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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阿哥没有提名字,曹颙却晓得他说的不是旁人,就是圈在总督府一处的九阿哥。
九阿哥的产业,除了京城与直隶外,还遍及江南、两广与西北各地。虽说这其中有他皇子的权势做倚仗,却也很是几分经济才能。
若不是庞大的财富,使得他变得自大,他也不会一心要参合储位之争。即便自己没希望,也要亲自捧出个太子出来。
十六阿哥似乎想起什么,苦笑着,不再说话。
曹颙岔开话道:“十六爷真要在总督府里,歇到四阿哥回来?”
十六阿哥摇了摇头,道:“若是那样,可就自在了。且等等看,估计皇上容不了我自在那许久。等过了端午节,要是皇上没有其他安排,我还得去陪弘历。”
曹颙衙门还有公务要处理,不能陪太久,又陪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先回官邸处理公文去了。
十六阿哥可不会委屈自己,除了曹颙,清苑还有个庄王府门人谢天来。
今日谢天来请客,要请十六阿哥吃酒听曲儿。
十六阿哥初到清苑时,谢天来曾包下城里最大的酒楼,请十六阿哥与曹颙赏脸。
他这般殷勤,如今又是三品官,十六阿哥与曹颙自然也给他几分脸面,就去酒楼吃酒。
不想,前两日,他又亲自过来送帖子,只说是端午节将至,想要好好孝顺孝顺十六阿哥,安排了今儿吃酒。
十六阿哥正无聊,便答应赏脸。
不过对于清苑城里酒楼的大厨水平,十六阿哥很是不放心。上回酒楼接风那次,十六阿哥不过吃了几口素烧三菇,其他的都觉得不入口。
所以十六阿哥才将赴约的时间,定在午后,在曹府用罢午后去。曹家是吃三顿饭的,他这个客人,也不例外。
约好的时间是未初(下午一点),午初刚过,谢天来便亲自来了。
他没有穿官服,身上穿着簇新万字纹的纺绸褂子,帽正上是鸽子蛋大小的金子,手上也带着好几个黄灿灿的金镏子,胸前挂着小手指粗的表链。
这通身的气派,却是“富”够了,少了“贵”。若是不知身份的,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当官的,更像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豪。
十六阿哥虽觉得谢天来这打扮“村”了些,可也只是扫过一眼,笑眯眯地摇着扇子,随谢天来出了总督府。
早有轿夫在总督府门口等着,十六阿哥上了轿子,随着谢天来同往。
轿子甚是平稳,十六阿哥坐在轿子里,嘴角含笑。
这个谢天来,有点意思。
这般殷勤地请自己出来,当然不只是听曲儿那么简单。
这样的应酬,十六阿哥在京城参加的多了,倒是不觉得什么,只当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果不其然,十六阿哥下了轿子,看见的并不是什么酒楼、戏院,而是在一处干净的民宅。
十六阿哥看了一眼,也不多话。
谢天来已经殷勤上前,引着十六阿哥进了宅子。
转过影壁,便就一片郁郁葱葱,不大的院子里,摆了不少花木盆栽,生机盎然,倒也有几分雅趣。
十六阿哥心里已经在犹豫,等会谢天来赠美婢的话,要不要收下。
他这回出京,带了两个丫鬟侍候起居。真要是想要女人了,收房一个就是,未必要收外头的女子。
谢天来这般心诚,又是这般殷勤,太抹了他面子也不好。
可要是收下,又怕麻烦。
等到了厅上,就见中间摆着个圆桌,旁边是一圈凳子。
有两个美貌的小婢已经在门口候着,等二人入座,便奉了湿毛巾,侍候二人擦手。
而后,就见几个身形妖娆女子进来,为首一个,姿色不俗,却是满脸风尘,看不出年纪来。乍一看像二十来许,仔细一看,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目光又像是历尽千帆。
她像是同谢天来相熟,笑着给谢天来请了安。
她身后跟着五个年轻女子,有两个豆蔻之年,尚未及笄,小脸上带了纯真稚嫩;剩下三个,十六、七岁,眉眼间多了风情。
谢天来笑着对十六阿哥道:“爷,这是瑞娘,清苑城里的风月买卖,有半数都是她的生意。后边几位,都是瑞娘的女儿。”
十六阿哥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瞧着这谢天来的意思,不像是送人,倒像是替人引见。
只是他堂堂一个和硕王爷,见一个鸨子,这就什么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十六阿哥心中已经不悦,对谢天来的那点儿好感也都没了。
他只是想出来溜达溜达散散心,才答应了谢天来的饭局,哪里有心情去应付旁人。
气氛有些冷场,谢天来正犹豫着怎么对瑞娘介绍十六阿哥。
就见瑞娘上前一步,对着十六阿哥跪下叩首,道:“民女邱瑞娘见过十六爷,请十六金安!”
这礼行的有点大,直接挑明了十六爷的身份。
十六阿哥见状,面色一凝,冷冷地看着谢天来一眼。
谢天来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脑门冷汗都要出来,他只对瑞娘说自己要招待一位贵客,让她挑几个干净女孩出来,并没有对瑞娘说过十六爷的身份。
他忙站起身来,诚惶诚恐,不知是当先向十六阿哥解释,还是当先呵斥瑞娘。
见谢天来这个样子,十六阿哥心下一动,看着瑞娘,道:“你见过爷?”
这瑞娘一看就是风尘女子,十六阿哥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花月账。
“民女早年曾在京城吴姐姐家见过十六爷一次……”瑞娘回道。
“吴……吴氏……”十六阿哥想起一人来,道:“就是什刹海那边?”
“正是。”瑞娘回道。
十六阿哥的气消了几分,摆摆手,道:“既是旧人,就起来说话。”
瑞娘应声起来,态度越发谦卑。
十六阿哥懒得与一个女人计较,不耐烦与之多说,没了听曲的心思,对谢天来道:“天热,人乏,爷先回去了。”
竟是连席面都不等。
谢天来肠子都快毁青了,却也瞧出十六阿哥不待见瑞娘,不敢想留,恭送出去。
看着十六阿哥乘轿远去,谢天来才转身回去,却是面色铁青,已经恼得狠了。
瑞娘没敢跟出来送人,等厅门口候着,脸上带了几分茫然,已经全无平素伶俐。
见谢天来回来,她挤出几分笑,道:“大人……”
谢天来手臂一挥,耳光已经狠狠地甩了下去,瞪着眼睛,骂道:“你这黑心肝的婊‖子,爷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坏爷的前程,砸爷的顶戴?”
他本就粗壮,又用了狠劲,这一下子就将瑞娘抽倒在地。
与瑞娘同来的几个女子,都唬得不行,浑身筛糠似的,抖做一团,却也无人敢上前搀扶。
瑞娘自己爬起了,顾不得谢天来恼怒,身子已经跟蛇似的粘过去,抱着谢天来的胳膊,软声道:“大人,是瑞娘错了,瑞娘想法子给十六爷赔罪,定不会牵连到大人。”
两人相好的时候不短,多少有些情分在,谢天来哼哼两声:“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能有什么狗屁法子?”
瑞娘挥挥手,将厅上的几个女子都打发下去,才趴在谢天来身上,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一番……
总督府,十六阿哥刚下轿,便见张义迎上来:“十六爷,小的正要去寻您,我们老爷有急事,打发小的出府请十六爷回来!”
十六阿哥见他面上郑重,脚步缓了缓,道:“可晓得是什么事儿?莫非京城有旨意下来?”
“不是京里。”张义摇头,手指往北指了指,道:“是那位病了,病得还不清。老爷使人请了大夫,却是也不大好。”
十六阿哥闻言,立时较快了脚步,面色也沉重起来。
少一时,十六阿哥到了官邸。
就见曹颙站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张方子看着。
“孚若,怎么回事?”十六阿哥上前,问道。
“是风邪入体,看守的人发现时,已经病了几日,人已经烧糊涂了。”曹颙道:“现下虽吃了药,可听大夫的意思,是伤了肺,怕是凶险,我已经写了折子禀奏此事,请皇上做主。”
十六阿哥听了,额头青筋直蹦,“啪”的一声,拍着桌子,道:“这些狗奴才,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不管同九阿哥关系如何,同为皇子,听到九阿哥被如此怠慢,十六阿哥忍不住大怒。
曹颙扫了窗外一眼,将院子里无人,道:“十六爷,现下不是追究此事之时……”
十六阿哥吐了一口浊气,点了点头,道:“是我啰嗦了……”
他到底不是绝情之人,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对曹颙道:“孚若,我想去瞧瞧他……”
曹颙点点头,道:“那就去吧,这个时候,旁人也挑剔不了什么。”
两人从官邸出来,到了九阿哥圈居的那处小院。
小院门口,站着几个侍卫。
曹颙进院,他们没有说什么;十六阿哥却是被他们拦住,就听那领头侍卫道:“此处征为朝廷要地,皇上有旨,除了曹总督不受限外,其他人无旨不得入院。
十六阿哥的脸,立时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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