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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望着异常忙碌的招兵军士,其实他知道,如果自己露面,表个态,可以激发更大的募兵热cháo,但他一想到会惹来满城欢迎,心中便有点发憷,他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忙碌,我们不要打扰了,悄悄回府吧!”
亲兵们调转马头,向王府而去,不多时,杨元庆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的回家没有惊动家人,府门前冷冷清清,没有家人在外面迎接他。
杨元庆翻身下马,一回头,却见后面来了一辆牛车,左右跟着几名侍卫,这是他长子杨宁放学归来,杨元庆暗暗点头,乘坐牛车回来,这一点做得不错。
“爹爹!”
杨宁从车窗里看见了父亲,高兴地大喊起来,不等牛车停稳,他便从车里跳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杨元庆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胳膊。
“怎么变得心急了?”杨元庆笑道,语气里有一种善意的责备。
“看见父亲回来,孩儿高兴,一下( 子忘记了师父的嘱咐,心静当如水,孩儿知错。”杨宁垂手站在父亲面前,低头回答道。
说起师父,使杨元庆想起了上次玉玺之事,他便考虑给儿子换一个师父,他觉得李纲在教育自己儿子上出了一点问题,没有让儿子懂得一些根本的道理,才被裴矩所利用,做出幼稚之举。
不过杨元庆还是想和儿子好好谈一谈,儿子已经八岁,他们父子之间好像还从来没有交流过,这是他杨元庆做父亲的失职。
“你先回房吧!收拾一下,再来我的内书房,我有事和你谈一谈。”
“是!孩儿先告辞。”
杨宁转身向内宅小跑而去,他要告诉母亲,父亲回来了。
杨元庆望着儿子纤瘦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八岁时。身高已和chéng rén无异,已经能杀豹博虎,可自己的长子却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和自己完全不像。更像他母亲,这让杨元庆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不过,时代背景不同,自己是要经历隋末乱世,确实是需要武力,而儿子则是要由乱入治,需要的是头脑和才学。尤其是嫡长子,那更是自己的继承人,杨元庆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教育儿子的重任,有些东西师父给不了,必须由父亲教给儿子。
杨元庆走进了府宅,这时,裴敏秋已经听到丈夫回来的消息,连忙迎了出来。“夫君,怎么不派人先来禀报一声。”
杨元庆十天前离开家时,是带着一点对妻子和裴家的怒气。当时着实冷落了妻子,事后杨元庆也多少有点歉疚,毕竟十年的夫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恩断情绝,更重要是,这件事他相信和妻子无关。
杨元庆也笑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将妻子紧紧拥抱在怀中,虽然有点鲁莽唐突,容易让丫鬟们看了笑话。但裴敏秋却不想推开丈夫,她感受到了丈夫有力的臂膀,这种无声的语言使裴敏秋体会到了丈夫心中的爱意,她鼻子一酸,心中的委屈使她眼中湿润了。
“夫君,吃饭没有?”裴敏秋声音有点哽咽问道。
杨元庆扶住妻子的双肩。注视着她微微笑道:“已经吃过了,我去内书房,等候我要和宁儿谈谈,你给我煎一壶热茶。”
裴敏秋吃了一惊,“你要和宁儿谈什么?”
杨元庆脸上带着笑容,尽量用一种温和的口气对妻子道:“没什么,我发现我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想教他一些东西。”
裴敏秋心中顿时热了起来,丈夫这样说,就说明他原谅宁儿了,她喜极答应,“我给你煎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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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杨元庆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房间里已经端来炭盆,但还没有使房间里变得温暖起来,冰冷的气息使杨元庆的头脑变得愈加清醒,他在考虑怎么和儿子交流。
其实杨元庆也面临一个选择,因为裴家而放弃长子,还是保住长子而铲除裴家,杨元庆已经很清楚裴家将赌注压在了长子杨宁的身上,将来长子登基,裴家很可能就将是权倾朝野的外戚。
但杨元庆也知道,现在铲除裴家并不现实,尤其在裴矩还在世之时,过早地铲除裴家会引发山东士族的极度不满,从而引发大乱,影响他平定天下的大局,还是要从容布局,从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慢慢铲除裴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儿子明白,他必须跟着父亲走。
“父亲!”
门外传来了儿子略带稚气的声音,“孩儿可以进来吗?”
“进来!”
儿子稚嫩的声音使杨元庆心中泛起一丝温情,他尽量使心态平和下来,把所有的怒气都摒除在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儿子发火。
门开了,杨宁走了进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父亲的内书房,据说这是大隋最高机密之处,他有点好奇,偷偷地张望了一下,却发现除了一棚书架外,再没有其他特殊的卷宗柜,让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怎么,觉得父亲的内书房应该是什么样子?”杨元庆看出了儿子好奇的眼光,便笑问道。
杨宁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低声道:“听师父说,父亲的内书房是大隋王朝的最高禁地,师父说他也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杨元庆不由哑然失笑,一向冷脸正经的李纲也有这种童心吗?这一刻,杨元庆对李纲的印象又好了一分,至少说明他们师徒之间感情很深。
“是不是觉得父亲的书房有点让你失望?”
“有一点。”杨宁怯怯生生道。
“嗯!”杨元庆很满意儿子的诚实,又意味深长说:“其实呢,内书房只是父亲思考和休息的地方,不希望被人打扰,并没有什么机密,若说机密,我大隋最贵重的东西应该是传国玉玺,但它在哪里呢?在晋阳宫地库里,每天要由符宝郎去检查。而且还要侍卫总管和记室参军同时开门,所以说,这么宝贵的东西都在地宫,我这个内书房里还能有什么呢?”
杨宁听父亲提到了传国玉玺。他吓得脸sè惨白,跪了下来,垂泪认错道:“孩儿做了一件错事,请父亲责罚。”
“你做了什么错事?”杨元庆不露声sè道。
“孩儿听信外曾祖父的说辞,把一方假的传国玉玺埋进我们府中后花园里,孩儿以为这对父亲有好处,便信了。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杨宁的泪水扑簌簌从眼中滚落出来。
杨元庆心中大慰,不怕儿子犯错,就怕儿子不知错,或者隐瞒欺骗自己,只要儿子是真心悔悟,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但杨元庆心中还有一个结。这会不会是裴矩让儿子来认错。
“你告诉爹爹,你怎么知错了?”杨元庆依然平静地问道。
“三天前,师父发现孩儿的三个裴家学友离开了。便追问孩儿,孩儿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师父,结果,师父把孩儿狠狠打了手板。”
杨宁抽抽噎噎张开左手,只见手心乌青红肿,虽然已过了三天,但没有消褪,足见李纲将他打得极狠,这让杨元一阵心疼,他连忙问道:“你母亲知道吗?”
“娘也知道了。她也把我也狠狠训一顿,父亲,孩儿真的知错,不敢了。”
杨元庆其实只是问儿子,母亲知不知道他被打一事,不料杨宁却说母亲知道了此事。杨元庆忽然间明白了,估计是妻子去了裴家,所以裴家的三个陪读子弟才被转走。
但光是知错还不行,杨元庆还必须告诉儿子错在哪里?
“你坐下吧!”杨元庆指了指旁边的坐榻。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不敢。”
“嗯!”
杨元庆点点头,“那你起来吧!”
杨宁站起身,杨元庆这才缓缓道:“父亲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但也懂了很多事,父亲对你要求并不高,不要你学识多渊博,但至少你要懂大义。”
杨宁垂手低头,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教诲,不敢有半点插嘴,他在礼节上做得很好,但杨元庆并不在意他的礼节。
杨元庆又道:“其实像今天你初见到我时,从牛车上跳下来,我觉得一点问题没有,甚至你爬树去掏鸟窝,我都不会生气,因为这些都是小节,不拘小节就是率xìng而为,至少在你十二岁之前,父亲不会在意你的小节,但大义很重要,什么叫大义,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你做事不能隐瞒父亲,对父亲要忠诚,像外曾祖父要你埋印玺,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你又读了这么书,你应该知道它是件大事,这种事你绝对不能隐瞒父亲,若父亲不在,那你就不能做。”
杨宁的眼睛又红了起来,“孩儿以为这对父亲有好处?”
“所以说这就是你不明大义,你怎么知道对父亲有好处?你知道外曾祖父为什么让你埋玉玺,他完全可以让你母亲去埋,但为什么他不找你母亲,而找你,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杨宁浑身一震,他确实没有想过,杨元庆又叹了口气,“因为你还是孩子,有很多事情不懂,又自以为聪明,事实上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害怕别人让我登基,这会坏我的大事,就算是你外曾祖父,他也是有私心,他是为裴家的利益,而绝不是为了父亲的利益。”
“孩儿明白了!”杨宁心中又悔又恨,他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我本来想给你换师父,不过看在这顿手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明天上午,你跟父亲一起上早朝,每天一个时辰,我给你在紫微半圆堂里安一个位子,你师父那边,我会去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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