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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颂听说这人还有气,忙对墨书道:“去,将他扶上马来,约莫着是哪个丧良心地撞了他,也不说下来查看查看!”
墨书闻言刚要下马,就见魏黑摆了摆手,笑着对曹颂道:“二公子既然好心,何不救人救到底,这假手于人还有什么意思!”
曹颙见魏黑笑得古怪,听着这话,这人又不像是什么重伤,便往那“小厮”脸上仔细看了两眼。 他心中渐渐有数,虽然知道不便,但是眼下也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便不应声,看着曹颂反应。
曹颂抓抓头,跳下马背,笑着对魏黑道:“魏大哥,你咋笑得这样贼,是不是被刚才那小娘们勾出火来,看到个小子都要琢磨开了?”
魏黑被他一句话堵得没话说,干笑了两声,抱着胳膊看曹颂作为。
曹颂虽然向来粗心,这次却精细了,扒拉扒拉那“小厮”的胳膊和腿,看着都没伤处,应该只是额头上磕出血来,便放心不少。 他用袖子将那人脸上的血渍擦了擦,随后用胳膊将那“小厮”的腰身一夹,就这般回到马前。
曹颙与魏黑看了,唬一跳,生怕曹颂把这人再摔一下。 幸好曹颂还知道小心,平安无事将那人扶上马背,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刚进城,就见城门有一标兵丁,身上的兵号上写着“督”字,看来是总督府的督标。 他们随同守门地官兵,对出城的百姓进行盘查。 中间免不了顺手摸块银子什么的。 百姓们虽然有低声诅咒的,但是当面谁又敢呢?自然是陪着小心,仔细应对着。
对于进城的,这些兵丁反而不管不顾。 曹颙见了,不由皱眉,方才出城并不见这些督标,这又是唱得哪出?
小满见曹颙这个神情。 就从怀里讨出几个铜板来,打离城门不远处一个卖炸糕的大嫂那里买了几块糕。 顺便问了问话。
这大嫂也说不出缘故来,但是说这事并不稀奇,每月,总要这样来上几遭。 不止是出城的百姓不容易,就是她们这些小买卖人也不易,这个兵爷爷京经常是白吃白拿。 谁要是敢啰嗦一句,立即就会被掀了摊子。 说不好还会挨一顿拳脚。
曹颙摇了摇头,只是“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也不知噶礼哪里这样大地倚仗,敢如此胡作非为?他曾听父亲提过,去年春江南粮价上涨之事似乎就是噶礼的手笔。 噶礼勾结海匪,将粮食运出阜,谋取暴利。 张伯行听到些风声。 全力缉匪,就要是釜底抽薪,彻底将噶礼这个大蛀虫拉下台。 这才使得噶礼战战兢兢,一心要除掉张伯行。
因没有证据,曹寅也不好随便上报,况且张伯行在江南处事确实有“结党”嫌疑。 不过这个党,与皇位没有干系,是“汉臣”党。
康熙下旨申饬了几次,对张伯行多有提防。 虽然曹寅是旗人,但是毕竟是汉人,知道康熙地避讳,在噶礼与张伯行之争中,不好为张伯行说话,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按照曹颂的意思,是要将那“小厮”送到医馆去。 曹颙想了想。 还是摇摇头。 道:“既然魏大哥说不碍事,那就先带回府去吧!先请府里大夫帮着看看。 不行再请外头的人!”
曹颂觉得哥哥说得在理,便点点头应了。
曹颙有些为难,看了看魏黑,见魏黑点点头,方放下心来。
回到织造府,天已过午。
管家曹元正在门房这边张望,见到曹颙与曹颂回来,忙上前牵住曹颙的缰绳:“大爷、二爷,老爷、太太问了好几遭了,一会儿要在开阳院摆宴,为亲家老太太与舅爷践行呢!”
曹颙翻身下马:“瞧我,忘记同门上交代一声,倒是劳烦管家惦记!”
曹颂也下马,笑着说:“哥哥同我都记着呢,这不巴巴地在饭时前赶回来!”
曹元见曹颙马上还趴着一人,略感诧异。 曹颂一把将那人拉下马背,抗在肩上,问曹颙:“哥哥,这小子怎么安置?”
曹颙见曹颂这个动作,表情有些僵硬,忍不住看了看魏黑,后悔为何要任由他捉弄曹颂。 魏黑像是也明白曹颙心中所想,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讪笑了两声。
“哥……”见曹颙一时没应声,曹颂拍了拍肩上那人:“这小子咋安置?”
曹颙对曹元道:“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在叫元嫂子挑两个健硕的仆妇先照看!”
虽然看出这“小厮”是女儿身,这样救人危难之事,曹颙也愿意为之,但毕竟这人身份未明,还是要谨慎些方好。
曹元听得糊涂,不明白为啥看顾个小子还要选仆妇,但是既然是自己大爷安排的,那当然便痛快地应着。
*
内院,高太君房里。
高太君坐在炕上,抱着五儿,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很是放心不下。 李氏红着眼圈坐在椅子上,原本她也当李鼎是病了地,虽然舍不得母亲,但是也知道老人家放心不下李家那边,并没有想拦着不让回去。 偏昨个晚上,听曹寅提起,李鼎生病之事只是一个说辞,现下她很是为难。
李氏想要与母亲道明原委,挽留母亲;又怕这样拆穿堂兄的谎话,引得老太太恼,使得曹李两家本就已经生疏了的关系越发紧张。 若是不挽留母亲,按照母亲之前所说的,想要再接她过来却是千难万难。
初瑜坐在婆婆下首,看着高太君怀里抱着的奶娃娃,眼中一片艳羡。 虽然李氏对她很是亲切。 并没有追问过她怀孕之事,但是她仍是难免生出愧疚之心。
曹家长房只有曹颙一个,曹寅又已年迈,这繁衍子嗣、开枝散叶之事便落到曹颙身上。 初瑜不由得有些黯然,这再过十来天便过年了,自己就十七了。
高太君摸了摸五儿地头发,对李氏道:“你与曹女婿轮不到我这老婆子多嘴。 就是外孙与孙媳妇……”说到这里,看了初瑜一眼。 道:“老婆子瞧着也是好的,只有这一个,生下来就是没娘的孩子,委实叫人心疼!”
李氏听了,隐隐又生出些希望来:“母亲说地可不是,五儿实在可怜,尽指着母亲多疼惜疼惜呢!”
高太君摇摇头:“老婆子毕竟是李家人。 没有一直住在曹家的道理。 这一年多来,能够与你团聚团聚,我这老婆子也没啥好求的了!你大娘上了岁数,八十多的人,谁还知道能够再有多少日子?你也知道,咱们娘俩能有今天,都靠你大娘地照看。 虽说名分上是妯娌,但是老婆子一直将她当成亲长敬着。 这人上了岁数。 性子就独,除了我,你大娘与你嫂子、侄媳妇她们也说不上话。 就算没有鼎儿生病这事,我也是要回去的!你若是真心孝敬我,便多劝劝曹女婿与外孙,让他们与李家好好相处。 李家。 是你地娘家人呢,就算是不看我的份上,也要念在你的份上啊!”
初瑜在旁垂首听着,只觉得稀里糊涂,心下有些奇怪,别说曹颙向来待人和善,就是公公看着也并非是刻薄之人,怎么听高太君的话,像是这父子两人与李家不合呢?
高太君说完最后一句,才想到还有初瑜在场。 说这些却是不妥当。 微微皱眉,扫了初瑜一样。 赶上初瑜也好奇地望过来。 两人正好对上。
虽然初瑜已经改了发式,学着婆婆盘着发髻,并没有梳两把头,但是因身上衣裳要几日方能赶制好,便仍是穿着件样式喜庆的旗装。 可是这番妆扮落到高太君眼中,仍是引得她一阵心烦,立时拉下脸来,眼中满是寒意。
初瑜被高太君看得一哆嗦,眼泪已经出来,却又不敢吱声,便低着头不语。
李氏因高太君提到伯母李煦之母文氏,知道再不能留下母亲,还在默默感伤。 待醒过神来,才发觉气氛不对,抬头望去,高太君神情森严,正是要发作初瑜,不由急着唤道:“母亲……”语调里尽是祈求。
不管怎么说,她只有一个儿子,又只有这一个媳妇。 这几日接触下来,瞧着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实不忍心媳妇平白无故再受什么委屈。
高太君被李氏唤过,方静了静心神,转过头去,看着供着那观音像,数起手上的念珠来。
*
西府,兆佳氏房里。
因要为高太君践行,兆佳氏同孩子们也要过去地。 就是曹荃,也早早地打衙门回来,过去陪着李煦说话。
兆佳氏知道高太君有些古怪,看不惯妇人旗装妆扮,但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身量高挑,若是真换上汉家妆扮,那才是不伦不类。 幸好老太太还是知礼之人,亲戚之间,说话还算客套。
正好**抱了姐儿过来,这是兆佳氏去年中秋前生下女儿,在叔伯姐妹中排行第四,大名叫曹预,如今一岁半,正是学说话的年纪,看到母亲,伸手要抱。
兆佳氏怕弄皱了新换上的衣裳,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拉过女儿小手,亲了两下:“预儿乖,跟着嬷嬷好好在家待着,晚上给你带个妹妹回来,陪着你玩儿!”
路眉留下地这个女儿,始终是兆佳氏地心病。 这一年多他们夫妻之间这些变故,她以为根源都在五儿身上。 曹荃私自做主,将五儿抱去给高太君抚养,这让兆佳氏心里很恼。 她觉得这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怕是那些亲戚背后都要讲究自己。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同李氏抱怨抱怨,但是又放不下身份,更怕因此让嫂子瞧不起自己,便只有苦水往肚子里倒了。
如今,听说高太君要回李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兆佳氏了。 她是嫡母,想要抚养庶女,谁还能挑出不是不成?
下午饭摆在开阳院,用屏风隔着,女眷与孩子们陪老太君在屏风里;曹寅兄弟并曹颙、曹颂、曹硕陪着李煦坐在外间。 因没有外客,大家都比较随意,亲戚之间说说笑笑,看着很是热络。
在酒桌上,李煦还悄悄注意了下曹颙地神色,早间说那些略带嘲讽的话,也是他有意为之,想要看看曹颙心胸如何。
见曹颙神色如常,与自己说话不见半点异样,李煦不由得暗暗心惊。 想不通这曹颙地品性到底随谁,这看起来既不像其父那般博学耿直,也不似其母那般宽厚良善,这使得李煦有些看不透、摸不着的感觉。
李煦笑着与曹寅兄弟干了几杯酒,心里却满是不忿,自己那点比曹寅差呢?只是因曹寅早慧,正合了万岁爷爱才之心,自己这半辈子才一时屈居于曹寅之下。 这论起来,他进宫伴驾的时间比曹寅还早。 想起早年之事,他又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母亲文氏,若不是告病离宫早些,也不至于让孙氏这般受到万岁爷看重。
心头郁结,不知不觉,李煦就有些醉了。
曹寅见他老态尽显,亲自与儿子将他扶到客房安置,坐在他床边,又思量了许久,终是不忍心他这般消沉下去。 回到书房,曹寅犹豫再三,还是提笔写了一个折子,婉转地点明李煦的惶恐之心,又是一番自己因病误事的自责。 虽然没有直接为李家求情之意,但是想来那位也明白他上这个折子地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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