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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和郭三旦,是留在597.9高地上两个连队的连长。他们在几天前还是13五团的一个班长,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连长。
不是因为他们能打,也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们所在的连干部全都牺牲了,没办法才让他们这些班长顶上去。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这几个班长在连队里已经算是有经验、有资格的老兵了。
但是我却知道,这种情况还不是最恶劣的。据说在上甘岭战役打到第三阶段中后期,刚刚参军几个月的新兵就当上连长、甚至是营长的事也比比皆是。只不过这些连长、营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手下都没剩下几个兵。换句话说,就是能活下来的个个都是干部!
“你们手上兵有多少是老兵!”我看着地图,闷声闷气地问了声。
“报告参谋长!”李峰回答道:“二连全连一百二十七人,十五人是原部队的老兵,其余的全部是参军只有三个多月的补充兵!”
“五连一百零九人,二十一人是老兵,其余是新兵!”郭三旦紧接着报告道。
听着这些数据我不由皱了皱眉头,差不多都是新兵,参军只有三个月的新兵。
我的思绪往前推了三个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三个月正是敌我双方在谈判桌上大打唇枪舌战的时期,战场上双方都没有大动作。这也就是说,就算这些兵这三个月都在战场上,也很有可能还是第一次真正的打仗。
带着这样的兵在上甘岭上面对伪军和美军的王牌部队……这还真让我头大了!
“李连长!”随后我又问着李宝成:“八连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李宝成回答道:“昨晚进攻的时候因为有援军助阵,我连伤亡不大,只损失了二十三人,现在我们连还有一百一十二人有作战能力,只不过……战士们长期躲在坑道里饿肚子,体力透支严重,身体状况很不好,不少人得了夜盲症无法参加夜战!”
“嗯!得了夜盲症的同志就让他们晚上休息,白天作战!”听着李宝成的报告,我心里这才有了点底。
在上甘岭上只有李宝成的八连,和新补充进来的二连、五连。二连、五连大多都是新兵,新兵的特点就是战斗力不强,而且伤亡率很大,所以兵力还是略显紧张。
我军反攻的时候,之所以九个连队能够一口气冲上来,完全是因为我军朝敌人发射了大量的炮弹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封锁。一旦美军炮兵缓过气来,很快就会再次对上甘岭实施火力封锁。那时想要再得到五圣山的增援,又将会是件很困难的事。
但这也没有办法,上甘岭上的坑道就只有这么多,三个连队四百多人几乎已经是容纳的极限了,这不?坑道里的一下就变得拥挤起来,到处都是人挤人,空气也变得更加稀薄,有时甚至连煤油灯都点不着。
“参谋长!”秦指导员在一旁听着这情况,不由忧虑地说道:“二连和五连大多是新兵,我们得让他们尽快适应战场,否则……这样的情况就不好应付了!”
“嗯!”我点了点头,转头问道:“老秦,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我虽说也打了两年的仗,也可以算是一个老兵,但是该怎么让新兵尽快上手,我却是一无所知。而且我也觉得,有些事情不是说觉得行就一定能行的,特别是在战场上,只要一次想错了,下次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还是用老办法吧!”秦指导员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一看、二带、三打!”
秦指导员说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托大是多么的明智。想想也是,志愿军是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走过来的,在这十余年的抗战生涯中,肯定会有不少新兵加入,该怎么让新兵尽快适应战场,志愿军当然有他们的一套了。
只不过这“一看、二带、三打”,说的是什么我还真不明白,不明白当然也就无法下命令。于是我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难地望了望秦指导员。
秦指导员是个聪明人,被我这么一望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赶忙对李宝成说道:“李连长,你看……能不能安排些老兵到二连和五连去指导新兵作战,第一次老兵打,新兵看;第二次新兵打,老兵在旁指导;第三次或让新兵自己打,或让老兵带着打……”
“没有问题!”李宝成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去安排两个班有经验的战士,他们就不用作战了,专门负责轮着上战场指导新兵打仗!”
原来这就是“一看、二带、三打”!听到这里我不由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志愿军战士就是用这种方法带着新兵打仗的。
接着我就在奇怪,当初我还是个新兵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带我呢?不过想了想,我似乎在打第一场战的时候就已经很牛了,好像还用一把铁镐就俘虏了好几个伪军。这样的兵还有谁敢带啊!
“这样!”想了想我就补充道:“新兵战士们在战场上学习了经验,也需要回到坑道和其它战士互相交流战斗经验,也要有时间向老兵们提出新的问题、学习更多的杀敌本领。再加上597.9高地表面阵地不大,不必要、同时也不能把三个连队同时派上表面阵地驻守。所以我觉得,我们三个连队可以分成三批,每批在阵地上驻守一天,一天之后不管战况如何,一律轮换回坑道休息,同志们觉得怎么样?”
“我同意!”李宝成当即赞成道:“一个连驻守一天不至于太累,而且还可以在我们三个连队之间形成竟争,看谁把阵地丢了,谁就做王八!”
“对!”李峰和郭三旦两人也不示弱,当即就应道:“谁把阵地丢了,谁就做王八!”
“参谋长!”这时秦指导插嘴道:“部队轮着上好是好,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新上去了部队对战况和敌人都不了解,这在战场上很容易犯错误的!”
“唔!”闻言我不由点了点头,还是秦指导想得周到。其实这个问题早在大部队轮换作战时就出现过了,40军当初还是第一批入朝作战的部队,回国半年多再上了战场的时候也难免会出现不适应战场的现像。
现在我们虽说是小部队轮换,也是在同一个战场上,但每个连队都要相隔两天再上战场,这样也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一些问题。
“这样吧!”想了想我就对李宝成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连长就辛苦些,战士们在战场上打一天,你们就打两天,第一天指挥自己的部队作战,第二天作为参谋协助新上来的连队作战,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三个连长齐刷刷的在我面前挺身应着。
看着三个连长脸上不但没有一点为难的神色,反而还因为我把这样艰巨的任务安排给他们而感到荣幸,我不由暗赞了一声。这就是指挥志愿军的好处了,自从我做团长以来,不管我把多重的任务安排下去,战士们总是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到现在我还从没听见过谁抱怨过什么!
“参谋长!第一天就让咱们二连上吧!”李峰抢着说道:“我们二连人数最多,愿意打这个头阵!”
“不,应该让我们八连上!”李宝成反对道:“怎么说我们八连对地形、对战况都比你们熟悉,应该让我们打几场战,让新兵同志们学习学习!”
“不行不行!”李宝成这么说郭三旦也不答应了,他冲着李宝成说道:“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你们八连在坑道里蹲了半个多月,饿了十几天的肚子,这如果还要你们上,那咱们这脸还能往哪里搁!怎么说也得在二连、五连中选一个。要我说,我五连老兵比二连多,打头阵应该让我们来才对……”
听着这几个连长就在我面前争来争去的,不禁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觉得任务太重了呢,现在他们反倒抢来抢去的!
“好了好了!”我举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说道:“郭连长说的有道理,八连需要休息,需要时间补充体力。而且五连老兵的比重也多,就让五连先上,李连长暂任参谋协助作战!五连后就是二连,最后是八连。八连在休息的时间里要注意做好随时准备增援,并负责指导新兵同志作战!”
“是!”
我这么说了,几位连长就没再反对,个个挺身敬礼接受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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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伪军现在的战斗力已不容小觑,但他们依旧不敢在晚上对擅长打夜战的志愿军发起反攻。所以这天夜里的战斗就在我军成功地夺取了597.9高地的几个主要阵地结束。之后伪军除了装模作样的组织了两次根本就算不是上反扑的反扑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
这所以说伪军的这两次反扑算不上反扑,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扑的意思。仅仅是组织起一些兵力在山脚下打一阵机枪,再胡乱打几发迫击炮就撤退了。
照我想,这应该是伪军为了应付范弗里特丢给他们的命令,做做样子给美国人看的而已。
范弗里特那个着急啊!他在美军中就因为擅长打山地战而被人称为“山地战专家”,可是没想到却在上甘岭这两个小小的山地上阴沟里翻了船。本来打了几天,他们看似已经成功的攻下了上甘岭,虽说一直没有办法清除躲藏在坑道里的志愿军战士,但总算是扳回了点面子。但现在却被我们发起了反攻拿下了597.9高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当然会不停地向伪军施压,让他们马上把这些丢掉的阵地夺回来。
但是伪军跟我们打了那么久的战,他们心里自然清楚,黑夜是志愿军的天下,要想在黑夜里守住阵地都不容易了,何况还是去夺取这么险峻的高地。再加上他们心里对美军一直拿他们当炮灰也有成见,于是就在我们面前演了这么一出阴奉阳违的戏。
我不得不承认伪军的做法是对的,这不能说他们胆小,而应该说他们很清楚战场的形势,不会因为“面子”问题就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冲上来白白送命。
上甘岭十分陡峭,山上的泥土又因为被炮火轰炸了好几遍而变得十分松软,就算是在白天进攻也要手脚并用的才能爬上来,何况还是在这夜晚。所以他们如果真按照范弗里特的命令在夜里发起反扑,那就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除了美军又开始用炮火封锁上甘岭补给线的炮声外,战场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之所以会选择在八点进攻,是因为上甘岭四周烟雾弥漫,直到八点的时候才有一点点亮度。我想伪军最喜欢在这个亮度下进攻了,因为这时他们既可以看见周围的地形,又不致于过份的暴露在我军的枪法之下。
于是他们马上就组织了一场炮击,也正是这场炮击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当我提着步枪赶到九号阵地上的时,李宝成和李峰已经在阵地上趴在战壕里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了。
597.9高地像一个三角形,而九号阵地就是三角形面向敌人的顶点,在这里可以看到山脚下的任何位置,这也是我和李宝成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这个阵地的原因。
“情况怎么样?”这是我碰到他们时的第一句话。
“参谋长!在那……”李宝成指了一个方向,把望远镜递给我:“那边有一个怪部队,看着像美国佬的黑人团,但又不像是美军,而且还是光着脚的……”
“唔!光着脚的?”闻言我不由接过望远镜朝那个方向一看,果然就看到山脚下几十名头戴大盖帽,扎着绑腿,但是脚上没装鞋子的黑人部队,正在十几门迫击炮旁忙活着。
“是埃塞俄比亚营!”看着我就明白了:“他们是非州的部队,不穿鞋是他们的习惯!”
“啥?”听着李宝成不由就愣了:“还有人习惯不穿鞋的?”
“那他们就不怕疼?那能行军吗?也能跑?”李峰听着也不敢相信。
“去去去……”闻言我不由气苦地说道:“你管他们穿不穿鞋,反正他们上来就瞄着脑袋打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是!”李宝成和李峰应了声就没话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好奇的举着望眼镜朝埃塞俄比亚营望去。
见此我不由暗骂了一声,这两个家伙哪里是来观察敌情的,根本就是来看戏的。
这埃塞俄比亚营我是知道的,现代时就看过他们的资料,而且还挺同情他们的。他们来自十分落后的非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沦为意大利的殖民地,后来在英国的帮助下,他们的游击队击败了敌人重获自由。从此埃塞俄比亚营在政治上就彻底倒向了美英帝国。
在现代时,我还看过一张由战地记者拍下的照片,名为《埃塞俄比亚营士兵的脚》,说的是埃塞俄比亚营士无论行军打仗还是训练出操,全都不穿鞋子而光着脚。久而久之,他们脚掌上的茧已经磨的很厚很厚,双脚已经磨练得不怕树枝戳,不怕石头硌了。
照片拍的就是一名埃塞俄比亚士兵的脚底板。如果不是脚掌上哪道道的裂纹和清晰的脚指,还当是穿了一双特殊的鞋套呢!
但我同情他们的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当下的这场战争。
埃塞俄比亚营皇帝之所以会参加联合国军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了麦克阿瑟的话,以为可以轻松的解决战斗。不少军官把这次参战当作是一次“惬意的东方之旅”,是一次“胜利大进军”。甚至还自信满满的宣称:“埃塞俄比亚军事实力有多强,回来后就知道了!”。
结果……
这支一千多人的部队来到朝鲜战场上一年多没有参加任何战斗,参加的第一场战斗就是上甘岭战役。就在他们摩拳擦掌想到战场上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在一天的时间内就被打残了直接回国……
这场战,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看到埃塞俄比亚的军事实力有多强,而是看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军事实力有多强。从此,埃塞俄比亚皇帝塞拉西也看清了世界的形势,在往后的外交政策中,坚决地站在第三世界的阵营中,并开始与中国建立友好关系。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埃塞俄比亚营还是我们的敌人!
想到这里,我当即下令道:“把命令传下去,这些黑人冲上来就给我狠狠地打,来多少就打多少,一个也别放过!”
“是!”李宝成和李峰嘴里应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他们是在奇怪,我怎么会这么恨这支连鞋子也穿不起的怪部队。咱们志愿军也是穷人不是?穷人看到穷人往往就会更有侧隐之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恨,而是希望能打出一个未来的盟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