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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上主路后,沈嘉霓很惬意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摘下了墨镜,说:“你好阿光,又给你添麻烦了。前些时候,通过电话委托拍了件东西,今天取回来,正好让老曾帮忙看看。”
阿光没敢多问。但从拍卖公司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这个密码箱中的物品一定价值不菲。阿光收敛了表情,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了驾驶上来,他要尽可能将车开得平稳,免得发生交通意外,决不能让这位尊贵的乘客受伤,也不能让她所携带的贵重物品受到任何损坏。
一路上十分顺利。到达目的地后,阿光抢先下车替沈嘉霓拉开了后门。
沈嘉霓很优雅地下了车。她看看阿光,又扭头看看车座椅上的密码箱,有些为难地请求道:“阿光,能劳驾您帮我把这个拿上去吗?”
“哦,那当然!”阿光爽快地答应了。
李汉光非常小心地捧出密码箱,然后用膝盖一顶关上了车门,他先将密码箱轻轻地放在引擎盖上,一手牢牢扶住,另一只手用遥控钥匙锁上了车门,将钥匙放回衣袋后,这才再次用双手捧起了那个密码箱。
看到阿光如此认真,沈嘉霓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家不是普通人能进入消费的会员制餐厅。
一见到曾爷,沈嘉霓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老曾,我拍得了一件瓷器,你帮我看看。”
阿光将密码箱放在桌上后,转身准备离去。沈嘉霓示意他先别走,让他一会儿再帮她把箱子拿下去。阿光本就好奇是件什么物品,于是便欣然留了下来。
密码箱打开后,阿光看见里面放着一尊龙纹青花梅瓶。他虽然不懂瓷器,但从那件梅瓶所发出的莹润却并不耀目的光泽来看,这件器物应该来头不小。
曾爷一见那器物,顿时面露惊讶之色,继而拧起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这东西不对?”沈嘉霓表现得有些紧张。
“东西没问题,问题出在了你我之间。早知道和我竞价的对手是你的话,我一定早早就放手了……”曾爷颇感遗憾。
“你是说,竞拍到最后的两个人是你跟我?”沈嘉霓的脸上带着惊异。
“怪就要怪你我都是通过电话委托!”曾爷跟上一句。
“哈,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这至少说明你我的目标一致。”沈嘉霓面露笑容。
“只是连累你多花费了那么多,白白便宜了前面那个藏家。”曾爷的笑容中带着歉意。
“钱财身外物,最重要是我喜欢。而且这梅瓶也值这个价钱。”沈嘉霓打着圆场。
“那当然!”曾爷应和道,“不管怎么说都要恭喜你,这梅瓶跟了你才真正算是物归其主。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器物,看来我也算是跟这瓶子有几分缘分。”
说罢,曾爷从餐桌上拿起两方餐巾,左右手各一方,从箱中托起了梅瓶。他细细欣赏着,眼睛里放着喜爱的光芒。他用餐巾托着瓶体倒不完全是出于对古董的保护,一向谨慎的他,是不会在这类光滑器物表面留下指纹的。
“看得出你也很喜欢它,要不然你也不会跟我争了。既然你和这瓶子有缘,干脆这东西就送给你了。”沈嘉霓大方地说道。
“那不可以,君子不夺人所好!”曾爷立即收敛了表情,“如果我更喜欢的话,拍卖会上我就会继续争下去了。所以,你才真正配做它的主人。”说罢,曾爷将梅瓶又轻轻放回了密码箱内。
“老曾还是那么一是一二是二。我就不喜欢你这样,硬梆梆的不讲人情味!”沈嘉霓嗔怪道。
沈嘉霓将手中的坤包放在餐台上。她徒手拿起了梅瓶,转动着瓶身细细欣赏着釉色花纹,接着倒转瓶身圈足朝上,看着款识,问道:“你方才说这瓶子本身没有问题?”
“很开门的东西,纯正的乾隆官窑器物!”曾爷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沈嘉霓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光,帮我收好,先放回车上去吧。”说着,沈嘉霓将梅瓶递给了阿光。
看到如此贵重的古董递给自己,阿光犹豫了一下,又不好弗客人的面子,于是他硬着头皮从桌上拿起那两方餐巾,学着曾爷的样子去接梅瓶。
“当心点。”曾爷一脸紧张,低声嘱咐道。
“瞧你,他又不是孩子。”沈嘉霓眼角带着笑,斜着瞄了曾爷一眼,将梅瓶交到了阿光手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叫李汉光终生难忘的。
阿光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瓶子——这个环节他拿的很稳,没敢有丝毫的大意——他正准备转身将梅瓶放回密码箱时,右手的手腕处突然过电般被针猛扎了一下似的,这猝不及防的刺痛让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右手,而左手隔着餐巾摩擦力不够,瞬时间把握不住,梅瓶直直地朝地面跌落下去!
沈嘉霓一声惊呼,向后跳了一步;回过神来的阿光急忙弯腰伸手去接下坠的梅瓶;一旁的曾爷也闪电般侧身探手去接梅瓶……
阿光和曾爷的身手都已足够敏捷,他们都触到了瓶身。如果只是一个人出手的话,也许能接住瓶子,只可惜他们触到瓶身的时间有细微的差别,最关键是发力的方向不同。阿光已几乎要接住了,手正要做握合动作时,曾爷的手也赶了过来,梅瓶在两个人的先后触碰下改变了方向——结果谁也没能接住——翻转着跌落在了地板上……
“啪!”清脆的破裂声震撼着每个人的耳鼓,接下来房间内静得可怕!
阿光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曾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突然一个箭步跨到阿光身边,抡圆了胳膊,恨恨地抽了阿光一记耳光!
阿光一个踉跄跌在地板上,撑向地面的左手被瓷器碎片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老曾,你这是干什么!”沈嘉霓一把推开抬着腿准备踹阿光的曾爷,俯下身去扶起了阿光。
阿光怯懦地低声说道:“这件瓷器多少钱,我赔……”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赔?你拿什么赔!三四千万的东西,把你卖了能值这么多吗?!”曾爷圆睁着双目,怒吼道。
三四千万……
阿光眼前一黑,几乎没站住。
“好了,一个瓷瓶而已。古瓷器之所以珍贵,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就是难以保存,这个梅瓶有此结局,也是它命运使然。完整固然很好,但已经碎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只当碎碎(岁岁)平安了。”沈嘉霓故作轻松地说道。
“可是——”曾爷略一迟疑,“不能让您来承担这个损失,这个畜生是我的属下,所以该由我来赔您。”说着,他恶狠狠地怒视了阿光一眼,取出了支票簿。
阿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感觉曾爷的目光就像利刃般插向自己。如今害曾爷白白损失了几千万,今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日子在等待着自己……
这一切沈嘉霓都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表态道:“好了,老曾,如果我不把这件瓷器拿过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所以这事怪我。我不希望这件小事成为我们合作的障碍。几千万是小意思,等我们成功了,我们的收益还不知道要在后面填多少个零呢。这件东西本来就有心送给你,既然碎了,正好留给你做研究。”
“可是……”曾爷感觉,凭空让自己承担这几千万的确很无辜,可白白让沈嘉霓蒙受这么大损失也实在是没有道理。这事怪就怪阿光这个奴才,如果阿光能当心点就不至于将他陷于两难的境地了,他越想越气,再度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阿光。
“好了老曾,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沈嘉霓依然是轻描淡写的口气。
“这怎么行?这件事理应由我来承担!”沈嘉霓的淡定激起了曾爷的男子汉气概。
“老曾,就按我说的办吧。我并不在乎这无关痛痒的区区几千万,只要我们今后能精诚合作,什么损失就都能回来了。”沈嘉霓继续表明着态度。
“夫人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曾爷不再继续逞强,他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心胸和气度暗暗称奇。
“看,手都弄伤了,赶紧包扎一下,小心感染了。”沈嘉霓说罢,取出一方素雅的浅蓝色手帕递给了阿光。
“不……不!”阿光涨紫了脸急忙推辞。
“拿着,要不我亲自给你扎上?”沈嘉霓作势上前。
“不,不……我自己来!”阿光赶紧接过手帕,缠在了自己的左手掌上,他无法独自打结,只能将两头朝缠着的手帕里塞。
“不行,要扎紧才行。”沈嘉霓快步走过来,替阿光扎紧了手帕。
一时间,阿光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哎——只是太可惜了,这可是官窑精品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曾爷蹲下去,捡了一块碎瓷残片看着断面,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看,这才是罪魁祸首!”沈嘉霓厉声叫了起来。话音未落,她抄起那只鳄鱼皮的坤包,“啪”地一声拍向了餐台。
曾爷和阿光的视线聚向餐台,只见坤包拿起处,一只马蜂被拍扁在了餐台的桌布上。
“哎呀,我说刚才手像被针扎了一下!”阿光惊呼道。
曾爷走过来,捏着翅膀拎起被打死的马蜂,只见一根蜇针连着扯出的肚肠吊在马蜂尾处。曾爷一脸狐疑地环顾着四周,不解地说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马蜂呢?我找他们去!”
曾爷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转嫁矛盾的由头。找会所的老板索赔肯定是毫无希望,但这样至少能将他从这个尴尬的泥潭中解脱出来。他捏着马蜂,转身欲找会所的管理者去理论。
“老曾——”沈嘉霓叫住了曾爷。她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还是算了吧,就算找到他们又该怎么说呢?指责他们故意养了马蜂害我们蒙受损失?或许这马蜂是下车后落在了我们的衣物上,然后被我们无意中带了进来。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找他们理论,不但解决不了问题,事情弄大了反而惊动媒体。我是不愿意暴露在公众视线下的,这个你懂……事已至此,也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了。所以,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夫人胸襟广阔,令人佩服啊!”曾爷感慨道。
沈嘉霓莞尔一笑。她转向阿光:“好了,用不着再自责了,这事与你无关。你先下去吧,我和老曾再说会儿话,你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儿还要拜托你把我安全送回去呢。”
“还不赶紧谢谢夫人!”曾爷瞪着眼,冲阿光吼道。
尴尬中,阿光忙不迭地道着谢,然后仓惶离开了房间。
大约半小时后,沈嘉霓走出了会所。情绪低落的阿光闷着头并没有看见她。所以沈嘉霓也没等阿光替她开车门,便径直拉开后门上了车。
“阿光,送我去女子生活馆。”沈嘉霓关上车门吩咐道。她说的女子生活馆,是她定点做美容、美体的高级会所。每次在这个城市和曾爷会面后,都由阿光负责把她送过去,然后她再打电话叫当地自家的司机来会所接她。
“哦——”阿光这才反应过来。闯了大祸的他精神还有些恍惚,见到沈嘉霓他更加紧张了,车一起步竟然还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