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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白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扶苏还在,也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依次见礼之后,皇帝也已在桌案前坐下,淡声:“交代给你事情查的如何了?”
陆离白却看向扶苏,笑道:“在琴之一道上,臣下不敢在长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再说那张琴原是长公子的,真伪便留给长公子判定吧。”
闻言,扶苏有些微讶,侧头看着陆离白,他神色恭敬,看不出什么破绽,扶苏目光闪烁一阵,淡笑道:“陆丞相此言何意?”
自己那张琴是亲手送出去的,都仔细检查过,是春秋时期的古物无疑,里头不可能藏着谋害皇帝的巫蛊,怕是这琴被人掉了包。扶苏原以为巫蛊之事,是陆离白对卢生授的意,却没想到如今他竟然主动说起此事。
陆离白对着外面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人抱着一张琴过来。弦是冰弦,琴身上有流水断纹,拨过的弦音清越响亮,陆离白再一旁问:“敢问长公子,这是否是送予阿榕的那张?”
扶苏收了手,看着陆离白,眼眸沉了沉,过来一会才颔首道:“是那一张。”又明知配合的明知故问,“这琴怎么还好好的?”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阵,便从上头下来,手指拨过弦音,略笑了笑:“确是好琴,幸好没被胡亥砸了。砸的那个是赝品。”顿了片刻,又看向他,“还有什么?”
陆离白静了一会,犹豫了一阵,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笑意也渐渐收拢:“还有……”
皇帝拂袖,重新回去:“说。”
陆离白作了一长揖:“另外在卢生那里,搜出了压制九天寒月的解药。此事事关重大,臣下不敢僭越,请陛下裁定。”
听到这里,扶苏握着银簪的手一紧,继而逐渐放开,看着陆离白的神色颇显复杂。皇帝似乎也没料到陆离白最后会说出这一番话“嚯”的一下站起来,紧紧的盯住他:“你说的可当真?”
陆离白看不出任何慌乱,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呈上前:“此乃卢生随身携带之物,里头的是否为压制的解药,陛下可让太医查看。”
皇帝自然不记得卢生随身带着的东西,随意翻看了一阵,便方才一旁,皱着眉问:“还有呢?总不能用这个锦囊就治他的罪,可还有人证?”
陆离白作了一个手揖:“自然有的。”
扶苏原来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陆离白拿出的锦囊若有思量,永巷的火泰半是陆离白放的,一开始陆离白的确想对宛歌下手,才牵连出巫蛊之事,可是事态临头,他怕是也后悔了,所以才有了永巷走水,让宛歌离开。
说到这里,陆离白略停了停,便看向扶苏,微笑道:“长公子,那簪子可带在身上了?”
听到这一句话,扶苏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即使这是殊途同归的一件事,如今和陆离白联手便将此事解决,扶苏的脸上却不见有什么喜色,过了一会,才道:“自然带了。”又上前一步,呈上给皇帝,“请陛下过目。”
皇帝随手把东西接过来,目光在他们身上若有所思的一转,倒也笑了:“我过去总怕你们不合,却没想到,何时竟有如此默契了?”
陆离白谦虚:“臣下恪守人辰本分,未曾与长公子有本职之外的交流,不知这‘不合’从何而来?”
皇帝手上随手拿着簪子,也没去看,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扶苏和你的政见多有不合,便譬如上次焚书之事,你们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没想到这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的倒也不错。”说着,他便低下头,等到看到手中的簪子,瞳孔蓦然一缩,惊讶的差点失手把簪子掉下,“这是?”
扶苏不动声色的看了陆离白一眼,继而道:“那时候与宛歌在山中遇上丞相与卢生,这簪子和锦囊是卢生匆忙间落下的。”
皇帝看着银簪蓦然一阵,过了片刻,才把簪子放下,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这才露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我倒这簪子去了哪里,原来是被卢生捡去了。”
陆离白:“卢生贪财,怕是不知此物深意,幸得长公子遇见,如今人证和物证齐全,陛下可要再招卢生问话?”
皇帝此时的目光尽数落在银簪上,像是陷入了沉思,手上拿着失而复得之物,他暂且也不想理会此时,抵了抵额头,便摆手道:“关进大牢,稍后再议,你们下去吧。”
陆离白没有离开,又道:“敢问陛下,宛歌姑娘现下如何处理?”
皇帝的目光还落在能个银簪上,上头宝石玲珑清透,他默然看着,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神色都有些恍惚。直到蓦然听到陆离白这一句话,停了片刻,淡声道:“……她既然重了毒,便留在太皇宫里调养几日,之后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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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蕲年宫中出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才走到马车上,外头已经染上了暮色,扶苏与陆离白一前一后而行,他脸色有些沉,一路默然不语。
忽然间,陆离白状似无意道:“宛歌身上毒,长公子找到解药了?”
扶苏淡声:“此事自不劳丞相费心。”
陆离白笑了笑:“费心不敢,不过宛歌吉人自有天相,两次遇刺是,这是永巷走水亦是,若是晚那么一步,偏差一分,怕是就要香消玉殒。”
扶苏脚步未停滞,声音挺起也不见有异,仿佛没听懂他的意思:“陆丞相所言甚是,扶苏或许无法在宛歌每次危机时,都能及时出现,因此只能尽所能,不再让她身陷囵圄。”
陆离白那时就和扶苏隔着一步的距离,闻言也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听懂一般:“长公子所言当真情深意切,宛歌得长公子青睐,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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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歌那时候身上有血,又有寒疾,太皇不便过去探望,如今宛歌喝了药,那时在扶苏的坚持下,也涂上了一些药膏,睡了几个时辰,脸色也终于看起来好一些了。
华阳太皇那时候和她相对坐着,心疼的看着她的略显苍白的面容:“永巷怎么会失火?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宛歌那时候不省人事,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摇头。
宛歌正在思索间,就见太皇满脸愁容的拉着她的手,叹息:“九天寒月性寒至极,虽然暂时压下了,却不知何时发作,也不知对子嗣是否有影响,我道你与扶苏去了十日,为何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也不知现下喝的药能不能调理好……”
那时候正在喝府里送上的药,听完华阳太皇这句话,顿时咳个天昏地暗,一张脸直接连咳带羞的涨红:“……”九天寒月对子嗣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但是宛歌很清楚,现在她生不出来,和九天寒月是没什么关系的。太皇此时自然已经知道她身上毒,宛歌本以为太皇也会怀疑她,却没想到带她一如往昔,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只可惜,担心是这方面,让她不知是尴尬还是欣慰。
太皇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不管她的尴尬,甚至口中还道:“这么害羞如何是好,扶苏性子寡淡,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有时候,还需你想办法主动些。”
宛歌:“……”主动什么,我能不能装作听不懂。
她默默的放下手里的碗,正不知回一句什么好的是,恰好抬起了头,就见着扶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宛歌手一抖,差点把碗丢了下去。
这个场景,略有点熟悉。宛歌略想了一会,便想到当时避子汤之事之后,华阳太皇把她叫到宫里,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她还记得,那时候扶苏诚恳又淡定的认错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更红,此时,扶苏想必也会淡定的应下吧?说来扶苏也似乎一直没有解释他与自己的关系,似乎存心想让人误会一样。
未曾想,这次扶苏默了一会,一时没有回答,仿佛没听见一样。华阳太皇瞧了他一会,打趣道:“两个都脸皮薄,都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操心。”
扶苏脸皮薄?宛歌却不这样觉得,多少次了,说起两人的关系,扶苏默认的可不带一点含糊,华阳太皇到底从哪里看出扶苏不好意思的?
宛歌正疑惑的看向扶苏,扶苏却恰好抵了抵唇,方才道:“……扶苏明白。”声音听起来颇为尴尬,不过这只是一瞬,很快他又重新开口,反复这一瞬间的尴尬是她的错觉,“陛下说这几日让宛歌留在华阳宫里调养,这几日麻烦高大母了。”
华阳太皇就笑了笑,含蓄道:“也好,宛歌留在我这好好调养,我也希望有机会能照料一个小的。”
宛歌:“……”
此事说完,华阳太皇再想了想,又颦起眉,看向宛歌,目光微微闪烁:“说来,我一直不知道,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何时被人下的?”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宛歌才琢磨了片刻,扶苏已经接口过去:“扶苏不慎,让卢生得了空子,使得宛歌中毒。”
这话一出,不仅是华阳太皇,连宛歌都愣了愣。
扶苏神色淡定,丝毫让人看不出这是假话,已经开始解释此事缘由,说是那时和宛歌再山中遇上和卢生交易之人,后来卢生不知从哪里知道,宛歌已经发现了他在宫中行窃之事,便对她下了‘九天寒月’欲在她告发此事前,先结果了她,然陛下英明,早前就对卢生行窃之事已有所觉察,如今略一盘查,便知晓了宛歌中毒的缘由。
华阳太皇听罢,唏嘘不已,又看向宛歌,颦眉叹息:“那卢生求财也就罢了,竟然怕陛下发现此事,对你下九天寒月报复,让陛下误会与你,心肠歹毒至极。”
宛歌一直颦眉听着,卢生偷窃一事她的确和扶苏撞见过,却不知扶苏是如何借着此事替她将九天寒月之事解决的?如今华阳太皇还在,宛歌自然不能细问。况且,虽然陛下说把她留在宫中,是为了调养,但是他们的都清楚,这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监视。但是陛下既然选择这个一个委婉的办法,可见还是信了她几分的。
说话间,外头已经近了暮色,太皇揉了额头,再看向扶苏:“天色已经迟了,我这里就不留了你了,况且你和宛歌这几日不能常常见面,此番也就不打搅你们小两口说话了,就让宛歌陪你走到宫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