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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几乎所有的宗室子弟的卷子都交了,朱厚照仍在奋笔疾书,落在了最后。
这场面霎时尴尬起来,谢迁见状,便含笑着将先前的成绩都公布出来,公布的结果没有出人的意料,除了朱宸濠得了个良的评价,还有几个宗室子弟得了尚可二字之外,其余的子弟,谢迁没有明言,可是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谢大人是不屑于顾了。
朱宸濠听到良的评价,嘴角不由洋溢出笑容,这一次算是稳操胜券了。
章节名:打的就是你再看看朱厚照,不知是紧张还是精神过于集中的缘故,额头上已是渗出汗来,朱宸濠不禁冷笑,临时抱佛脚又有什么用?连这样的人都是储君,都可以做太子,我的才学文章连谢大人都不得不给个尚可的评价,却要一世去做一个藩王,混吃等死,这世上当真是不公平。
又是一盏茶功夫过去,朱厚照才大呼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笔搁入笔筒,道:“写好了。”
小太监将朱厚照的文章收上去送到谢迁的手里,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谢迁的身上,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谢迁的脸上先是皱起眉,宁王看在眼里,不禁心里窃喜。看来太子的文章,只怕要贻笑大方了。朱佑樘坐在金殿上,看不清谢迁的面容,可是手心已是捏了一把冷汗,看到宁王露出笑容。脸色更加凝重。
随即,谢迁惊呼一声,不禁道:“不错……”
他这一句不错,立即像引发了海啸一般,所有人都低呼起来,更有人伸长了脖子,翘首想去看看那文章到底如何。
朱宸濠父子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不错……
朱厚照这样的草包居然也当得起不错二字?实在可笑!可是他们笑不出来,这时候也都有点儿紧张了。难道这朱厚照当真有了长进,写出了好文章?
谢迁随即吁了口气,慢吞吞地道:“这儿写得好,发自肺腑,感人至深。言辞虽不优美,意境却是深远。”他一边看,一边情不自禁地发出自己的评论。
这些评论听在朱宸濠父子的耳中却是刺耳极了,朱宸濠冷眼看着谢迁,发出冷笑。
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甚至已有不少人认为谢迁有失公允,是因为看在太子的面上,故意如此。
谢迁突然长叹口气。慢吞吞地道:“太子殿下的文章乍看之下平淡无奇,可是认真细看,却是真情流露,让人不禁感慨万千,孝者,百善之首也。殿下以心书文,以纯孝之心写就的这篇文章虽然用句用词偶有疏忽,却是上乘的佳作。若是以谢某人来评判……”
谢迁四顾了满殿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宁王的身上,道:“可为优。”
这下子满殿哗然,太子的德行,大家不是不知道,连朱宸濠都只得了一个良字,以太子的本事怎么可能得优?这谢大人莫非是故意偏颇。还是看花了眼睛?
谢迁可是堂堂状元出身,文章一流,又好辩论,往往写起文章来嬉笑怒骂,京城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内阁大学士,本身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居然还有文章能入他的法眼,发出如此多的感慨,倒是不同寻常。
而这时候,朱宸濠的脸上浮出冷笑,道:“我不服,谢学士,你自称风骨,其实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见太子身份高贵,不敢怠慢,才让他这目不识丁的草包做魁首,小王一万个不服!”
朱宸濠实在不能接受被太子这草包骑在自己的头上,原本还想看朱厚照出丑,谁知道出丑的竟是自己,他毕竟年轻气盛,距离其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差得远了,这时候再认定是谢迁偏袒朱厚照,想到燕王一系谋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好处,如今又被他们这样欺负,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已是怒不可遏,以至于咆哮朝议,大声喝骂。
草包……
这两个字听在朱厚照的耳朵里,立即化为了一腔怒火,朱厚照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身边的人对他万般呵护,从来不曾有人对他忤逆,这时候竟被人骂作了草包,脸色立即变了。
“小小的上高王,也敢无礼,咱们谁是魁首,谁得第一,自有人公断,你输不起就不要比试!”
朱厚照反唇相讥。
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上高王,一个在京城被万千人宠爱,一个在南昌、上高等府县横行霸道的人物,谁都受不得气,朱厚照说朱宸濠输不起,朱宸濠已是勃然大怒,喝道:“就你这草包,也敢自称第一。”
朱厚照怒了。
从来没有人敢骂他草包。
就算是有谁认为他读书不上进,也只是用太子贪玩四个字来隐晦道出。
朱厚照二话不说,捋起长袖便要冲上去厮打。
眼看朱厚照冲上前来,朱宸濠动手倒是不敢,却是要将朱厚照推开,这一推,朱厚照却是没有防备,再加上朱宸濠比朱厚照年长一些,力气也大,朱厚照打了个趔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你……敢……打……本宫……”
朱厚照疯了,双目赤红,整个人疯了似地朝朱宸濠冲过去,抬起拳头就打。
若是其他人,被太子打了也就打了,可是在朱宸濠看来,自己在这京城受了气,满肚子的怒火,再加上他身份本就高贵,自小到大,也无人敢对他动手,于是二话不说,与太子厮打成了一团。
满朝文武霎时懵了。
这种状况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刚刚皇上还说宗室相谐来着,这才多久,就反目成仇起来。
大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有太监不由尖叫:“快,快,来人,把他们拉开……”
只是文武大臣们大多都是年迈之辈,年轻的郡王、世子们却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而外头魁梧的大汉将军却又不敢进来。
大明朝的祖制,这座朝议殿,任何禁卫不得入内。违者抄家灭族。
坐在御案上的朱佑樘已是双目赤红,事实上他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结局,朱厚照夺了第一,他不由有些难以置信,一时还没有缓过劲。现在又有人敢在殿中厮打,而且还是自己的亲骨肉与大明的宗亲动手,这……
任他朱佑樘再如何冷静沉着,这时候也是脑子嗡嗡作响。
至于朱觐钧,倒是捋着须叫了朱宸濠几句,可是朱宸濠不听,朱觐钧也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可是他这身子骨又不敢上前去拦。生怕误伤,这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打什么?”
殿中有些气力且还算镇定自若的,只剩下柳乘风了,柳乘风一开始也有点儿发懵,不过后来才知道,你娘的,老子的徒弟被人打了!他是个护短的人,这时候脑门立即发热了。飞快地冲过去,一手扯住朱厚照,一手拉住朱宸濠,怒道:“这是紫禁城,是天子居所,你们身为龙子龙孙,在这儿厮打。像什么话?”
朱厚照的脸上已经被挠破,朱宸濠的心口也中了几拳,两个人都在扑哧扑哧地喘气,四只赤红的眼睛交错在一起,带着无比的愤怒。
柳乘风大义凛然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话?大家讲道理嘛。是非曲直,总有公道二字。”
柳乘风突然冒出来将朱宸濠拦住,朱宸濠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可是看他一副很讲道理的模样,谦谦君子的做派,心里也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手指着朱厚照道:“好,讲道理便讲道理,你方才是看到了,是这草包先动的手!”
朱厚照立即又宛如斗鸡一般,跃跃欲试地要冲过去,却被柳乘风用手挡住,便朝朱宸濠吐了口吐沫,道:“是他辱我在先。”
柳乘风正色道:“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太子殿下,上高王殿下,能否听臣一言?”
上高王这时候其实是骑虎难下,和太子打架,他不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只是骨子里的傲气不容他退缩而已,这时候见柳乘风来劝解,心里对柳乘风好感更深,便道:“好,本王听听你的道理。”
满朝文武见柳乘风站出来讲道理,这时候都面露出愧色,方才万分紧急,自己居然失态,倒是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冲出来遏制住了事态。
不过不管怎么说,讲道理总比打架斗殴的好,于是大家纷纷道:“讲道理好,讲道理好……”
柳乘风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唯一对柳乘风不忿的,恐怕只有朱厚照了,在朱厚照看来,师父实在太不够爷们了,被人欺到头上,居然还和人讲道理,哼……
柳乘风被无数人的眼睛盯着,随即露出很温和的笑容,先是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你身为储君,怎么能与人打架?你太不懂礼貌了。”
朱厚照刚要回嘴,柳乘风的目光又落在朱宸濠的身上,朱宸濠见柳乘风居然训斥太子,也是呆了一下,心里想:不知此人是谁?倒是没有印象,不过这个倒是明事理的人。
柳乘风朝他嘿嘿笑道:“上高王殿下……”
“先生请说。”朱宸濠对柳乘风的语气客气了许多。
柳乘风的目光掠过一丝寒芒,劈头便骂:“你竟敢打我的门生,动我的徒儿,草!我今日若是不打你,还怎么在老师界混下去,厚照,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柳乘风二话不说,扬起拳头,一拳朝朱宸濠的面门直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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