和经济的曾琦却能听懂常瑞青的话。他呷了口酒,思索着说:“委座,您的意思是中国农业应该走欧美那种资本主义农场的路子?”
“是的,应该是往这个方向上发展,否则让农民守着小块份地根本不可能致富,种地应该是一门可以发家致富的行当,农民更不应该和贫穷划等号。”
“可是……”曾琦的眉毛蹙成了一团。“许多地方的永佃永息制改革才刚刚成功,再改恐怕……”
“不,不是马上改,也不能轻易否定永佃永息改革,不过我们应该寻找一个可行的农业现代化的道路。”常瑞青想了想,说:“土地肯定是集中经营更有效率,而且随着我国工业化水平的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农民将会进入城市从事工业和服务业……应该要有个办法将他们在农村的小块份地集中起来经营,这样也有利于资本和人才留在农村。否则,中国的农业将是一个慢慢死去的过程!”
“那么苏联的农业集体化……”
“那是将农民变成农奴!”常瑞青冷冷笑道:“这是一种更为彻底的封建土地所有制,比原来的土地私有制更加落后,因为这种制度是将农民永久地束缚在土地上,剥夺了他们进入城市的自由,让他们世世代代永远贫困!所以这是一种极端反动的体制。”
听了这番分析,曾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苏联的农业集体化才开始,到底怎么搞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常大**家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极端反动的呢?
常瑞青看着曾琦将信将疑的样子,微笑着道:“慕韩,从现在工人和农民巨大的收入差别,我们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民转化成工人……而且进入城市成为工人,也是大部分农民过上相对富裕生活的唯一途径!城市化也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我们不应该阻止这个过程,而是应该帮助更多的农民在城市安家,同时还要找到一个让农村的小农经济平稳过渡到资本主义大农业的办法……等到回京以后再找总理和潘先生好好合计一下吧。”
……
此时,在一列向东行驶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火车包厢内,周E来在一张狭窄的床位上躺了大半个晚上,辗转不能成寐。满脑子都是农业集体化的事情,在享用苏方招待的丰盛的晚餐的时候,火车上的长波电台收到了南京的中G中央发了的电报,告知他和毛ZD,中央的其他几个政治局委员都同意在近期召开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农村工作了——毛ZD对此的理解是:中央将要讨论在中国实行农业集体化的可能性!
咚咚两声,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周书记,主席想找您谈谈。”
“好的,我这就过来。”
周E来披了件呢子大衣跟着毛ZD的秘书来到了另一间小小的包厢。门一打开,就闻到刺鼻的烟味,毛ZD现在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特别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一支支抽个不停,看来这个晚上他也同样没有睡着过一分钟。
“E来,我打扰你的美梦了吧?”
“没有,主席。”
“坐一会儿,我的周大书记。”毛ZD在烟灰缸里摁灭了一个烟蒂,顺手又从桌子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擦上火又抽了起来。接着他又拿起案头的一叠文稿递给周E来。“E来啊,帮我参考一下吧。”他说。“这是我半个晚上的劳动成果,我打算在下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面提出,如果能实行,将来的中国就是赤旗的海洋了。”
“赤旗的海洋?”周E来愣了一下,接过文稿看了眼,上面的字迹非常潦草,看起来很吃力。毛ZD的话音又在他耳畔响起。“我党这几年的工作中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深入农村,没有扎根农村,没有在农村中形成自己的力量。所以我党现在的执政地位是虚弱的,是依附于常瑞青和国防军的执政,而非依靠我党自己的力量在执政——而苏联现在实行的农业集体化就给我们指明了一条掌握农村、控制农民的正确路线。中国是一个农业国,人口的90以上是农民,主要的生产力就是农业,只要我们能用农业集体化的办法将中国最广大的农民组织起来,紧密团结到我党的周围,将来就没有任何力量能组织中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了!”
“主席,你的意思是在全国实行农业集体化?国民党能答应?常委员长能同意?”
毛ZD吸了两口烟,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关键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常瑞青,而是这个农业集体化到底能不能给农民带来富裕的生活!这个才是关键,如果能让农民的生活一天天富裕起来,将来农民就会站在我们一边,有了他们手中的选票,我们党的执政地位才能牢固——将来的政权不是靠枪炮去争取,而是建立在人民群众的选票之上!我们必须要调整自己的思路,俄国式的暴力**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们中国GCD是一个修正主义的党,而且已经是执政党了,我这个党主席总不能去推翻自己党的政权吧?就算我肯那么干,也没有几个人会追随的。E来,你说是不是啊?”
“是的。”周E来点点头,现在的中国GCD固然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有一点还是值得称道的,那就是能够容忍真话!周E来说:“常委员长的统治已经稳定下来了,用鲁迅先生的话说:现在就是一个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老百姓的,对现在的局面都很满足,所以造反是没有前途的。”
毛ZD指了指周E来手中的文稿,笑道:“因此所以我们必须真正帮助农民,我们的集体化必须是能为农民带来富裕的集体化,而不能像苏联那样把农民变成农奴然后狠狠地剥削。”
“主席,”周E来忙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苏联的集体化是剥削农民的一个……圈套?但是我们参观的那几个集体农庄似乎都搞得不错。”
“那是在做广告给人参观。”毛ZD笑笑说。“苏联想要每年出口1500万吨以上的粮食套汇,他们一年才生产多少粮食?战前的1913年才生产8600万吨,出口1000万吨……我是当过农民的,种地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没有什么捷径好走的,不会插上一面红旗,就能亩产万斤粮了。所以苏联将来出口的,只能是农民的口粮!这样的集体化就是以饿死农民为代价,换取外汇进口机器设备搞工业化!这个路子不能说不对,但是在眼下的中国是行不通的,所以不是我们要搞的集体化。”
“如果苏联的办法不行,那我们又该怎么搞呢?”周E来带着疑惑开始仔细阅读毛ZD的文稿。毛ZD提出的方法是将集体化当成资本主义的股份制企业来办。一个集体化单位就相当于一个股份制的农场,农民将他们的小块份地和生产工具折成股份参加进去,本人则转化成这个股份制农场的股东和农业工人或是管理者,如果他们不愿意继续留在农村想去城市闯荡一番,也可以只做股东不参与生产和管理。而政府和渔农会则为这些股份制农场提供政策和贷款上的各种扶植,以确保它们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存活和发展起来……
“想法很不错,但是执行起来恐怕有点难度。”周E来给出了个中肯的评价,他又说:“那么GCD能做什么呢?这些股份制农场的管理权应该在农民自己手里吧?”
“当然是领导渔农会了。”毛ZD思索着说。“工会现在被右派分子所控制了,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地主和富农又大多拥护国民党,如果我们不把根扎进农村,等到真的开始实行宪政的时候,我们左派GCD人可就要变成无根浮萍了。”
“常委员长能答应?现在的渔农会可是掌握在他的老丈人手里。”
“潘玉成就是个老官僚,永佃永息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管理的渔农会都快变成商业协会了,根本不可能负担起农业集体化的工作,而且渔农会总会长也不是他老人家想要的。”
“那他想要什么?”
“他想当政务院总理!他还想让他的外孙成为常委员长的接替人!”
听到这个话题,周E来的浓眉就拧了起来。“这样不大好吧,那可是常家的家务事……而且就算我们能说服陈总理让位,潘玉成也未必能坐上总理的位子,常委员长信任的是张君劢。”
“这个我知道,论才能当然是张君劢比较合适,但是潘玉成也差不了太多,又是常瑞青的自家人,如果大家都支持他,相信常瑞青也不会提出异议。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说服陈总理让贤,E来,你同他关心比较好,不如就由你出面劝说……我想请他去领导渔农会,为我党的农村工作打开局面。”
……
“耀如,这1000万吨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真的能按照现在谈妥的价格悉数购入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不过转手拿去国际市场上抛售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我们应该顺势调整1923年度的播种计划,渔农会在这方面有一定的调控能力,我们可以通过和农民签订预售合同的办法增加棉花和大豆的播种面积。棉花是眼下发展迅速是纺织工业的主要原材料,每年都需要大量进口,而大豆则是我国主要的大宗出口商品……”
农业部部长潘玉成满脸堆笑地坐在常瑞青汤山官邸的办公室里,很尽职的和常瑞青解说着农业部和渔农总会对采购苏联谷物的意见。和所有梦想着要实现工业化的后进国家一样,在中国外汇也是一种极其宝贵的资源,所以进口苏联谷物所要考虑到的问题还不仅是价格以及对国内市场的影响,还要想到如何从国际市场上收回支付给苏联的外汇。在这个问题上,潘玉成绝对能够上专家的水准,常瑞青反而没有什么见地,但他还是一脸认真的听着。
不过他的心思却早就转到陈独秀在他结束巡视返回南京后提交的“农业集体化改革”的建议书上面去了。根据常瑞青所掌握的情况,这个要在中国农村推广股份制农场的集体化办法,居然出自中G主席毛ZD和西北局书记周E来两位大神之手!
这可让他有些大跌眼镜了。不过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股份制农场恐怕是眼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进一步发展农村经济的办法了。如果没有自己的“永佃永息制”改革,也没有历史上GCD人发动的土地**,而是让中国拥有一个稳定的发展资本主义的环境,随着城市工业化的发展,大多数的中国农民也应该会转化成工人,而农村的土地也会渐渐集中,最后出现大量的家庭农场或是大型农场。
至于后世某些人认为的中国的封建地主阶级将会成为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障碍,不会允许农民转化为工人阶级云云的,常瑞青在前世就知道那是胡扯。中国的农民都是自由人,不是农奴。地主和佃农之间的是以经济依附关系为主,并不存在地主对佃户的严格控制——这同欧洲中世纪所存在的封建等级依附是完全不同的。反倒是历史上的土改实行以后,中国的农民才失去了成为工人的自由——农民从一种职业变成了一个身份,一个等级。所以这种体制倒是具有明显的封建农奴制度的特点……
但是封建农奴制在中国农村所取得的胜利,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这个时代中国农村阶级矛盾的激化程度,说明了中国农村存在着数以亿计的绝望的农民,这就是一个堆满了干柴的仓库,只要一点阶级斗争的星星之火就能毁掉中国农村的安定——而农村正是中国工业化的基础!
“潘先生,你对陈总理提交的在农村推广股份制农场的建议怎么看?”常瑞青打断了潘玉成。“总理想亲自负责这件事,他还推荐你来接替他出任总理。”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打量着潘玉成的脸色。
潘玉成强压下自己的狂喜,说:“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很不错……不过实行起来一定要力求平稳。不能用行政命令强压,要让农民在看见好处以后自愿加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可以给予税收上的照顾……”
常瑞青带着苦笑摇摇头。“潘先生,总理的位子很快就是你的了,你当了家就知道我们的财政有多紧张了。而且和日本、苏联比起来,咱们从农村拿得并不算多。谁让咱们是个农业国呢?不从农业上拿钱?还能用什么来发展工业?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潘玉成笑了,常瑞青的话意味着他很快就能当上“宰相”了,有他这个宰相外公,他的外孙自然就有更大的机会成为“太子”了。他压下这些心思,朝常瑞青点了点头。“耀如,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财政上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两年工商业发展势头良好,财政收入增加很快。用不了几年,财政形势就会大大缓解的。”
常瑞青不置可否地说:“但愿能缓解吧,潘先生,以后就看你的本事了。”潘玉成重重地点头。“一定能缓解的,你别看着到处都很落后,其实比起几年前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这两年咱们的经济发展在世界上都是极快的,顶多再有两个五年计划,咱们的国力就能赶上世界上的一等列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