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以毒攻毒

上山打老虎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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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磅礴的大雨,止不住锦衣卫上下如潮水一般退去的步伐,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全部退了出去。

    而朱佑樘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坐上步撵后,朝柳乘风招了招手,示意柳乘风上撵,柳乘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去。这步撵很是宽大,进了里头与外面的雨水彻底隔绝,里头有手炉、香炉,混合着一股暖洋洋又有几分淡香的气息。

    步撵被人抬起,朱佑樘的手压在椅旁的扶柄上,而柳乘风只能弯腰站着,这里虽然宽大,可是给柳乘风的空间却有点局促,朱佑樘看他一眼,道:“要不要坐到朕这边来?”

    步撵上的座椅其实坐三个人也足够了,他挪了个位置,想必也是不忍柳乘风这般憋屈站着,柳乘风却是摇摇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朱佑樘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道:“此事必须尽快地压下去,不过锦衣卫此前的动静太大,难免让人猜测,你有什么办法?”

    柳乘风道:“陛下,何不如制造点别的话题?”

    “嗯?你说?”朱佑樘慢悠悠地道。

    柳乘风道:“陛下,所谓流言无非舆论而已,寻常百姓无所事事时总不免去讨论些宫闱之事,可是当宫闱里发生了更大的事呢?”

    朱佑樘不太明白,摇摇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朕交给你的去办吧。”

    柳乘风只得应下。

    朱佑樘又道:“周成一案,既委屈了你也辛苦了你,不过朕现在百病缠身,对你暂时也不会有奖励,你心中可不要怪朕。”

    柳乘风笑道:“陛下恩德,让臣惶恐,若再追加奖励,微臣反倒不安了。”

    朱佑樘显得很是疲倦了,压压手,道:“朕回宫了。你去做事吧。”叫人放下步撵,放柳乘风下去,外头还下着雨。不过雨水比之前小了许多,柳乘风出了步撵的时候,立即有人给他撑伞、披上蓑衣斗笠,随即目送着朱佑樘的銮驾远去。

    倒是谢迁不肯走。一把拉住柳乘风,冷冷地道:“柳乘风,你真是大胆,陛下病重,你为何不报知内阁?”

    柳乘风心里暗骂:“我是亲军。你是内阁,我凭什么给你报信?”他脸上做出一副郑重的样子,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又有什么办法?谢大人要问,自去问皇上,却为何来责任我来着?再者说了,这是宫中秘事,陛下既然对内阁有所隐瞒。想必陛下也有自己的考量。内阁何必多问。”

    这番话就有点太不客气了一些,气得谢迁想跺脚,可是柳乘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让他无话可说,他只得冷冷一笑,道:“好。好……”说罢,便拂袖而去。

    柳乘风见他走远。心里却是想笑,若是换做是以前。内阁一家独大,牟斌还在锦衣卫的时候,亲军里头有什么消息,哪敢向内阁隐瞒?可是如今却是全然不同了,柳乘风不是牟斌,也不是内阁的磕头虫,锦衣卫也已经不可能再做内阁的提线木偶,可惜谢迁还不明白这变化,反倒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柳乘风穿着蓑衣站在雨中,几个校尉飞快追上来,其中一人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柳乘风背着手,语气平淡地道:“还能怎么办,杀了人总得管埋吧?所有的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随意出没,告诉大家,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锦衣卫上街是为京师排水的,今日的行动不得随意泄漏。万通的府邸那边让人随时监视,他若是从府里出来,随时来报。是了,京师不是有一个叫意林报馆吗?这报馆,大家随我去一趟吧。”

    也好在京师下了这么大的雨,路上没有人烟,消息要封锁其实也快得很,现在皇上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越是这个时候,他更加在乎善始善终,脸面对宫里来说尤为重要,要想让朝野不再议论这件事,柳乘风必须转移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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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圣旨是第二日下的,消息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刘健起复,刘吉致仕,这两个刘姓的内阁大佬又是换了个个,而且这一次刘健乃是以首辅的姿态入阁,而刘吉的致仕也足以让人有点儿不明就里,按理说,寻常人请辞,大多要请辞几次,宫里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再恩准,可是刘吉一份请辞的奏书上去,宫里先是留中,随后又是立即恩准,连程序都没有走,就直接打发他滚蛋了。

    这里头肯定非同寻常,紧接着,又有人爆出一个消息,说是锦衣卫在前两日突然围了刘吉、万通的府邸,除此之外,据说连鸿胪寺那边,锦衣卫也与人起了冲突,杀了七十多人,于是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到处都传得纷纷扬扬。

    许多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大家一时之间又摸不清头脑,各种流言的版本都是不同,乱糟糟的。

    不过接下来,一份意林报突然刊载了一篇文章,这报馆倒是胆大得很,居然在头版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宁王朱觐钧好男风,在南昌府四处搜罗娈童,将整个南昌搅得昏天暗地。不只是如此,据说上高王朱宸濠也好这一口,父子二人甚至为了一个娈童相互争执,结果朱宸濠为父所伤,成了太监。

    这消息说得有鼻有眼,还说已经有个被其父子所迫的娈童逃离虎口,前来京师要告御状,宫里头为了维护宗室的声誉,自然不肯受理,将这消息刻意压了下来。

    意林报的消息一出来,倒是没有立即引来关注,毕竟大家都在议论锦衣卫和刘吉的事,暂时也没心思去理会这种事。

    可是渐渐地,也有一些人开始将此事当作了饭后谈资,男风这种事,大明朝不是没有,不少高官和贵族其实都好这一口,可是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就是说,你玩玩可以,但是绝不能宣扬出去,而堂堂宗室王爷居然以男风为好,为了娈童竟是把自家的儿子阉了,这种事就难免有点儿玄乎了。

    不过真正让这个话题变得火热的,却不是因为意林报的这个消息,而是接下来官府的动作,这消息一经散布,顿时便引来了锦衣卫的人,数百个锦衣卫将这意林报馆团团围了,将这报馆全部查抄,不只是如此,连报馆的东家、编辑人等也全部拿问,据说当时就逮住了数十人,至于罪名却是没有说,直接下到了诏狱,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一下子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这几年报纸可谓风靡天下,成了许多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又因为报纸本身就代表着士林的清议,与士绅读书人有许多关联,所以内阁那边对报纸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锦衣卫居然拿人了。

    若是没有拿人,大家只当宁王父子的消息是个笑话,可是现在报馆一查抄,许多人不免纷纷猜测,意林报登载的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正是因为消息准确无误,锦衣卫才采取如此过激的反应,这不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各家报馆几乎在次日同时刊载了同一条消息,在所有的头版上,都是关于宁王父子争娈童的事,这些‘有骨气’的读书人们分明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向锦衣卫挑衅,你们可以拿意林报的人,可以捣毁意林报的报馆,那我们的报纸也刊载了与意林报同样的内容,倒是想看看,你们锦衣卫到底有多大胆,难道还能把所有的报馆、所有的读书人全部拿办?

    舆论立即转向,在报纸的推波助澜之下,朝野上下都开始议论宁王父子的消息了。这其实也是一种风潮,所谓官府越是压制消息,越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大家就越是津津乐道。与此同时,要求释放意林报馆上下人等呼声也是越来越强烈,更有一些读书人心中义愤填膺之余,自然免不了做几首歪诗来渲染宁王父子断袖之癖的丑恶,但凡是敢当街骂宁王父子无德无理的,在坊间就能引发一阵叫好,以至于连续几日,所有报纸的文章都围绕着宁王父子展开,更有一些小报编出各种段子,使劲地往宁王头上泼脏水。

    其实但凡是知道的人都知晓,这锦衣卫和宁王父子一向不太和睦,宁王父子怎么可能使唤的动锦衣卫?只是世事本就是如此,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反而最是津津乐道,越是不知道的越是能胡说八道,说出无数个段子,偏偏这世上还有一个道理,真相永远是沉闷的,而朝野上下这些人更倾向于各种编撰出来的段子,因为只有这些夸大离奇的段子才能满足大家的心理。于是乎,宁王父子臭了大街,可谓是奇臭无比,臭不可闻,而刘吉也早已被人淡忘,早就无人去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