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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务府衙门。
十六阿哥脸上堆了笑,忙吩咐人下去预备茶水。
九阿哥仰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毛,道:“小十六甭张罗,哥哥不是找你讨茶吃。 哥哥原想过两年清净日子,小十六同曹颙却是让哥哥糟心啊。 这话怎么说,是为了讨好皇阿玛,十六弟要拿哥哥做筏子不成?还是曹颙惦记着他们家早年交上来的茶园,拿茶叶做文章?”
十六阿哥听着,上前托了九阿哥的胳膊,请他到上座座了,抱屈道:“哎呦,我的好哥哥,您瞧瞧弟弟累得脸色儿都黄了,哥哥不说心疼两句,倒是来冤枉弟弟!”
九阿哥闻言,还待再说,就听十六阿哥又巴拉巴拉的说道:“九哥,不过是投标,耍个花枪罢了。 九哥那几位姻亲与门人都是实力雄厚,还怕这个?说句实在话,九哥,曹颙那家伙在其他方便许是无长处,在赚钱这块儿,您还不晓得他?稻香村生意红火,十三哥那边的南货铺子不说是日进斗金,也是生意兴隆。 这往鄂罗斯的外贸,又是热门生意,您当相信他能出个好主意让大家赚钱才是啊?”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道:“你别蒙我,转不赚钱且不说,那能参与招投标的五万两银子保金,内务府衙门这边还会给吐出来不成?西北军事用银子,这个大家都晓得。 曹颙琢磨了出来这个法子来骗大家的保金。
十六阿哥摆摆手。 道:“九哥,要真是只为了保金,就好了,也无需弟弟这般劳乏。 那五万两银子不过是怕有瞎抬价地,待招投标完了,那银子是要退还的。 真正的参与费用,不过是每户三千两银子罢了。 ”
九阿哥始终在看十六阿哥的神色。 见他不似作伪,转了话题道:“反正是从我嘴里抢食儿吃。 哥哥我也丢不起这个脸。 小十六你说,这劳什子的招投标底价是多少?要是哥哥我有肉吃,自然不让弟弟喝汤就是。 ”
十六阿哥闻言,苦着脸道:“哥哥唉,这个底价,是得明年二月初一招标前,皇阿玛钦定的。 现下。 弟弟哪里知道?”
听到抬出康熙,九阿哥神色一僵,盯着十六阿哥,脸上阴晴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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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大街,广化寺。
即便曹颙的本意,是摒弃那些虚假地热闹,消停地在这里料理庄先生的后事地,但这天下事。 哪里有几件好顺心如意的?
那些闻风而动的亲朋故旧,纷纷前来吊祭。
即便曹颙没有心思应酬,也不好失礼,只好硬着头皮应酬。
幸好李卫与蒋坚也在广化寺寺庙照看,跟着曹府的管事里里外外张罗不少,使得曹颙能省心些。
饶是如此。 曹颙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双眼洼陷,脸颊削瘦。
出去见悼客的时候还好,他收敛了哀思,还没有什么;待客人离去,他回到灵堂,却是经常坐在灵柩前发呆。
枯坐一夜,是经常之事。
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华丽的祭词,但是曹颙那种从心里流出的悲伤之情。 是无法掩饰地。
说起来。 不过是四个字,“如丧考妣”。
李卫见了。 越发认为曹颙是义气重情之人;蒋坚这边,神色却颇为复杂。
他入曹家为幕,在这个时候,幕宾也有半师之意。
他是庄先生故去前入曹府的,当时心里还有几分屈辱与不情愿。
在李卫像曹颙举荐时,曹颙是说要听从先生之意,婉拒了的。
待到了曹家,看到上下对庄先生的礼遇,他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次丧事,从头到尾,都在蒋坚严重。
没有人疏忽,曹家上下都很沉重,仿佛去的不是一个西席,而是至亲长辈一般。
除了曹颙换了丧服,在广化寺这边守灵之外,初瑜也每日里大清早就赶过来,料理相关事务,直到日暮方回。
“接三”时候,不禁曹寅带着几个侄儿亲自吊祭,就是几个王府、国公府也有人过来致哀。
“头七”,初瑜带着府里的几个男孩过来。 天佑、恒生、左成、左住,四个小家伙换了孝衣,在灵前一字排开,毕恭毕敬地给庄先生磕头。
除了曹家这几口是真心实意难过外,其他人家,不过是看在曹颙的情分上罢了。
在“头七”后,这吊客就越来越多了。
曹颙初还想见,过后却是无力应酬,便只有托病不出,只请李卫他们两个带着曹家地管事应酬。
其实,智然和尚也在广化寺。
他同寺里的高僧,一起为庄先生做超度法事,没有参合俗物。
李卫是没话说的,拍着胸脯应下;蒋坚这边,则变得有些谨慎,对每个接触的人,都留心观察,看是否同曹颙有恩怨纠纷之类。
不提这来来往往的吊客,且说曹颙。 苦熬了十来天,却是有些撑不下去,只觉得眼睛发花,走路打晃。
他的脑子里,想起庄先生生前戏言之话:“要长命百岁,学学郭子仪,七子八婿笏满床。 ”
庄先生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是再也不会絮絮叨叨地责怪曹颙此处鲁莽、彼处不该了。
灵堂里空无一人,曹颙独自坐在灵前,让人摆好了素斋。
他盘腿坐在桌子后,后背挺得直直地。 手里端着饭碗,却是泪如雨下。
他用筷子,将白饭往嘴里送,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实是无法下咽。
灵堂另一侧,初瑜牵着妞妞地手,远远地看着丈夫的侧影。 脸上难掩担心之色。
她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 低声对妞妞交代了两句。
妞妞点了点头,放下初瑜的手,迈着小腿进了灵堂。
曹颙的神情呆滞,虽听到脚步声,但是却没有东张西望。
“哥哥……”妞妞走到近前,扯了曹颙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唤道。
曹颙这才转过头。 看着小妞妞。
小妞妞,已经抬起胳膊,将曹颙脸上的眼泪擦了,带着几分恐惧道:“哥哥怎么都好,就是不要病了啊,不要像阿爹那样病了……”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腔:“那样的话,妞妞怎么办?没人疼妞妞了。 妞妞也要病了……”
这些日子,熬地神容枯瘦的,除了曹颙,就是妞妞了。
原本肥肥地小脸,折腾了半个月,如今妞妞也有了尖下巴。 看着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地感觉。
庄先生虽然还有两女,但早就出嫁,最疼的只有眼前地这个老生女。
曹颙拉着她坐下,拿了个花卷送到她手中,道:“我不病,妞妞也别病,好好的长大,才不枉费你父亲这般疼你。 ”
妞妞五岁,对什么都是似懂非懂的。
结果花卷,她低头看了两眼。 抬起头来。 红着眼睛问道:“哥哥,我妈说哥哥说的。 阿爹病了,所以要进了大匣子,等妞妞大些才回来。 可是,可是,还有人说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想阿爹,怎么办呢?”
对于孩子来说,谎言好,还是真想好?
曹颙不是儿童专家,自然不会从理论方面探讨如何。
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温言到:“妞妞知道什么叫死么?只是先生累了,所以先去歇歇。 你好好地吃东西,好好的睡觉,先生要是想你了,会在你的梦里来看你的。 那样,你就能见到你阿爹了。 ”
妞妞的泪珠还没擦,已经换了笑模样,眼睛亮晶晶地,带着欣喜问道:“真的?阿爹真会回来看妞妞?”
曹颙使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戚戚然。
这些日子,他每每阖眼,面前就是庄先生,但是沉沉睡去,却不见入梦之事。
妞妞兀自欢喜,初瑜站在灵堂另一侧,见丈夫神容憔悴的模样,却是不禁潸然泪下。
想起庄先生的慈爱,这些年一家人似地,谁会想到就这样天人永隔?
初瑜的哀伤也是情真意切,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眼泪。
此时,就听人低声道:“嫂子,哥哥你里头?”
是曹颂到了,一身的侍卫服还没有换下,想是才当差回来。
初瑜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点了点灵前。
曹颂探出头,往前看着,就见哥哥与妞妞,一大一小,盘坐在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花卷,大口大口吃着。
“哥哥能吃东西了?这,这,就算寺里不好动荤腥,也得弄几个好菜啊。 ”曹颂有些惊喜,道:“我这就使人弄菜去。 ”
初瑜却劝阻了他,道:“二弟,我使人吊着人参粥,已经使人去盛了。 那个东西更便宜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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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曹府,兰院。
李氏倚在炕边,看着摇篮里的幼子,想着在广化寺守灵的长子,不禁有些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她也曾到过广化寺,看过长子的憔悴模样。
虽然妇人心慈,对于庄先生地过身,她也有几分难过。 不过,到底是亲疏有别,心里头还是心疼儿子多一些。
甚至,私下里,她都跟曹寅说了一遭,请他好生劝劝儿子。
曹寅那边,却是无语。
刚好兆佳氏来访,正坐在炕桌另一侧,有一句、每一句地同素芯聊宫里的事儿。
虽说她满心好奇,但是素芯碍于规矩,不是什么都能说的,便多含糊过去,使得兆佳氏了然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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