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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石山,万古丹霞地貌,其山绝壁挺立、石梁悬空,时而沟壑纵横,时而溪流潺潺。植被颇为茂密,素以清幽取胜。
四人攀上半山腰,向真人朝南坡一指,“那些像什么?”
阿雅瞧着满坡散落的黑色岩石,脱口道,“野猪!”
向真人哈哈大笑,抚掌称妙。“你们几位,果然修成了一口禅。貌似口无遮拦,其实在随心所欲之间,往往透着精妙玄机。”
这书生又开始夸人,杜远连忙拦住,“怎么,又有个故事被戳破了?”
向东连连点头,“此处胜景大大有名。当年胡公大帝在此得道,突发奇想,意图避开天刑雷劫,自寻登天捷径。
他左寻右找看准了此山,便在山下点化了一堆石头化为黑猪,爬山涉水来到山顶天门处欲搭建登天之梯——却不料,在山腰遇到一位樵夫。
胡公为验证自己的法术,指着黑猪试探着问‘此为何物?’樵夫答曰‘一堆破石头!’
胡公见法术被识破,自知道行有限,遂乖乖地离开,前往永.康方岩接受天劫去了。而留下来的这一堆堆岩石,永远散落在坡上……
诚如阿雅所言,野猪者,黑猪是也。如果当日将樵夫换做阿雅,不知胡公能不能乘兴踩着猪上天!”
阿雅听了这个尾句,咯咯笑个不停。
杜远不明白哪里来的“胡公大帝”,遂提出疑问。
倒是红袖博闻广识,“这位大帝不是皇帝也不是天帝,是老百姓口头乱封的。他本名胡则,也是江浙人,在北宋浮沉宦海的四十余年,有没有空修仙我不清楚,反正是做了不少好事,百姓感念他裁丁减赋,为他建了座身后殿,千年香火不断。听起来,更像俗神多一些。”
向真人赞许地瞧了瞧红袖,“说的基本没错。不过,胡公有没有空修仙——我很清楚,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就是他的洞天。”
不等三人惊讶之色做足,那向东真人已然动了起来。只见他取出一面铜镜,对着正午阳光,斜斜一照——
日光居然透过这柄铜镜,将背面的铭文映射在众人身后的平整崖壁之上。
平淡无奇的白色石英岩突然发生变化,一条山谷裂缝露了出来。红袖和杜远相视瞠目,这道机关,与文从心的本体道法“障眼”何其相似?
只不过,眼前这个“障眼”常年固化,仿佛不需要法力支撑,反倒破开他需要法器才行。
这世间,到底埋藏了多少不为俗世所知的秘密阿——
三人一边感慨着,一边在向真人指挥下走进了裂缝。铜镜一收,向东本人也闪了进来。背后顿时漆黑一片。只有前方不远处,明媚的春色在等待着他们。
真的,真的是春色——这不是初冬的童话。
遥遥百米,出得裂缝,震撼如同第一次走入混元仙谷一般。
杜远、红袖、阿雅,全都痴痴站定,面对繁花似锦的幽谷,半天不敢言语。生怕说错了什么,惊扰到这个梦境。一旦破碎,后悔终生。
百花谷,名不虚传。
这是一片花的海洋。
万千叫不全名称的花朵,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叛着常理的逆,造着季节的反!
这里,与混元仙谷的悠远仙意不同,处处洋溢着动人心魄的生机和希望。
看一眼,可以兴奋一天;如果住在这里……天,不敢想!不得嗨大了?
杜远象磕了药似的,紧紧拉着阿雅的小手,他能感觉到,那只小手也在激动地发抖。
红袖一步步走到前方,蹲下身子,轻抚着所遇第一朵鲜花的花瓣,用指尖将其上一滴露珠沾下,放在唇中吮吸。
唔……花粉的清香,花蜜的味道。不禁呓语着,“这些,都是什么花哦?”
向真人闻言随意将手一挥——
“兜兰水仙马蹄莲,迎春天竺康乃馨,银柳晚菊唐菖蒲,春梅瑞香蟹爪兰,山茶海棠仙人指,兔冕贴梗瓜叶菊,连翘含笑紫杜鹃,报春木槿夹竹桃,蜀葵圣柳美人蕉,石榴金橘广玉兰,紫薇凌霄九里香,扶桑睡莲金丝桃,玉簪石蒜雁来红,天竺乌桕三角枫,香樟地锦象牙红,火棘虎刺冬珊瑚,牵牛凤仙半支莲……”
似无穷尽的“花单”,不假思索地喷薄而出。被点到名字的鲜花,仿佛听到了召唤,在袭人香风中摇曳点头。
五分钟后,向真人才喘了第一口气,“呼——俗世有记载的,就这些了。还有一半是本谷自行培育的,说了你们也不晓得。等见到了,再逐一解说吧。”
“真心牛掰!”杜远把毕生最大的赞语给了向东。
刚刚人家说的千字文,他一字不落,全没听懂。这才意识到,天朝字绝不是认得就明白的道理。
“牛掰的不是我,”向真人愧不敢受,“是历代在此呕心沥血培育鲜花的人们。当然,我也是其中沧海一粟。”
阿雅想起欲踩猪梯的胡公大帝,追问道,“这里与胡公有什么干系?”
“啊——你还没忘。胡公,是这座洞天的主人,在外,他是仙,在这里,他是神。我们承袭他的余荫,才有了今天你们所看到的一切。身为道家宗门,百花谷不属于任何门派,我们只信奉花神。我们的箴言是——不美丽,毋宁死。”
说这话时,向真人脸上透着荧光,充满骄傲的傲娇。
杜远暗叹,如果在谷外碰到这么一位“花痴”,一定忍不住踹上一脚。现在身处谷内,他所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贴切自然,甚至令人肃然起敬。
随着脚下继续深入,谷中曲折的道路上五步一赞、十步一叹。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银杏遮蔽的庄园前。
在漫天金黄叶子的笼罩下,一些纱裙女子进进出出,纷纷对向真人打招呼,也对客人们报以友好的微笑。
这些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均面带幸福与满足,脚步匆匆地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杜远不由得看痴了——如果有仙界或天堂存在,他希望就是眼前这样,除了鲜花就是美女……足矣。足矣。
向东轻车熟路,引着三人径自直奔西厢跨院而去。那里,隐隐有琴声传来。
珠帘一挑,门内大厅的景致看得分明。一架竖琴挨着一张古筝。两位女子背对背坐着,正在弹奏。
她们十分投入,似乎对来访客人视而不见,全情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这两把琴,东西合璧,和谐若斯。在二十根指头灵活的抚弄下,或转承补益,或相扶相持,将一段清幽前奏演绎完成,面朝门口的那位女子方始开口唱道——
偶然 就是那么偶然
让我们并肩坐在一起
唱一首我们的歌
纵然不能常相聚 也要常相忆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
我们的小秘密
为什么 忘不了你
为什么 惦记着你多少的时光溜走
多少的记忆在心头
你悄悄地来 又悄悄地走
留给我的只是一串串落寞的回忆
一串串落寞的回忆
……
歌声磁性低沉、醇厚委婉,极其深情自然地将那份恰如其分的浪漫与感伤表述得淋漓尽致。随着最后一句歌词消失在颅腔共鸣,她身后那位年轻女子将竖琴连连拨动,揉碎了所有情感积蓄,又一点点研磨到遍地飘零的花泥之中……
红袖醉了,阿雅醉了,向东也醉了。
只有杜远猛醒——这声音,如此的熟悉,在他儿时的回忆中,她的母亲卓英英,经常在夜晚搂着他,伴随录音机里的歌声轻轻哼唱。那温暖而又安全的臂弯,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回忆。
这盘磁带,他在工作后特意回到奶奶住的祖屋里找了出来,翻录成数码文件,一遍遍地在手机里播放。
这位原唱歌手的歌,在网络上并不鲜见。但杜远认准了当年磁带中那份残损的沙哑,少一分都觉得怅然若失,非得亲手转制出来才成。
他举目细看眼前的女子,分明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但气质如兰,依然吐露着如麝芬芳。眼下的泪痣和那花瓣般的唇,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是的,不会错的,“蔡芹姐姐——”
这一声本该掩自心底的呼唤,不小心从舌尖吐了出来。
两名女子都吃了一惊。齐齐站起身来,古筝歌者微笑面对杜远,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声呼唤。竖琴手转过身,也面向门口——
“颐姐姐!”阿雅像一只欢乐的小燕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拥住了她的腰肢。
“呀,是阿雅——你们真的来了,我好开心哦!”
芙蓉仙子赵一颐,身披鹅黄色纱裙,将阿雅反拥在怀中,举头向红袖和杜远打招呼,“欢迎你们,原本我有些担心,怕你们找不到这里。还是蔡师姐算得准,提前把向东师哥派到镇里候着,果然等到了你们。”
她绝美的面容一如混元仙谷中初见,饶是如火的红袖,也未能彻底燃尽杜远心中那一声噗通。
“赵真人好,我们小师妹一直惦记着你的关照,所以特地带她前来履约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红袖彬彬有礼。
杜远短暂地欣赏了一下芙蓉仙子,立刻又把目光投给了蔡芹,“姐姐……不,阿姨……不,蔡老师,我叫杜远,我是你的粉,我全家都是你的粉!”
蔡芹温和地笑了,按年纪算她确实可以做长辈,但是始终无人在她的歌声中意识到溜走的时光,她的声音与形象,似乎一出道就历尽沧桑,但又数十年如一日地未曾老去。
这种语无伦次的芹粉,她见过许多。在宝岛,在香港、在海外、在内地,到处都有她的忠实拥趸。和她歌声的特质一样,她的粉丝也大多沉静理智,没有过多的疯狂举止。
最多,也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儿表忠心的样子了。
——“谢谢你,也谢谢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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