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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十月,曹颙身为乾清宫三等侍卫,第一次进上书房做伴读;康熙四十九年十月,曹颙出入户部,正忙着怎么应付上司同僚;康熙五十年十月,曹颙生出离京之心,不久后主动请求外任。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曹颙在沂州任道台,守着将满月的儿子,享受弄璋之乐;康熙五十二年十月,曹颙已经换了三品补服,成为大清最年轻的堂官之一。
转眼进京已经五年半,又到了十月初一,颁时宪历之日。
午门外,正中间,已经有钦天监设的黄案,御道左右各有一案。 中间的黄案上摆放着两本康熙五十四年时宪书,这是恭进给皇帝同皇太后的。 御道左边的案上,是奉颁给王公贝勒的时宪书;御道右边的案子,则是颁给百官的时宪书。
黄案上的时宪书,由钦天监监正、监副送至太和门。 在丹墀左,监正等人行三跪九扣大礼。 而后,由内务府掌仪司官接过,奉至乾清门同慈宁门恭进。
王公贝勒、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齐具午门外。 随着听鸿胪寺鸣赞“排班”,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宗室国公按照顺序立在御道上,文武百官则按照品级,分列左右。
随着康熙的御驾到来,鸿胪寺继续赞“有制”,众人皆跪倒。
宣制讫后,众人都行三跪九叩礼。 接着,就是王公百官依此跪领宪书。 自此日起。 康熙五十四年时宪书将颁行天下。
御椅陈设在太和门下,康熙端坐其上,神色肃穆庄严。
虽说众人都不耽搁,跪领一本书用不了多大功夫,但是架不住人多。 这一路颁下去,也用了两个多时辰。
待众人领了宪书,就听内侍上前几步。 扬着公鸭桑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广场上鸦雀无声。 曹颙往六部堂官那边扫了一眼,京里最近好像没什么大事儿。 真希望这些老尚书要是奏本的话,能长话短说。
这从寅正(凌晨四点)就从府里出来,在太和门前站了将近一个时辰,颁布宪书前后又两个多时辰,如今已经是正午时分,曹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出来前。 初瑜怕他饿着,往他荷包里装了几块小点心。 曹颙已经趁着别人不注意,都吃了,却是不顶什么用。
许是大家都饿了,今天地朝会倒是利索。
先是三阿哥上前奏了同历法相关的折子,什么北极高度、黄赤距离什么。 而后康熙有口谕,另在澹宁居后每日测量寻奏测得畅春园北极高度、黄赤距度,报闻。
康熙对于天文科学的重视。 在历代帝王中也能算是翘楚。 曹颙站在列队中,看着手中的时宪,想得是康熙五十四年的事。
真真是两眼一抹黑,半点不晓得。 毕竟他上辈子不是历史研究者,对于清史,也不过是拜小说电视晓得个大致情形。
虽说晓得准噶尔准那边会叛乱。 但是在康熙五十七、八年的时候。 这事儿虽说心里晓得,但是曹颙却也没法子制止兵戈之祸。
不说曹颙是晓得了历史,就是那些不晓得历史走向的兵部官员,也都晓得那边地策旺阿拉布坦是个不安分的。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万里迢迢,哪里是好轻易出兵地?再说,总要讲究“师出有名”。
如今,策旺阿拉布坦虽说小动作不断,但是面表上还归顺于朝廷。 要是朝廷轻易出兵征讨,那如何能安抚其他的蒙古部落?
最最关键的是。国库空了。 没有出兵之资。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银子,一切都是空谈。
曹颙想到此处,有些疑惑。 那历史上那次西藏叛乱,是哪里出的粮饷?按照目前所知,国库早就是入不敷出。 又是连年不断的局部灾荒,康熙还要昭显“仁德”,年年都有省份减免钱粮。
想来,还是动用的地方财政。 在南边诸省,有朝廷的粮仓。 早在福建旱灾还有广东米价高涨时,都从江南同湖广两地地粮仓调粮。
想得远了,曹颙不禁有些自嘲,钱粮是户部的事儿,关他这太仆寺卿何事?
三阿哥奏完,是刑部议覆,江南江西总督赫寿疏言,江苏巡抚张伯行参布政使牟钦元藏匿海贼党羽张令涛一案,查,上海县民顾协一,因赎房控告张令涛与海贼合伙见在海内。 及审问顾协一,并无证据;又搜查牟钦元署内,亦并无张令涛。 讯张令涛子张二,称伊父往湖广、福建,应行文两省巡抚,拏解送审。
听到这里,百官便晓得江南的政局又有变动。
不晓得是帝王心术,还是权力倾轧,这江南的主官们这些年鲜少有对路的时候。
早年噶礼为江南总督时,手下曾有一倚重的张姓幕僚,曾代表噶礼同江浙沿海的海贼有所往来。
噶礼案发后,此人不知所踪。
后张伯行在翻阅地方的案宗时,发现有邻人状告张令涛勾结海贼一案。 此张令涛,正同当年噶礼案地落网之鱼同名同姓。
经过一番追查,张令涛的下落也有了消息,竟是在江苏布政使牟钦元为幕宾。 张伯行向牟钦元索要此人,牟钦元却道此人早已离开布政使衙门。
而后,因这个张令涛,张伯行同牟钦元就打开了官司。 一个道对方是有心维护,有勾结海贼之嫌疑;一个上折子连呼冤枉,将自己战死的老子都抬了出来。
总督赫寿。 是康熙亲信,这个时候却有所偏帮。 所上陈述,皆对张伯行不利,不仅说张伯行此言皆虚,还道张伯行出入随行众多,恐有噶礼地下人为噶礼报仇,疑心过甚。 导致弹劾牟钦元,云云。
噶礼同张伯行的案子。 最后虽说已噶礼丢官罢职了解,但是张伯行日子也不好过。 名声狼藉不说,朝廷这边也没少申饬。
清官难为,通过张伯行的遭遇,曹颙也算是有所明悟。
吏治腐败如此,要是康熙地继任者不是雷厉风行的雍正,那会是什么模样?
虽说是抄家皇帝。 于国于民有益,可谓是明君。
想到这些,曹颙对四阿哥的畏惧便减了几分,微微侧过头望去,四阿哥站在三阿哥右手,俯首做恭顺状。
旋几,散朝。
王公百官各自散去,太仆寺的众位官员也回了衙门。
进了十月。 落衙比之前早。 处理了一些公文,见过几个司官请示后,曹颙便差不多熬到落衙地时辰。
今儿是十三阿哥寿辰,寿礼早就使人送过去,稍后是过去凑热闹的。 因此,待落衙后。 曹颙换下官服,同伊都立两个一道往十三阿哥府来。
依旧是门庭冷落,十三阿哥府外,看不出什么热闹地。 进了大门,院子里停了几辆轿车,看着是来此道贺的女眷的。
却说前几日兆佳氏同曹颂母子两个闹了那一出后,曹颂还好说,身强体壮,虽说失了点血,但是养了一日便渐好;兆佳氏到底岁数大了。 急怒攻心之下。 又气又吓的,便有些不舒坦。 因此。 初瑜这两天忙着侍疾,今儿也没有过来。
秋末冬初,时节变化之际,正是老人家容易染疾之时。
皇太后打塞外回京后,身子有些不利索,皇子阿哥们散朝后多去畅春园请安问疾了,今天来十三阿哥府来给十三阿哥庆生地只有四阿哥、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
除了这三位皇子阿哥,剩下地多是兆佳氏那边的亲戚。 有一人,虽说不是头一遭登十三阿哥门,但是也算是难得之客——那就是平郡王讷尔苏。
早年讷尔苏被康熙养育在宫中,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这两个长年不了几岁地叔叔都有几个交情。
自打“废太子”风波,十三阿哥被牵连时,讷尔苏也没像其他世故之人,对十三阿哥变了态度。
只是自十三阿哥康熙五十年出宫开府后,怀着愤懑之气,闭门不出,宗室中亦鲜少与人往来。
讷尔苏身为铁帽子王,是随性之人,也有几分傲气。 既是这边懒得见外客,他那边便也不愿贴冷脸,所以便来得少了。 渐渐的,只剩下些人情往来,越发难得见上一面。
今日讷尔苏能来,实属意外。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心中纳罕,彼此看了一眼,寻思他是不是受曹颙的影响。
十三阿哥同曹颙有救命之恩的事儿,随着曹颙这些年对这边府里的孝敬,也渐渐传扬开来。
十三阿哥虽说也有些意外,但是他是洒脱之人。 既是讷尔苏看似随意,十三阿哥也便没有郑重其事,说话间仿佛同过去似的,并无什么二样。
一个口称“十三叔”,一个直呼其名,说起西北的政局,两人倒是颇为有兴致。
四阿哥坐在一侧,端着茶盏,一口一口品着这边的新茶。
虽说当初曹颙将这几家往来地府邸都送了小茶园,但是只有十三阿哥与制茶上最为上心,使人寻了顶好的师傅。 因此,这边的茶叶,真真是上品中的上品。
这新茶入口,想着户部的亏空,四阿哥少不得想起曹颙。
外头不少人讹传,都道是曹家的亏空是截留了两淮盐税得以补上地。
四阿哥这些年在户部当差,却是晓得其中详情,那些还亏空的银子,最少有半数是曹家从茶园上所获,另外半数就是太湖那边的珠场。
曹家还清了亏空,立时将茶园上交,并没有贪婪私欲。 曹寅同曹颙父子,平素也都是闷头做事之人,这点倒是很对四阿哥的胃口。
只是以曹颙少时之能,搁在太仆寺,实是浪费了。 要是在户部,说不定能有大出息。 想到这些,四阿哥放下茶盏,心里若有所思。
这时,有管家来报,道是太仆寺卿曹颙同少卿伊都立来了。 十三阿哥闻言,忙打发管家将两人引到这边。
见讷尔苏在座,曹颙心里也有些意外。
满屋的大男人,寒暄过后,三三两两,各自聊各自的。 只是众人身份不同,又有素来冷面的四阿哥在座,也不好太随意,稍稍有些冷场。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不禁偷偷地瞄了四阿哥几眼,这入冬了,户部差事不是正忙么?往年四阿哥来这边,也多是打照面就走了,今天怎么没有挪脚的意思?
曹颙没有关注四阿哥,看着讷尔苏同十三阿哥谈笑自如、甚是投机的模样,他倒是有几分庆幸。
只要不沾上倒霉的十四阿哥,再同十三阿哥关系好些,平郡王府那边也就能避过康熙末年地暗礁吧?
虽说这边没有请戏班子,贺客也不多,但是预备地席面却是精致。 尤其是其中的饽饽席,就是素来不爱吃甜食地十七阿哥,也赞了几声好。
剩下的山珍海味,自不必说。
十七阿哥伸着筷子,都有些不晓得从哪里下筷子了。
其实,平素这边府里不过是寻常鸡鸭鱼肉,并没有这般奢靡。 只是今天,赶上自己个儿生日,加上沂州茶园那边采买的海货到了,所以十三阿哥便使人特意预备了这上等席面。
那饽饽席,自然是曹颙的孝敬。
用了酒菜,天色也擦黑了,众人从十三阿哥府上出来。 四阿哥上马前,对曹颙道:“初一十五送的佛前饽饽不错,只是不好白占你的,这银钱却不能免,我使人直接送到铺子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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