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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呜咽,诉不尽杜远的愁肠。
他不太在意生死,毕竟自己还有个好哥们儿迈扣在灵配府做“大无常”——别的不敢说,走个后门、高抬贵手应该没啥子问题。
只是眼下委屈了自己的兄弟和女人……对了,还有一只不太喜欢自己的猫。
这只困锁众人的奇怪“网兜”不是最大问题,如果下面无人看守,早晚能想出脱身办法。但现在下面不仅有人,还是两位超级强者。
“倭岛第一强兵”真田幸村,他的手段,红袖见识过,己方群殴也无胜算。
而那位设下埋伏、防不胜防的忍者,才是最头疼所在。刚刚大家听得很清楚,这厮不是旁个,是大名鼎鼎的伊贺流忍派第十二代半藏——“半藏”是个世袭称号,专属服部氏家族。
杜远的嘴巴被网格勒歪了,好在距离同样扭曲的淳于帆耳朵不算太远。“喵兄,这位……”
“不是历史上最为盛名那位。”大喵天师心有灵犀,晓得他要问什么,“那位是二代,和十二代隔了足足十代,相差四百多岁。”
还好——杜远暗自庆幸。他最怕那些自带史诗光环的家伙。
淳于帆仿佛会读心,“也别小看他。服部氏家传忍术,远比伊贺流对外展露的精深。这也是他们家族一直独揽整个流派大权长达四百五十年的底气所在。”
这份善意提醒,缺乏安慰效果,杜远立刻重回心塞——哦,怪不得,那家伙在长辈真田面前毫不客气。
黑衣人根本不在乎囊中之物的叽叽喳喳,他对着真田幸村道,“这些诱饵现在不能给你。等吸引到更大的猎物再说……”
真田慨然长叹,“我担心的是。一旦他来了,会带走一切,包括你的尊严……好吧,我先撤了。稍后再来,看看还能剩下些什么。”
他转身原路返回,一步步消失在松林中。
服部半藏无愧这个“忍”字,他很有耐心。提足走到相距“伊贺伏兜”十米处一棵巨树前,沿途竟没留下半个脚印,且脚下不停,径直撞了上去——呼哒一声,肉身恍如幻影,居然与那棵金松融为一体……
时间分分秒面过去,日头偏西,千百条树影被缓缓拉长,开始集体朝东倾斜。
残雪表面被山风风化的颗粒状晶体,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目光华,完全不理会这里潜伏的危机。
一声娇叱打破了宁静,“别跑——”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东南方奔来,前面的是位邋遢糙汉,后面的是位青春少女。
那糙汉面带慌张,上半身后仰,甩开大步跑得很专注,头也不肯回一下。身上破旧和服像灰仆仆的飞蛾翅膀,舞成一团残影。
那少女——就好看多了。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长相,但一身黑衣中露着两截嫩藕似的胳膊和一双粉白大腿,在黑色长护腕和绑腿的映衬下,格外亮眼。
追赶者手里拿着一柄雪亮镰刀,被追的人则赤手空拳,难怪不肯停下来好好说话……
杜远的角度正好对着这边,将将看清糙汉长相,忍不住脱口道,“我靠,真来了!”
阿雅在他头顶挤着,视角偏了几度,心中耐不住好奇,急得直扭,“转一转、转一转……让我也看看。”
“大网兜”被他们这么一蠕动,居然真的转了半圈,阿雅欣喜叫道,“哇咧,真的是武藏大哥!咦,他后面的是谁?怎么那么凶撒!”
宫本武藏跑姿虽然难看,但速度极快,转眼已到面前。听得呼叫,仓促抬眼瞄了一下,也不忘礼貌——抬手挥了挥,遂直线没入林中,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诸位受困于此的小友顿时无语。
好在,那紧追不舍的少女好奇心更重些,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脚下搓起一蓬雪雾,惯性使得马尾辫甩到了额前。
她抬头左看右看,挥了一下手中镰刀,“喂,你们在干嘛?”
这话问的,让人不太好接……
杜远在大粽子里位居最下列,代表大家答了一句,“晒腊肉——”
情急之下,这句是用川音讲出,说完才想起下面这位是扶桑人。于是切换语言包重新补了一句倭语,“风干鱿鱼——”
噗,少女笑了,细白牙齿如玉贝,让整片松林都亮了一瞬。
别说杜远淳于帆,连红袖见状都呆了一下,好一个阳光美少女!
只有阿雅与她年纪相仿,没被秀色迷惑,喊出一句正经话,“我们被绑架啦——小心,坏人就在你对面那棵大树里藏着呢——”
那少女闻言一惊,收起笑容,把高髻马尾向后一甩,露出黑色护额,屈膝蹲了个斜刺马步,把两截粉嫩玉腿绷得紧紧的,遥举镰刀,双眼死死盯住那棵巨树——
看架势,显然训练有素,难怪把大剑豪都撵得落荒而逃!
嗯?这逻辑好像哪里不太对……不应该呀?再牛的妹子也打不过宫本吧?如果是真的,那该是什么水平?
杜远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喜,管它呢,反正获救有望了——
被神识锁定的服部半藏十分恼火,他后悔没把上面这些人的嘴先堵上。藏不下去了,就出来吧。
树干倏然无声翻卷,一身黑衣的服部飘了出来,与同样黑衣的少女相聚五米,定睛瞧了瞧。“呦……甲贺来的?还是个下忍吧?”
那少女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突然眯成一线,紧紧握住镰柄道,“每一名忍者都曾是下忍。看低过去,等于输掉未来!”
呃……
服部半藏胸口一闷,被怼得十分难受。
他不是刻意嘲弄晚辈,只是出于无所不用其极的忍者信条,动手前习惯性扰乱一下对方士气。没想到,这小姑娘口才比他还好!
“唔……说得不错。你可知我是谁?”
“你?”少女长长睫毛忽闪了两下,“一名绑匪小蟊贼。”
服部喉哽一甜,差点喷出老血。
少说话——他提醒自己,这些公元两千年后出生的小家伙忒没礼貌,简直没大没小!扶桑忍界,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身为业内至高尊者之一,他感慨万分。
突然惊风扑面,那姑娘没等他感慨完,已经出手啦!
锋利镰刀带着尺余长木柄旋转飞出,在空中盘成一轮皓月,锋芒辉耀之处,写满“要你命”三个大字。
“区区手镰……”服部半藏叹了口气,不躲不闪,探出一只手臂向半空一抓——
眼见他的手掌迅疾突破刀影,就要握住刀柄。那镰刀却像生了翅膀一般,倏乎而归,重新落回少女手中。
“嗯?居然是链镰!”服部颇感意外,链镰顾名思义,就是在手镰柄端系着一根链子,可以随时牵拉挥舞。
“错!”那美少女又是一声娇叱,右手握持镰刀,左手闪电一挥,抛出乌溜溜一物,直击服部面门。
这一下更加意外,服部半藏没有准备,担心是雷瓶或者毒罐之类的大杀器,不敢硬接,只能向后飘出一米。并且迅疾抬手护住口鼻处那块蒙面黑布。
一只提溜圆的生铁疙瘩从他鼻尖正前方扫过,劲风袭面,居然有些痛感。
不等劲力用老,少女左肩向后一沉,手腕猛扬,将那不足拳头大的铁疙瘩复又牵回。
原来是锤镰!手镰与袖珍流星锤结成一体,这连环双击,让服部半藏折了面子。他贵为影忍,与下忍地位天差地别。宗师居然被学徒连击,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眼见少女右手又挥,那把镰刀即将展开第三轮扑击——服部不干了。
只见他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扭出一个奇怪手诀,噗的一声,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五尺袅袅黑烟。
锋锐的镰刀飞到,把黑烟斜向割裂,无功而返。
头顶三丈高的树杈上传来阴恻恻嗓音,“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伏草生困——”
语毕诀成,以少女足下为中心,方圆五米内残雪翻飞,一株株枯黄野草仿佛得了癫狂燥症,狂乱摇摆着扭起纤长叶茎,将两只软皮黑袜紧紧缠住!
——这位少女忍者的鞋很有特色,与其说是鞋,倒像袜子更多些,因为大脚趾处与其他脚趾分开包裹。
美少女惊了一下,拔足欲走,却被拧成草绳的力道挽留。她急忙俯身,用手中镰刀向枯草根部斩去!
服部根本没打算和这名小小下忍近身缠斗,那太失身份。刚刚这道忍术,也只是求得先手,并未期待藉此困住对手。
有她弯腰斩草这一瞬,也就够了……
但见这位影忍大人迅速结出第二道指诀,“聚沙成塔——”
趸!只一声,地面拱出一只泥塔,全部由冻土构筑。将美少女紧紧封在其中,只留下一颗靓丽头颅,带着崛强不服的表情。
服部半藏从树冠中飘然下落,掸了掸黑衣上的松针,恢复宗师气度。
“你虽隶属甲贺,与我伊贺有别。但终归同属扶桑忍道一门,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你可知否?”
“哼——”那小姑娘一脸不屑,并不作答。
“也罢。就让我替甲贺的猿飞氏给你留个教训,先割去一只耳朵,再剁掉一只右脚。让你从此断了求忍之途……”
美少女闻言一怔,一双大眼睛露出明明白白的恐惧,瞧着服部半藏一步步走近,突然开口道,“剁掉双脚,留下耳朵行不?”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服部也当场愣住——待转瞬醒悟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女人终归是女人,脸上的东西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换了我,宁愿舍弃双耳,也要保住双脚!”
说着,他探手从土堆里抠出那把锋利镰刀,又拽了一下,牵出尾部铁球。喃喃自语,“嗯?有趣!这刀柄与流星锤之间,并无实质相连,却又彼此牵制受力……区区下忍,竟有如此法宝,着实暴殄天物……看来,甲贺流的没落,不是没有道理。”
说着,翻转刀头,向少女左耳瞄去——
“喂,畜生!有种放老子下来和你斗。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杜远看不下去了,在半空直嚷嚷。
这呱噪破坏了影忍大人的专注,服部半藏叹了口气,头也不抬,“你别急,我修理完她,马上修理你。”
刀尖一点一点逼近粉嫩玉耳,显然可以更快,但行刑者有意享受这一瞬给对方带来的心理折磨。
“你先修理修理我呗?”
这一嗓子,声音不大,也不是杜远喊的。
刀尖停住,服部半藏再次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是吉日。
“又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