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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魏忠贤竟然没打算要杨涟死,袁大海愣了下,遂既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千岁要知道,这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皇上现在让杨涟走,可是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再让杨涟回来呢?千岁别忘了,早前杨涟可是用过这招以退为进的。千岁这会放过杨涟,外人看在眼里,却不会说千岁心慈,他们只道千岁不敢动杨涟。若杨涟一去不复返也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重新出山,那时,他会放过千岁吗?”
“这个…”
袁大海的话让魏忠贤犹豫起来,朝王体乾、李永贞他们看了眼,问道:“你们怎么说?”
王体乾没有多想,点头说道:“我以为大海说得有道理,若是就这般放杨涟走,无疑放虎归山。”
“趁他病,要他命!”梁栋厉声说了句。
李永贞也道:“东林之中,也就这个杨涟最是难对付,也是骨头最硬,和千岁向来不对付,若是能一了百了,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既然你们都认为要除去杨缱,那咱家也不多说。”
一众手下都说要杀,魏忠贤自然也不再犹豫,朝袁大海看去,吩咐道:“杨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须给咱家做得好看些,万不能叫外间说咱家的是非。等这事完了后,咱家便给你主持婚事,呵呵。”
袁大海重一点头:“千岁放心!”起身便往外走去。
到了宫城那,便见张国富候在那,上前便问:“杨涟走的哪条路?”
“回大人,杨涟走的是陆路!”张国富很肯定,因为文书房早就收到番子们的密报,杨涟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完全在东厂的掌握之中。
“陆路?”袁大海鼻子一抽,咧嘴一笑,快步朝前走去。回到东厂,便带了李庆的丙队黑旗出城而去。
缪昌期请杨涟、魏大中、胡良机三人前往南城凭吊杨继盛的事情很快也被东厂侦听袁大海不在时,文书房的事务是由张国富打理,张国富按袁大海吩咐,除每日情报一份快马送于他另一份则送进宫给三档头刘应坤、四档头李朝钦。
袁大海本就是刘应坤和李朝钦发掘出来的,因此对他的态度与孟忠、张文元大不同,对其在东厂的所做所为并不干涉,而东厂管事太监金良辅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成了一个“缩头人”,但凡厂务之时,大都说“你们且去请示袁千户他说成,咱家这边就成。”
如此,袁大海的文书房自然成了东厂实际的运转中心,刘应坤和李朝钦收到文书房密报的缪昌期之事后,当即便转呈给了魏忠紧。
魏忠贤自然十分恼火,在司礼监里跳脚大骂:“这姓缪的简直不是个东西!请他给咱家墓碑题字,他说从不给宦官写碑文;杨涟劾我二十四大罪疏,都说是他拟稿;如今又是他请杨涟到南城去凭吊杨继盛这鬼心眼能瞒得过咱家!哼,肯定没少骂我?前一阵就听说有人要推举缪做翰林院掌院,那还了得!这岂不是成心跟我对着干?他道还是叶老儿在时由得他胡作非为不成?”
梁栋见魏忠贤火大,便提议道:“干脆,找个说辞,把这姓缪的也一块儿轰回原籍,省得在京城生事?”
“好,正应如此!树倒猢狲散,咱家倒要看东林党现在连根都没了,这帮猴子散不散!”
魏忠贤打定主意,便派梁栋去内阁,对顾秉谦、魏广微说了一句“听说缪昌期和杨涟他们走得很近不如也放他去吧,让他去做杨涟的同路人,成全他。”
顾秉谦、魏广徽如何听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二话不说便说这事好解决。正好新进文书冯铨在,都知道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便瞒着韩叫冯铨给拟了道圣旨交梁栋带回批红尔后直接派太监到翰林院给宣了旨,命缪昌期“闲住”。
闲住是什么?还不就是解职!
缪昌期接旨之后,胡子气得都翘了起来,等宣旨太监走后,便气鼓鼓的回了家,叫家人收拾行囊,带着妻小,便回了家乡——江阴。
此时,内阁中仅有首辅韩还在苦撑,而魏广微一心要取而代之,他第一步是想分韩的拟票之权,为此他请魏忠贤传“特谕”实施。
魏忠贤于是传旨先是指责韩在高攀龙辞官一事上“票拟失当”,接着指桑骂槐,借斥责魏广微“不可吃饭不做事”而逼韩辞职。
韩见大势已去,自己孤掌难鸣,便也上疏请辞。此刻,天启正忙于修建嘉乐殿。宫中原有乾佑阁,天启二年遭毁,天启便提出在乾佑阁原址上建嘉乐殿。
他亲自设计并监工,有时干脆脱下壑袍,亲自充当工匠。当魏忠贤、王体乾来工地请示他时,他-那句老话“朕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魏王二人很快拟出了一道圣旨,说韩既是顾命大臣,理应奉公尽职,如今在辞疏上居然归罪圣上?今满怀怨恨求去,可兼程回籍。
内阁原先的次辅是朱国祯,他是继孙慎行补上的,不过这会也已走人。阁中便只剩三人,顾魏是阉党,如何会替韩说话?倒是兵部尚书赵彦、户部尚书邹元标、工部尚书冯从吾等人上疏抗争说,应照前首辅叶向高的先例,在待遇上给予“优礼”。
优礼?呸!
魏忠贤坚决反对,对霍维华、石畏三他们说“韩是东林党,没少干坏事,没清算他,就够便宜他了!”
东林党今年当真是流年不利,杨涟他们刚走才一天,工部尚书冯从吾又遭言官参劾,无奈之下只好也引病辞官,魏忠贤对他倒是网开一面,加封“少傅”,荫子一人,赐银币,差官护送。魏对外扬言说,此老头儿也是邪人,却不作恶事,所以对他“优礼”。
杨涟走得是陆路,一路与胡良机同行到涿州,二人便在涿州分手,杨涟回湖北应山,胡良机赴安徽桐城。下马后,杨涟与胡良机手拉手,互相注视良久,方才惜别。
杨涟与胡良机分手后,便从书箱里取出两封书信,交给家人,吩咐道:“离此不远是定兴县江村,你骑马快行,把一封信呈送给江村鹿太公;距离江村二十五里是容城,另一封信你呈送给城北的孙奇逢孙孝廉,速去速归。”
家人见老爷神态既是郑重又是着急,知道这两封书信事干重大,便接过信飞马走了。
杨涟如何肯甘心就此从朝廷退出,这两封书信是他的最后的杀手锏,只要此策奏效,怕魏忠贤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望着家人快马远去的背影,杨涟的脸上终于难得的露出笑容,其妻见了,颇为奇怪,便问道:“夫君使他送信于何人?”
“妇人家,知道这些做什么?”杨涟不满的看了眼妻子,旋即挥了挥手,打马朝前奔去。
车夫见了,忙也赶着马车载着杨妻跟上。
鹿太公即鹿正,其子鹿善继,眼下正在山海关孙承宗帐下赞化军事;而孙奇逢与鹿善继是莫逆之交,也是杨涟的好友,当年移宫时曾为杨涟出谋划策过。
杨涟给二人信的内容大致相仿,大意是说目前朝局危殆,贤臣被魏阉斥退一空,宛如前朝刘瑾再现;鹿孙二君道义之雅,须有一人,亲到关门,叩见孙阁部,求其设法拯救社稷。
孙奇逢读信后,忙赶到鹿太公庄上,与太公商议。孙是万历二十八年举人,人称夏峰先生,如今四十一岁,行侠仗义广有谋略,他对太公说:“杨公一片爱国热肠,令孙某钦佩,我因公务在身不便前往,特让舍弟奇彦章ˇ着我的亲笔信前去。”
鹿太公慨然说:“老夫义不容辞,明日便可与舍弟动身!”
鹿太公与孙奇彦经过数日的跋涉,来到天下第一关——山海关。鹿善继见父亲从天而降,颇感意外,当知晓了他二人的来意后,忙禀报了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
孙承宗打开夏峰先生的书信,见上面写道“杨魏诸君子,清风亮节,必不会染指而庇护罪人,无须质疑。目前朝廷善类功臣横遭奇冤,令人扼腕。奸阉盗柄,社稷诚危,为国家清君侧。阁下岂无意乎?”
孙承宗素与邹元标、赵南星、高攀龙等诸君子交善,两年前自请督师驻守山海关后,便密切关注着朝中的一举一动。当他读了杨涟劾奏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后,情不自禁对鹿善继说过“大心杨副宪,抗志万言书”,对杨涟的行为颇为赞叹。
今日读了孙奇逢的信,他才知皇上一月内驱逐了五位重臣,而魏忠贤已窃夺了内外大权,他深深陷入了忧虑之中。
他先让鹿善继陪同太公和孙奇彦,去游玩入海石城——老龙头,晚间他准备再和鹿善继商量此事。
袁大海自出京后便跟着杨涟的路线一路前行,但他并没有立即逮捕杨涟,而是转而派人跟着杨涟的家人看他去干什么。当他得知有鹿孙二人在看完杨涟的书信后往山海关而去后,便改变了主意,让李庆带人继续监视杨涟后,自己则带着几名番子便衣也去了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