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铁兽狰狞之一

阿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下文学 www.bxwxa.com,最快更新唐骑最新章节!

    安守智率领三府将兵,掰赴翰达拉河谷,他行军很快,中途要求士兵打醒十二分精神,且将兵马分为三部,轮流作为前锋,前锋与其它两部相隔五里,尽速前进,其它两部在后跟随,前锋既有攻坚的任务”

    也负担着探察的任务。这也是安守智买了一个保险万一前锋有失,后二部仍然有回旋的余地。

    如此行军,虽比全速行军为慢,却比谨慎行军为快,只是精神消耗甚大。

    但一路之上,安守智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截,他心中颇为诧异,寻思莫非自己关于契丹围点打援的判断错误了?

    但这时也不容他重作打算了。到了黄昏时节,安守智终于抵达谷外,他下令发放烟huā为讯号,唐军的烟huā可以爆成各种形状、颜色,不同的形状与颜色蕴含着不同的意义,而解读这些意义则需要特定的密码,通悉这密码的,只有军队的领军人物。这种在烟huā联系中暗藏秘密的发明,乃是张迈的杰作。

    谷中四府将兵时本刚刚安顿下,便望见谷外烟huā,诸都尉都大喜道:“援军来了!我们冲出去吧!”

    柴荣却道:“且慢!我们的人力马力都还尚未恢复,而且”他解读着烟huā中的内容,道:“不对啊!怎么来的才三府援兵?而且好像石都督也没到。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都尉都道:“或许石都督另有打算。咱们快冲出去会合。”

    柴荣道:“不可轻率,先用烟huā联系。”

    谷外安守智望见谷内四朵烟huā升空,喜道:“四府尚全。

    ”跟着看到了一个环形烟荷升空,安守智道:“却是受到了围困。

    还好,这次决断没错,咱们来对了。”

    便下令发放烟huā”命令谷中人马里应外合,冲出来。

    刚才安守智的第一次烟huā,是消息通知,这第二次烟huā却就是命令了。

    谷中诸将见了便都要下令上马”柴荣道:“我们的马力尚未恢复,现在出谷,恐怕不是良机。”

    诸都尉问:“那当如牟”

    柴荣一时语塞,他毕竟年轻,在这等大事面前决断力尚有不足,他想:“这时候”若能与谷外安司马商量一下就好了。”但用烟huā通讯,只能传达一些关键的、简单的、预设好的讯息,比如表达领军者地位如何、番号为何、尚剩下多少兵马、是受围困还是岌岌可危,是传达进攻的命令还是撤退的讯号等等,烟huā毕竟不能像说话一样长篇大论地分析实地情况,这时柴荣要想阻止谷中兵马行动,在烟huā讯号上就只能发送“拒绝命令”的信号。

    但拒绝上司命令的信号,却是要冒着违抗军令之罪名,轻易不得发放的。

    柴荣勉强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诸都尉却都道:“安司马已下命令”

    岂能违令?柴都督,别忘了轮台军训:服从命令乃是我等军人的天职!”

    柴荣知道若是拒绝响应里应外合,谷外援军只怕反而会陷入孤军作战的困境,这也并非最佳选择,他虽有疑虑,却也无奈”只好服从其他都尉的决定,一道“领命”的烟huā升空之后,安守智喜道:“准备进攻!接应他们出谷。”

    他摆开了阵势,便朝翰达拉河谷西面谷口前进,看看离谷口尚有数里之地”前方一支骑兵摆开,人数约莫两三千人,为首一员将领,头戴裘帽,胯下骑着一匹大宛军马,虽只远远望见”便知对方乃是契丹贵人!正是耶律阮亲自领兵!

    这两千多兵马,有一千人乃是契丹皮室军,其余的则是契丹近族部队”这样的构成战斗力相当强劲。且他们好整以暇地守候在这里,就像一头老虎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天策唐军自气候大成以来,正规军打仗从来只有以少胜多,几乎没在兵力对等的情况下输过。安守智一开始见对方兵力较自己为少便不甚担心,但再一定眼,见对方如此阵势,心中转而一惊:“他们果然没有放弃围点打援,虽然没有埋伏,却是用了以逸待劳之策!”

    安守智长途奔来,马力已弱,精力疲,安守智情知这样的情况作战对自己不利,但想对方兵力较己方略少,又有四府兵将在谷内里应外合,就算胜不得这一仗,只要能接应出谷中四府便可以了。

    他当即排开阵势,令三府将士准备迎战,朝着耶律阮步步逼近而来。

    耶律阮望见了这个阵势,对部将哈哈笑道:“张迈派来漠北的,果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狭路相逢勇者胜!对面来的,不是勇者!”

    他拔出宝刀来,朝着仅存一角的夕阳一指,喝道:“两国交征,靠的不是唐人那样的huāhuā肠子,而是勇气,勇气!皮室男儿们,今天就叫唐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呼呼恐怖的马蹄声震动大地”契丹骑兵集结成一把铁锥的形状,朝着安守智插了过来!

    当安守智开始行动时,谷内诸府也以损失最小的第六府作为先锋”

    兵力保存最多的第三府作为殿军,同时向谷口进兵。

    昏昏的日光仅存最后的余晖,四府骑兵经过一日厮杀已甚疲倦,他们冲到谷口时,却见前面黑压压的山头上冒出了无数人影,弓箭上弦,瞄准了准备冲出谷外的孤儿军,谷口空地上不知何时也堆满了拒马,更插上了骨木钉这些钉子用木头削成,上半部用骨头削成尖头,倒插地面,便形成了一片针林一般。

    拒马、骨钉之后,又有许多的圆桶之类,不知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类似怕功夫本来都是汉家步兵对付胡人骑兵常用的招数,自从天策唐骑崛起之后,契丹人为了限制唐马竟然也从中原那里学来了许多招数。

    孤儿军望见这等阵势,心中都有些发毛,柴荣听说之后,暗道:“不好!契丹虽然不可能封死每一个谷。”但这个谷口却显然是对方的重点设防区,我们硬冲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

    但第六府都尉却已经发出了命令,喝道:“忠心报国”就在今日!

    小小几个拒马,拦得住我们吗?”

    第六府将士齐声喝道:“拦不住!

    第六府都尉高叫道:“兄弟们,给我冲!”

    当唐骑奔入射程范围,山上箭如雨下,不断有骑兵滚落马背,但孤儿军所奋起的冲击力还是突破了箭雨的阻击第六府都尉身中三箭”

    却还是呼喝着前进,长枪挺处,挑翻了一个拒马,后面千骑席卷,将拒马撞歪,然而拒马之后的骨针阵却是大大限制了骑兵的速度,跟着无数圆桶滚来,第六府刘都尉长枪撞处,击在一个滚到身边的圆筒边角利用枪杆的弹力将圆桶弹偏了,却见圆桶之中泄出了一股臭味。

    “什么东西?”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黑火水,黑火水!”

    “火率油,火膏油!”

    黑火水也好,火膏油也罢,说的都是一种东西那就是石油制品!张迈的敌人们从来都不是傻瓜。当天策唐军发展出一种种新战法、发明出一种种新武器之后他们都会迅速地跟上、学习,乃至想出办法来破解!因为张迈的到来,天策唐军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然而在进步的不仅仅是唐人,他们的敌人同样也在进步。

    在过去这些年中槽石油频繁用于战场上的虽然是天策唐骑创始,但他的敌人们在吃亏之后很快就都开始仿制学习!别说直用石油,就算是炼油弹,契丹也早已仿制了出来,只是规模与杀伤力还不如天策而已。

    饶是如此,此刻圆桶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是令人惊骇两旁山峰上忽然飞来了无数亮点火箭!

    单纯的火箭,对孤儿军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阵痛,但当火弃遇上炼制过的石油翰达拉山谷的谷口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哗’

    谷口爆燃了起来,火光之中刘都尉才看清楚骨针阵之后还掉满了各种木屑、树枝、枯叶、干草!

    火舌一个伸展眼前便熊熊地燃起了一道火墙!

    “这是一个陷阱!”刘都尉反应过来,瞬即他想到:“该怎么办?

    冲过去,还是撤退?”

    便在这时,左侧一个圆筒被火箭点燃,轰的一声爆炸开来,爆炸的冲击力并不强,但炸开的炼油却四处喷溅,变成一片火雨!

    刘都尉只觉得眼前一片金黄,赶紧转头时,却已经被一片火雨泼中!

    周围的士兵都惊呼起来,大叫:“都尉,都尉!”

    火焰将刘都尉的半张脸都吞没了,他惨叫一声落马,他的副都尉见机甚快,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沙子当头埋下,但半张脸却都已经焦烂了。第六府因都尉落马而混乱起来,埋伏着的两支漠北杂族骑兵趁机掩近”卧都尉叫道:“不好!”

    刘都尉忽然重新跳上了战马,喝道:“撤!”

    第六府将兵大叫:“都尉!你受伤了,你先走!”

    刘都尉只觉得半张脸都热辣辣的,好像半张脸都被针扎一般,那种烧灼的痛苦几乎非言语所能形容,但他却挥舞长枪,叫道:“大唐军中,只有将领先冲的,没有将领先走的!我刘七断后!你们撤!”

    刘七既痛于自己不顾柴荣劝阻,引了士兵陷入敌人的陷阱,以至于折了不少兄弟,又想刚才被烈火焚烧,伤势如此也不知道还有命没有,这时心想:“我死便死在这里算了,却要保住弟兄们回去!”因此下了必死之心!

    在这样的必死之心下,那可怕的灼痛虽刺激得他痛不欲生,但这痛不欲生的剧痛却也激发了他的力量,二十余契丹骑兵趁机冲近,刘七怒吼道:“贼子,敢欺我!”

    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长枪挺出插入一段正在燃烧的断树,那截断树少说也有数十斤,刘七将长枪捅入三四尺,跟着整个儿带回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锤!他此际爆发出了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力量,火锤挥处将最先靠近的四个契丹骑兵一一撞倒。

    刘七怒吼着,狂叫着,将火锤四处挥舞,但凡被撞倒的要么筋骨折断,要么惹火上身!近百斤的东西,要举起来不难,要如此挥舞起来可就非千斤之力不可了!第六府正在撤退的将士们都看得呆了,他们平日虽然也敬佩刘七,然而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都尉竟有如此神力!也亏得刘七的长枪乃是精选良木三浸三锻而成否则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力度!

    谷口的战场上就像有一团巨大的火焰围绕着一个骑兵战士在旋转,如此奇景令得敌我双方都惊惧交加。

    两支契丹骑兵冲近却都被他逼退,族长下令放箭,但在绚烂的焰火中,羽箭要么落空落空,要么被火锤遮挡,剩下几支射中了刘七却未中要害!又有几支射中了刘七的铠甲,透不进去。

    刘七身上插着七八支箭”也有插在铠甲上的,也有插在皮肉上的他心想自己先受火烧,再中箭矢,到了这个时候非但不惧怕,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哈哈大笑中,叫道:“来啊,来了啊!”

    放慢了火锤的挥舞数十骑兵以为他力尽,大喜冲上要抢首功,猛地火锤再次挥起,惊了靠近的胡马,好几匹马不小心踏中了骨针也有几匹因为被火锤逼得踩中火堆而软倒,远远望去,契丹人只见火锤到处扫倒了一片,无不惊惶恐惧。

    山坡上,负责此次截击的耶律安抟也忍不住惊叹道:“唐人之中”

    也有这样的猛士!怪不得这些年张迈崛起得这么快!”

    这时啪的一声原来是火锤上的烈焰蔓延到枪杆上,终于将枪杆烧得将断,刚好刘七一个猛挥枪杆断折,那段燃烧得透了的木头整个儿飞了出去凑巧地直朝山坡上耶律安抟的方向袭来!

    冉围兵将急呼:“保护将军!”

    却听轰的一声,巨木落在耶律安抟身边七八尺外,砸断了一株枯树,耶律安抟看得有些发怔”随即收拾心绪,道:“慌什么,没事!”又下令:“截杀那员猛将,无论如何不能放他回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唐军有三百余骑迅速逼近乱局,却是柴荣来了。

    他领兵越过两府,从容指挥,令已显混乱的第六府先行退去,跟着命庚新、石章鱼、陈风笑各引百骑冲上,柴荣在后对刘七喝道:“刘都尉”我来了,我们退!”在耶律安抟安排的再一轮杀阵耒到之前迅速退去,只留下一个糜烂了的谷口。

    四府兵将再次退回谷中,诸军虽也被刘七最后的可怕战力而振奋,但更多的还是彷徨,刘七支撑到这时也伤势发作而晕死过去。

    这一仗没能突围出去接应上援军,接下来可怎么办?

    三都尉碰头商议,鲁都尉建议冲出去,陈都尉建议先作休养,鲁都尉怒道:“休养休养,这个河谷是休养的地方么!必须赶紧冲出去,我不信契丹有那么多的兵力,能像西面谷口一样,将所有谷口都封住。”

    柴荣道:“两位的意见都有道理。翰达拉河谷不是久留之地。不过现在我们连遭败绩,人倦马乏,我看还是按照先前的决定,先休息一个晚上,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便择一谷口突围!”

    鲁都肆道:“但安司马的命是…”

    就在这时,谷外烟huā冲天而起!这时日已全落,烟huā在漆黑的夜光中也变得更加明显!

    陈都尉惊道:“安司马那边也遇到危险了!他们在求援!”

    鲁都尉惊道:“那我们赶紧去援救!”

    柴荣喝道:“冷静,冷静!”

    陈都尉先冷静了下来,鲁都尉也被柴荣镇住,柴荣道:“先前我们被安司马的烟huā命令打乱了步伐,难道还要再犯一次错误吗?契丹人肯定是在谷外埋伏了兵马等着安司马,我们之前都冲不过去,如果安司马杀败了契丹,我们再冲还有机会。现在的话,冲出去非但救不了安司马,而且只能是送死而已!”

    鲁都尉道:“那怎么办?”

    柴荣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留着两营兵马守夜,其他所有人,枕戈达旦,就着契丹的残存营地休息!”

    鲁都尉道:“那我们就不管谷外的兄弟了?”

    柴荣道:“先求自保”然后才有机会救人!”

    陈都尉也表赞同,鲁都尉想了想,终于答应,这时庚新带了第六府副都尉来报说随军医生已经给刘七都尉上了药”但刘都尉仍然昏迷不醒,柴荣道:“按照我军军制,都尉战场有事,第六府便当由副都尉领导,原来第六府第一营校尉兼任副都尉。”

    陈、鲁都道:“应该如此。”

    第六府副都尉道:“吾愿领命。”

    柴荣道:“诸位都去休息吧,这个晚上,我来守夜。”

    诸府都尉的地位本来并无先后高低,但经过这一日一夜之事,鲁都尉曾为柴荣所救,陈都尉为人谨慎,亦佩服柴荣这段时间的明断,因此谷中人马,隐隐然以柴荣马首是瞻了。

    翰达拉河谷之外,战斗却还在进行,安守智遭遇耶律阮之后,仍然以最稳妥的策略进军”正犯了“以正而不能应变”之忌,被安守智奇锋突入,很快就落入下风,但唐军的严格训练在这个时候终于显现威力,耶律阮已握胜算,但要将三府骑兵击溃却非易事”战争在胶着中朝着对契丹有利的方向发展,而唐军三府则在契丹的冲杀之中岌岌可危!

    终于安守智下令放出了危急求救的烟huā,但河谷之中的回应却是无集为力!

    与此同时,由于烟huā放得高、照得亮,在西面远处行军的石拔也望见了”虽然弄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有一个都尉道:“不好!好像是三府危急的信号!我们得加紧支援!”

    诸都尉都望着石拔,期待着他下令急行军,不料石拔望着烟huā的余影,喃喃了一句:“这一仗,打得可真烂!”便即下令:“传令”放慢行军速度!”

    诸侯都尉都是一惊:“放慢行军速度?前方安司马在求救啊!”

    石拔脸色一冷:“我的命令,需要说第二次?”

    诸都尉哪敢再问?石拔道:“那烟huā看着不远,但望山跑死马”

    现在去也来不及救人了。慢慢走,再走一个时辰”便找个地方休息。

    明天一大早,可会有一场生死复仇战等着我们!”

    夜静了下来,只是河谷之外不时还传来战斗的声音。柴荣无法判断那是作战还在持续,还是契丹故意诱惑人的把戏。

    他自请为这个晚上的守夜督将,所以坐在河谷中一个最高的营帐内,一手支着几案,闭目养神,柴荣有项本事,能够随时很快地入睡,短睡虽然睡得不深,却也可以恢复一点精神。

    到了二更三刻,西面再也没有传来声音,柴荣却反而在这太过宁静之中醒来,心道:“谷外的战斗,怕是彻底结束了。”黯然之中,开始盘算这次唐军的行动都犯了那些错误。

    快三更时,庚新带了一个人进来,却是双牙刀狼营的三当家,只见他脸色有异,柴荣问道:“怎么?探到什么急事了?”

    在退回谷中之后,柴荣有继续派人去试探各个谷口的深浅,三当家也是被派出去的人之一。

    三当家凑近前来,有些急促地道:“我找到大当家了!”

    柴荣一喜,道:“拔野!”但见三当家脸上显出异样的神情来,又问:“怎么了?”

    “我们大当家我们大当家”他忽然跪下,道:“都尉,你还能相信我不?”

    “什么意思?”柴荣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庚新想到了什么,道:“怎么,拔野背叛我们了吗?难道…我们这两天会落入陷阱,都是拔野害的?”

    “不是,不是!”三当家慌忙分辩道。

    “那梨底是怎么回事!”庚新一声力喝!惊动了守候在旁边的石章鱼等校尉冲了进来。

    三当家见人多,更不敢说话。柴荣挥手,吩咐其他人且出去,这才问三当家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当家踌躇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柴荣道:“那你就从头说起吧。”

    三当家应了一声是,这才从头说起。

    他从傍晚开始,就带领了三十余骑,按照柴荣的命令,前往西南方向去试探虚实”到了那边受到了截击,不过对方的截击并未用弓箭,而是直接出动骑兵,对方的骑兵数量有上百”三当家眼看寡不敌众,就要撤退,那来截击的骑兵忽然叫道:“那不是三当家吗?”

    三当家一奇,勒马细看”认出来的竟然都是双牙刀狼营的兄弟。

    他惊喜之余,前往探听”才知道西南这处谷口却是双牙刀狼部在看守,而且将领正是拔野!

    柴荣一奇,道:“契丹人竟然给了拔野兵权?而且还让他统帅旧部?”

    三当家一时不敢接口,柴荣道:“你说下去吧。”

    三当家这才继续,他认出了自家人后,又听说主将已经是拔野,自然欢喜无限,便去求见拔野。

    “当时属下心中很是高兴。”三当家道:“那西南谷口,既然是我们自己人看守,那我们也都不用突破了。只要柴都尉你率领军马,

    前往西南谷口与我们大当家会合就行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趁乱打契丹的背后,叫他死也不知道怎么死。因此我当时听说此事之后,马上让那兄弟带我去见大当家。谁知道,大当家他…”

    “拔野怎么了?”柴荣问。

    “大当家他他也很为难啊!”三当家很难受地说道。

    当时拔野见了是他,先是欢喜,跟着又沉默起来”问了谷中情况如同,三当家对旧主哪有什么隐瞒的?就将自己所知道的谷中情况说了”

    临了又道:“现在好了,契丹人马奶蒙了心,竟然让大当家看守这里。

    我这就去告诉柴都尉”让他领兵来和大当家会合。”

    拔野却将他叫住,不让他去,三当家见状也迟疑起来。拔野犹豫了好一会,这才道:“不行了,我没法回唐军了。”

    如果是在十日之前,不管拔野有什么决定”三当家自然会忠于拔野,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三当家觉得柴荣也是有恩有义”比起契丹的蛮横来大大不同,如果可以逍遥于两大势力之外自然最好”如果一定要选择,三当家则倾向于唐军,心中早有归唐之志,这时一听拔野的话,有些吃惊,道:“大当家,你不会假戏真做,真的投了契丹吧?”

    拔野一阵苦笑,道:“你认为,契丹会轻易槽兵权交给我?他们在军中也安排有耳目的,幸好这次遇到你的,是自己人。还有,我我已经被迫立了一个投名状了。”

    三当家问道:“什么投名状?”

    拔野便将耶律阮命他率众出战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当时场面混乱,我一个,一个失手,竟然在战场上杀了唐军第二府的都尉,趁势击败了来挑战的唐军!你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归唐么?”

    三当家当时固然大吃一惊,听他描述的柴荣更是骇然,庚新一怒,道:“他……他……他杀了我军都尉?”

    三当家忙道:“都尉,我们大当家,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庚新道:“虽然是我们派了他去行间,但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他竟然在战场上杀了我军将领,又杀败我军,这这不是任何理由能够容忍的!”

    柴荣却很快就镇定下来,喃喃道:“怪不得那狼烟烧得那么快。

    原来我们的步骤全都被打乱了。”

    那边三当家还在为拔野分辩,柴荣道:“且不说此事对错,我现在只同”既然如此,拔野是什么打算?他真的打算从此投入契丹,与我大唐作对了么?”

    三当家道:“不是,我们大当家不想的。”

    “我不想知道他想不想。”柴荣道:“我只想知道,他准备怎么做!”

    三当家似乎有些泄气,但终于还是转达了拔野的意思,道:“大当家说”他为局势所迫,对不起柴都尉了,然而也没有办法。他听说他走了之后,都尉对我们三百个兄弟都很不错,便决定让三百个兄弟从此脱离双牙刀狼营,归入唐军”又请都尉你念在往日情分,照拂我们这几百个兄弟。”

    柴荣道:“让我照拂你们?难道拔野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处于包围之中么?说起来”要他照拂我们才是!”

    三当家道:“大当家说,翰达拉河谷并非死地,只要柴都尉应对得宜,契丹人要在这里将柴都尉困死并不容易。大当家说他相信柴都督一定能脱离险境的。”

    柴荣道:“那你呢?如今拔野就在西南。

    你们三百众是准备继续跟随我”还是回去追随拔野?”

    三当家愕了,低头道:“我们愿追随都尉。”

    柴荣沉吟着,道:“你这话,说的不尽详实。拔野是你们的旧主,有多年的情分,我与你们相处却为时尚短”如今他又正得势,而我正困顿。你们焉有舍亲近而就疏远、舍得势而就失势的道理?”

    三当家一听跪下了,指天为誓,道:“都尉,我是真的愿意追随,若有虚言,五雷轰顶!而且,大当家也说他自己归附契丹是不得已,却希望兄弟们能有一条好出路,因此他并未让我招引弟兄们回去”反而让我传令,让弟兄们从此唯都尉命令是从,永永远远,跟随柴都尉。大当家还说,他探听到东北方向的缺口兵力最为薄弱,如果都尉肯收留我们”最好今日天亮时分,便从东北突围,那样多半能够逃出生天!”

    柴荣道:“他这个消息,算是要我替他照顾三百兄弟的代价么?”

    庚新却冷笑道:“这个消息会是真的么?我只怕那又是一个陷阱!”

    三当家叫道:“怎么会是陷阱,如果是陷阱”我还会回来吗?那请柴都尉将我带在身边,若是有诈,叫我第一个死。”

    “你或许真心,但拔野呢?你能肯定他没有利用你来骗我们入局?”庚新道:“总而言之,从他杀了我孤儿军第二府都尉时开始,我便是不相信拔野的了。”

    三当家听了这话甚是沮丧”柴荣却道:“不,我有些相信拔野。”

    庚新叫道:“都尉,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柴荣却道:“若是圈套”拔野不需要将他杀害第二府都尉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因为消息隔绝,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详情。而我们会对拔野起疑”主要就在于此。而且我也知道拔野的考虑,其实他这么做,是为了保住他手下三百个兄弟的性命。”说着盯向三当家。

    三当家头一低,但终于抬头道:“都尉你料的没错,大当家他他说他并不看好契丹,所以所以请柴都尉不要因为他就视双牙刀狼营三百兄弟为外人。大当家还说,将来战场上如果遇见,请不必手下留情,他就算死在柴老大刀下,也没什么可怨恨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嚎啕垂泪。

    柴荣沉吟着,许久不说话,庚新见他似乎已经相信了拔野的话,问道:“都尉,那我们真的要相信拔野?真的要从东北突围?”

    柴荣却道:“其实从东北突围,并非首选。既然西南谷口在拔野手中,那么如果他肯配合,我们自然是从西南谷口突围最好。”

    三当家一听,说道:“这件事情,我跟大当家提过,但他说他已经回不了唐军了,偷卖一两个消息给柴都尉没关系,但如果放柴都尉从西南走,那他就脱不了干系,以后在契丹就无容身之地。”

    柴荣并不接话,却道:“你刚才说,拔野也被人监视?”

    三当家道:“是,所以我进出的时候,大当家都显得十分小心。”

    柴荣又问:“那如果你再去一次,还能直接见到拔野么?”

    三当家道:“应该可以,外围巡逻的人都认得我,都是双牙刀狼营的兄弟。只不过军中驻扎有契丹的督战队,以督促大当家作战是否卖力。”

    柴荣点了点头,似乎仍在思索。这时陈风笑迅速奔入,道:“契丹派人入谷,送来了一个盒子。”

    那盒子一尺不到的立方,隐隐透出血腥味来。柴荣心中隐隐感到不妙”接过打开一条线瞄了一眼,心头猛地一震,更新陈风笑奇问:“是什么东西?”

    柴荣这时已经借着火炬光看出木盒之中,竟然是安守智的头颅!

    他心中惊骇万分,脸上却神色不惊,淡淡道:“没什么。

    陈风笑和庚新对望一眼,均想:“没什么?”

    这时陈都尉、鲁都尉听说契丹派人送东西来”都派人来问,柴荣将盒子扔到案底,淡淡笑道:“是一盒黄金。上面盖着一块头皮。契丹人的意思,是我们如果投降”则能享受荣华富贵,否则就要将我们歼灭!”

    孤儿军中大多都是愤怒的少年,陈鲁两都尉派来的人一听都冷笑道:“契丹将我大唐军人当成什么了!”

    柴荣道:“这是攻心战术,不必理他。请回复陈、鲁两位都尉,务必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有一场大战呢!”

    待他二人退去,陈风笑道:“那盒子里真的是黄金?怪不得挺沉的,不过……貌似也还没黄金那么重吧。”

    柴荣并不回答,召庚新、石章鱼、陈风笑等人,安排了军中事务,命陈风笑代掌全府事务,命石章鱼营节制三百双牙刀狼营,对于这两个委任,众人已觉奇怪,柴荣又令三当家近前”道:“你给我带路,我要和你出去走一趟。”

    三当家愕然道:“走一趟?去哪默”

    柴荣说出了一句令庚新、石章鱼、陈风笑等惊骇莫名的话来:“我要去见拔野,亲自和他谈谈。”

    诸部属一齐惊道:“都尉,这万万不可!”

    三当家也道:“柴都尉,这不大好吧。”

    柴荣道:“我意已决,现在是军令!”

    庚新道:“都尉”就算有什么事情,派人给拔野传个话就行了,何必你亲自前去?你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万一有什么意外”柴荣脸上毫无表情地道:“若我四更二刻还没回来,你们就去唤醒陈、鲁二都尉”先将双牙刀狼营三百人就地戮尽”然后五更起兵,从西北缺口突围!”

    这句话说出来,三当家也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柴荣变得这么狠。

    幸好柴荣随即又道:“放心吧,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相信拔野是有眼光的人,他现在需要的是我去推他一把,给他一个保证。而且这个保证”必须我本人前去,其他人是给不了的。”

    石拔大帐。

    唐军休养了一个更次”第一府都尉胡振来报,说从前方逃回来的三府败兵已经接令在后方安顿,安守智将军尚无消息,但契丹人也已经发现了我军的休憩地。

    石拔却并不意外,道:“我从来就没想给他们一个奇袭”

    第一府都尉胡振道:“可是我军三府新败,又有四府被困在翰达拉河谷之中,只凭着第一府、第二府的骑兵,再加上六个长矛府,若是正面对敌”只怕不是契丹人的对手。”

    九府孤儿军的骑兵们是骄傲的,在他们心目中,作为步兵的长矛府的战斗力完全不能与自己相比。

    石拔却道:“长矛府,作为我们的后盾就够了。这次我们去打契丹,就用两千骑。”

    娓振愕然道:“两千骑?”

    石拔道:“上次你不是跟我说,第一府、第二府兵将,去其伤兵”

    不是剩下一千五百人么?加上我的亲卫五百人,正好两千。从现在开始,孤儿军第一府、第二府,军号取消。两府兵将,以营为单位,归我直属。你来做我的副将。现在你就去传令,今晚四更造饭,每人两匹战马,二刻慢行,争取五更时抵达那个什么见鬼的翰达拉河谷外,望见敌人主力之后,全体换马,正面出击。”

    胡振道:“就靠我们两个府两千人,去打敌人的主力?对方可是还没出动全力,就将我军三府正面击垮的强军啊。”

    “两千骑兵,已经足够了。”石拔道:“这次开战之前,我高估了你们九府骑兵的战力。其实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力气是有的,马是好马,武器又精良,武艺也练得不错。之所以会吃败仗,是因为根本就还不懂打仗。但明天,就让我手把手教你们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