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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胡季仁在后面大呼小叫,程梦星只懒得搭理他,径直出了宾悦居的大门。
胡季仁刚要跟出去,却被掌柜的拦了请结账。
程梦星出了大门才觉得敞亮了不少,回头见胡季仁和掌柜的比比划划的,不知道是讲价还是做什么,心中嫌恶,暗骂胡季仁没个出息,深以同这种人是亲戚为耻。
小二牵了马过来,程梦星想也不想,翻身上马,不肯等胡季仁便要走,忽然听身后有人唤“程先生”。
程梦星回头,却见是曹颙。
原来曹颙想着今日宴请程梦星,早早结了手上的活计,早早回府。 路过这条街,他正瞧见程梦星从宾悦居里出来,便笑着过去招呼了一声。
两厢下马见礼后,曹颙笑道:“先谢过程先生的礼。 前几日宴席忙乱,也没得好好同程先生好好喝上一杯。 这几日部里琐事繁忙,也没得个空。 我原想今儿请先生吃酒的,看来,程先生这是吃过了,真是不巧。 不知道程先生明日有空没有?”
程梦星忙摇头道:“曹公子客气了。 值不得什么,这前后也吃过曹公子几次酒了,当是程某做东请曹公子才是……”话没说完,却被胡季仁一声“表哥”打断了。
胡季仁追出来时,只顾着撵上财神爷程梦星了,没注意后面的曹颙。 待瞧见时,他这声“表哥”已经喊出口。 还颇大声,引得曹颙一行人都瞧着他。
胡季仁想起月前叫曹颙踹得肋骨青紫,就觉得腿肚子有点软,看着曹颙身着高自己一品的官服又有些发虚,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过去规规矩矩打千儿见礼,口称:“下官见过曹大人。 ”
曹颙看见他。 就觉得恶心,也不理他。 只诧异地望着程梦星,以目光相询那“表哥”何意。
程梦星既装不出来不认识胡季仁地样子,也装不出不知道胡季仁认得曹颙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得摇摇头,喟然道:“曹公子,这是程某的远房表弟。 ”然后也没有解释别的意思。 便道:“今日实是俗务缠身,公子的好意程某心领了,改日程某做东相请公子。 ”
曹颙微一点头,自然也不会接胡季仁的话题,只说:“既然程先生还有事,便不打扰了,当是改日我再相请先生。 ”说罢,拱手告辞。
胡季仁被晾到了一边儿。 干瞪眼也没人理会他。 望着曹颙的背影,胡季仁还做了一副咬牙切齿地样子,嘴里小声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个什么。
程梦星压根就不搭理他了,催马就走。
胡季仁这才回过味儿来,赶着去抓他缰绳,却哪里抓得住。 自己的马还没牵过来。 他忙不迭高喊着“表哥”,又骂店小二叫赶紧牵马,乱了一阵,待上了马,程梦星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曹颙一早就叫人查了胡季仁,知道他新买地户部山东司堂主事,出身武陵胡家的旁支,至于其母族却是要到当地去查了,因此派了人下去湖北去详细查,好从中找寻紫晶家人的线索。 因关注点不同。 曹颙并不知道胡季仁和程梦星有亲这事。
待回了府。 曹颙就找了庄席询问程梦星的事。 当初用程梦星盖园子,因是庄席举荐。 曹颙十分放心,也就并没有特别问询程梦星家世背景,只记得也是个京官的后人。
庄席听了曹颙的问话,道:“其父程文正已经过世有些年了,原是工部主事,康熙三十年的进士,素有才名,可惜了英年早逝,四十四岁就殁了。 而后程梦星就带着寡母回了扬州老家。 四十八年才再次进京地。 ”
扬州?程?曹颙一愣,忙问:“和扬州盐商程家可有关系?”
庄席点头道:“正是程家嫡系子孙。 现下程家家主是程梦星的亲大伯。 这些盐商家族的规矩是把银钱聚到一处,由家主择人经营生意,旁人则是按照祖辈留的分例分花红,自行做些什么,家主并不管。 这程梦星从其父辈起,已是弃了商路,专事儒业,虽为官不为商,但仍有花红可抽,因此家资颇丰。 他家京里就有不小的私宅,修的也是极雅致的,我故此将他举荐给你。 ”
曹颙点点头,又问:“那先生可知他有什么姓胡的表弟?”
“胡家?”庄席想了半晌,道:“若说胡家,只就一处。 程梦星地外祖汪懋麟无子,只两女,一女嫁与程家,一女嫁与胡家。 若说是姓胡的表弟,怕就是程梦星姨丈家的人了。 只是听闻这程梦星的姨丈胡期恒并无子嗣,想来是胡家族侄吧。 ”
这拐得七扭八歪的关系曹颙听着直迷糊,只问:“这胡期恒是武陵人?”
庄席道:“胡家是武陵望族。 哎,令尊当认得这胡期恒。 其父胡献征原做过江苏布政使的,与令尊是同僚。 胡期恒在扬州考地举人。 后四十四年万岁爷南巡,曾招了江苏举人秀才到御前考以文墨,胡期恒诗做的极好,深得圣心,便被万岁爷亲点破格拔擢入翰林院,授以典籍。 如今还在翰林院当差。 ”
曹颙道:“这胡家和曹家没有亲戚关系吧?”
庄席一怔:“没有。 颙儿何出此言?”
曹颙摇头笑道:“没什么。 只这么一问。 ”不由心道,没关系就好。 别绕了半天,那混蛋也成了自家亲戚,倒不好惩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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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十二月十八到京,十九恩赏的旨意就下来,内容是因曹颙在户部当差“操行勤勉”、“居官颇优”,将爵位升两级。 由三等男升为一等男,并赐假期一月,以备娶亲。
“操行勤勉”、“居官颇优”,曹颙都要觉得臊得慌了。 虽然康熙是好意,但是这旨意明发下来后,曹颙却都不知怎么见户部的同僚。 与那些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地司官相比,他不过经手了两件事。 哪里算是上什么“勤勉”,不过是为了娶亲时更体面罢了。
眼下。 曹颙的婚期日益临近。 他是长房嫡子,曹家未来的当家人,迎娶的又是淳郡王府的格格,婚事自然不能怠慢。
看到阖府上下为自己的婚事忙作一团,曹颙却是如梦似幻地感觉,没有半点真实感。 是叹息,还是欢喜。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有时会失神发呆。
十二月二十四,平王福晋与曹颐都回到曹府,帮着料理曹颙地亲事。 这边外事还好,有曹忠、何茂财等人跟着料理。 内宅是紫晶,虽然有诸位管事婆子并王府派来的几个嬷嬷,但是因身份所限,没有能够出面招待女客地。 曹颐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妇。 尚带着几分腼腆,只是帮着紫晶管事,请姐姐出面招待亲朋女眷。
前院的喜棚已经搭就,厨行进棚试灶落作儿,本家账房宣告成立,诸事都准备齐全。
虽没到正日子。 却已经陆续有亲友上门道贺,自然少不了的酒菜席面。
等到二十五,簇新的花轿已经摆在喜棚前,同时也算正式开席了。 按照这个时候的规矩,这天是本族近亲同堂宴会,然后是催妆,迎妆。
曹家在京城没有族人,近亲也就是平王府与觉罗家,兆佳府也勉强算上。 讷尔苏与塞什图,一个姐夫。 一个妹夫。 倒很是尽心尽力。 除了近亲,像宁春、纳兰富森、德特黑、述明等人。 都是拿曹颙当兄弟看的,知道他长辈不在京,便都提前一日过来帮忙。
用罢午饭,就要去淳王府催妆。 这个是宁春早就与众人合计好地,为了体面,让塞什图并七个御前侍卫,凑成八人前去催妆。 因大家职高,又多有爵位,按照爵位品级穿上官服补挂,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诸多随从,浩浩荡荡地往淳王府去了。 他们是催妆人,也算“送妆”的,一会儿将随着那边的嫁妆队伍回来。
曹颐与紫晶又仔细将新院子看过,新房墙壁糊成四白落地,打扫干净,就等妆奁一到,即刻可以安妆。
虽然府里的院子都以树木命名,但是这处新院子却没有同例。 因这是原本的几处小院子通开的,面积大些,还有个小花园,树木种类也多。 曹颙一时想不出什么贴切的,就将院名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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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淳王府到曹家,一路上有穿着新衣新帽的曹府下人往来报信。 王府那边发奁不久,这边就有音讯传回。 曹颂带着他地表哥表弟,领着鼓乐手,在这里迎妆。
淳王府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驶来曹府,整整堵了大半条街。
先是一百二十抬的家具开道,上等花梨木、紫檀木所制桌几箱柜一应俱全,按着王府早先量好的地方一一安放到位。
而后八十一抬的衾被枕褥、幔帐挂帘、四季衣裳并尺头衣料等等。 这些都是捡紧要的摊铺悬挂,余者则要放入曹家地库内。
接着是六十四抬的悬挂摆设。 这可好,书画古玩皆不论件而论箱,整箱整箱的抬来。 这些自然也是挑喜庆吉利的悬挂摆放,余者入库。 而此时曹家的库房已是满满当当,再塞不进去什么了,无奈之下,曹颙只得叫开了兰院和竹院两处厢房,让把箱笼先抬这里边去,又叫人守了。
大件之后便是琐碎之物了,四十八抬的大红什盒里盛了头面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也是找了个厢房堆放进去,落了锁,只待日后在细细拾掇。
最后是田庄一座良田五十倾,房产两处,产业铺子四间,陪嫁的除了乳母、乳公外,还有丫鬟八人,男妇五户。
冗长的礼单耗费了厚厚一沓泥金红笺,淳王府派来持妆奁清单报帖唱呛的人喊得喉咙都哑了,最后灌下大半壶茶,才扯着嘶哑的嗓子请新郎曹颙接奁,并道喜。
光接收放置这些嫁妆就用了整整三个半时辰,从下午一直到天黑,接得妥当后,曹家设宴请送妆地众管事仆从吃酒,饶是院子大,也坐了得近满了。
最后曹颙吩咐人抬出事前包好地银封和若干串青蚨做赏钱,一一分发给众人。 瞧着装赏钱的箱子渐渐见底,终是还剩了十几个封,没有出现不够地现象。 曹颙才松了口气,幸亏是平郡王府那边有经验,问了各处王府给送妆赏钱的标准和总数,这才没出现赏钱不够分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