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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头乌护哪里想到会得到这么多的牛羊稻麦?合族无不欢喜,三个族老一起上山向张迈拜谢,这才引兵离开。
他们走后,张迈见危机已过,便和诸将商议退兵,郭师庸在兵力调度上很有一手,分出一百人来,照料一个五百匹马的马队,又将马队分为上、中、下三等,要是一路没遇到回纥,就直接把东西运回新碎叶城去,要是遇到回纥,下等物资先弃,情况危急度提升就再弃中等,要是情况十万火急,便尽弃所有物资,以轻骑逃走。
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的货物不可能运走,这时军队已经在沼泽边缘准备撤退,郭洛看着那满仓粮食正要点火,却报又有一支部队开来,人数约有八百多人,却从黑头乌护的去路上来。杨易跃跃欲试,道:“迈哥,再打一仗再走吧。”
张迈命人再探,赤丁登高张望后回来道:“也是我们黑头乌护的人。”张迈有些奇怪:“合舍里他们折回来了?”
“不是,之前来的是北沼黑头乌护,现在来的是南沼黑头乌护,我们虽是同族同祖,但两代之前就已经分居了。”
张迈寻思:“他们却来做什么?按时间推测,他们当在来路上遇到过合舍里他们才对,如果已经遇到,从合舍里处晓得我们的厉害,应该不敢来犯才对,还是说合舍里出卖了我们?”
经过谋落乌勒议和事情以后,张迈的警惕心又提高了许多,但想黑头乌护虽也是草原勇悍之族,但武器装备与部队组织都不行,昨夜的攻战虽是演戏,但过后张迈和杨定邦郭师庸等说起,都觉得就是真打黑头乌护也不是唐军的对手。
这时张迈又问赤丁:“南沼黑头乌护的战力、兵器,比你们北沼黑头乌护如何?”
赤丁道:“差不多。我们两部虽然分开,但彼此相隔不远,逢族中大日子常在一起摔跤比武,通常是五胜五负。”
张迈心想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便派唐仁孝为正使者,赤丁为副使者,去问这批黑头乌护来此何为。
唐仁孝领了命令,带着赤丁径驰到南沼黑头乌护军中,南沼黑头乌护的人马在十余里外就停下不敢继续前进了,听说唐军派使者来赶紧迎入,族长博拉苏亲自迎接,唐仁孝一瞥眼见合舍里的次子室辉站在博拉苏身边,心中一动,也不下马,就在马上以马鞭指着南沼黑头乌护的旗帜问:“你们是南沼黑头乌护?来这里干什么?是要来救阿尔斯兰的行宫么?哼,那可来晚了,行宫我们特使已经一把火烧了,现在山上还在冒火呢!”
博拉苏身子微俯,道:“我们是回纥属族,见到狼烟理应来援,不过……尊使,这里耳目众多,能否到帐内一谈?”那脸色怪异之极,似乎又有心讨好唐仁孝,又不好说得太过直接。
唐仁孝看看他身边室辉在向自己点头示意,心想:“看他这模样好像没什么恶意,我且进去瞧瞧。万一有诈,最多我一个人陷在里头,我军都已经准备好了,怕什么!”
便下马进帐。
那却是黑头乌护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进去以后博拉苏等的脸色登时变得热切,便向唐仁孝行礼问好,唐仁孝和他们互相见过、互通姓名后,见他们是小族,也不跟他们客气,就问:“你们邀我入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打仗,还是要做朋友?”
这番话既显得直接,又是霸气毕露,博拉苏连连道:“回纥连正军都叫唐军打败了,听说连博格拉汗都铩羽而归,我们哪里敢来捋大唐的虎须?”
唐仁孝笑了起来:“若是这样那贵部此来是为了……”
博拉苏讨好地道:“昭山狼烟既起,我们望见总得来的,不然事后回纥人必然降罪。不过我们也绝无冒犯大唐的意思,这一层干系,还请尊使代为禀明张特使。”
唐仁孝笑道:“你们既然是来救援昭山,却又不动手,究竟是要干什么,我可真是不明白了。难道是来走一圈就准备回去么?”
不料博拉苏竟道:“是的。”
唐仁孝更奇,但想这些小族为势所逼,做这样的无谓之事倒也可以理解,便说:“若是这样,那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博拉苏向室辉使了个眼色,室辉不得已上前,向唐仁孝一揖:“唐火长,博拉苏叔叔这次来,也是心慕张特使的风采,虽然不敢公开背回归唐,但却希望有机会能私下拜见一下张特使。”
心慕张迈的风采?恩,张特使确实风采非凡(唐仁孝如此认为),可这些胡族又说什么不敢公开背弃回纥、转投大唐,既然如此那便很难做朋友了,可这个博拉苏偏偏又说什么想拜见张迈,而且拜见还要“私下”,那就是秘密而不公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唐仁孝前思后想,不得其解,便决定先回去禀明经过再请张迈定夺,道:“这件事情我得回去禀明张特使,然后才能定夺。不过你可先派两个人随我回去。”一点室辉:“室辉兄弟,你也跟我走一遭吧。”
博拉苏答应了,派了他的儿子与室辉跟随唐仁孝而来,唐仁孝见他居然派遣自己的儿子随自己回去,那显然是甚见诚意了。
回到营中,听唐仁孝说了经过后,张迈皱眉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这里头有什么诡计?”
郭洛忽然抚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张迈见他笑得欢快,料来他所悟并非坏事,笑道:“这次你却见得比我快乐。恩,阿洛尼觉得他们这样做是什么道理?可是有什么奸计?”
郭洛笑道:“不是奸计,不过是贪心罢了。”
“贪心?”
“对,贪心,必是那博拉苏与合舍里相遇,从合舍里处听说了特使赏赐北沼黑头乌护的事情,所以也赶着来求赏来了。塞外这些胡人就是这种习性,听说有不费力气的好事就如猫儿闻到腥味,都赶来了。”
郭洛说完,连郭师庸也点头道:“阿洛所言,我料是八九不离十。胡儿习性,确实如此。”
张迈便想起共和国周边的几个小国来,不也都是这样么?忍不住一笑,道:“传室辉进来。”
这个黑头乌护族长的次子一进帐,张迈便猛地喝道:“室辉,我为了替你们掩瞒真相,辛辛苦苦在昭山之下演了一场戏,又犒赏了你牛羊稻麦、珊瑚象牙,你却如何泄露机密,将事情泄露给外人知晓!”
他说这两句话时语气严峻,郭洛给他翻译便也翻译得神色严厉。
室辉一惊:“这事特使知道了?”杨易在旁冷笑:“你们这点事,如何瞒得过特使!”室辉赶紧跪下道:“这事特使小人实在是无心之失,还请特使见谅。”
张迈问:“究竟你是如何泄露此事,却给我好好道来!”
室辉无奈,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北沼黑头乌护得了张迈的赏赐后喜气洋洋,合族连夜回归,走到半路上就遇见了赶来赴援的南沼黑头乌护,双方本是亲族,相见之下,合舍里便劝博拉苏不要往来昭山了,博拉苏问起昭山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合舍里又吞吞吐吐,不肯直说,只道:“唐军厉害得很,我们绝非对手,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博拉苏寻思:“合舍里素来好强,不肯轻易示弱的,这时却说什么那伙唐寇厉害,那多半是你们吃了亏才肯这么说。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
加上北沼黑头乌护队伍中又多了许多的牛羊,马背上驮着许多粮袋,当初合舍里贪多,这时却也因此遮掩也遮掩不住,博拉苏更是起疑,当晚便邀他入营暂住一晚,北沼黑头乌护的族人上半夜演戏,下半夜又连夜撤走,个个都疲倦之极,便乐得在亲族的营帐中休息。
博拉苏又安排了计策,绊住了合舍里等族中老大,却派儿子去邀北沼黑头乌护的年轻人喝酒,室辉等才得了赏赐,心里也正高兴,正想饮酒,结果这酒一喝,口便漏风,泄露了第一句后,这第二句、第三句便都藏不住了,终于被南沼的人连套带逼,问出了真相。
博拉苏等听说有这等好事果然贪念大起,第二日便拔营来昭山行宫索赏来了。
张迈心中好笑:“这个消息走漏,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怕的是你们。”且让室辉下去,再与诸将商议,杨易骂道:“这些胡种真是贪婪得好笑。连公开向我们投诚都不肯,就想从我们这里拿好处?要我说,不如就一把火烧了粮仓,然后我们拍拍屁股走人,我料这等贪婪愚蠢的家伙也不敢追我们!”
张迈道:“阿易啊,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是,我们现在退走,料来这些黑头乌护是不敢追的,不过将这粮草一烧,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那按迈哥你说,又该如何?”
张迈转头问郭师庸:“郭校尉以为该怎么办?”
郭师庸道:“反正我们都带不走的东西,何必暴殄天物,不如就给他们吧。”
郭洛杨易一听齐声说:“不行!”郭洛道:“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赏赐,总得付出点什么。”
郭师庸摇头一笑:“阿洛啊,这些黑头乌护甚是贫苦,你要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上贡,那是不可能的。”
郭洛道:“也不一定要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上贡,但总而言之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把东西送给他们。若是让他们把赏赐得得这么容易,以后会把我们唐军的赏赐都瞧得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