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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达声轰响。十几辆谢尔曼、潘兴坦克在前方的那片开阔地上一字排开,缓缓地掩护着后面的步兵前进。
美军的进攻总是以坦克为先导,他们似乎把坦克当作一个可以移动的战壕来使用。事实上这种作战方式对于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志愿军来说的确十分有效,因为他们利用这种战术总是可以轻松地推进到山脚下直到坦克再也开不上来为止,而我们对他们总是无可奈何,而且……
“轰!”的一声,敌人的坦克开炮了。不但是敌人的坦克炮,坦克后面还有不少美国大兵举着无后座力炮、巴祖卡火箭炮一个劲地往我们阵地上轰。霎时爆炸声再次响成一片,地上的震动不断,头上的土屑、碎石唰唰地往下掉,让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的坑道显得更加危险。
更让战士们有些无奈的是,美军巴祖卡火箭炮可以发射燃烧弹。美军这一回可是做足了准备,他们想必花了一会儿工夫在地图上标出了我们坑道的位置,这会儿用燃烧弹对着我们的坑道口一阵乱轰,霎时每一个坑道口前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腾!”又是一股热浪涌了进来,两名驻守在坑道口的志愿军战士机枪手不急躲避,被倒贯进来的火焰点着了,霎时凄历的惨叫声就充斥了整个坑道。身旁的战士们赶忙用棉被、用烂泥往那两名着了火的战士身上又扑、又盖,好一会儿才把火扑灭。但这时那两名战士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看着那两名被烧得一片模糊还在冒着青烟朝四周散发着焦臭味的战士,张明学与徐永维不由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就算他们经历过解放战争,但像这种牺牲在燃烧弹下的惨景还是不曾见过。
这些也正是我想说的。正斜面的工事正对着美军,就像是一个个暴露在美军下的靶子一样让他们练枪法,就连坑道也不例外。而我们却因为敌人有坦克的掩护而对他们无可奈何,甚至是朝他们开枪也做不到。因为没有崩塌的坑道口这时也燃着熊熊大火,我们根本就无法透过这些跳动的火苗朝敌人射击……
“全军撤退!”想到这里我当即下令道:“全体都有,由通道撤回反斜面工事!”
“是!”战士们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就连营长胡彪也是一样,二话不说马上就执行我的命令排着队井然有序地钻进了通道。
战士们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利用反斜面工事打击美军对我来说虽然不是头一回,但对538团的这些战士来说却是第一次。这回我下命令让他们撤退,总以为他们会有些意见或是问题要提,可是他们却全都一声不吭……害我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憋在心里,这会儿是闷得慌!
唉!话说这部队的素质能好到这个程度,还真不是件好事啊!这不?都没人配合我下一唱一和的……
带着几分郁闷跟着战士们钻进了通道,身后跟着的是美军坦克、机枪和各式武器疯狂的扫射,枪声、爆炸声还有坑道崩塌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在黑漆漆的坑道里走了一会儿,后面的声音也就跟着越来越弱了,最后就只剩下战士的呼吸声和脚踩在烂泥上的“叭叽”声。于是我心里就在想着,美军没有看到我们从坑道跑出去,肯定是以为我们都被炸死在坑道里了。这一回,不知道美军又会在他们的功劳薄添上击毙敌人多少多少人了!
要说这在现代的资料里看到的双方伤亡人数,交战双方统计出来的数据相差很大,也并不能说全是有意夸大对方的死亡人数、隐瞒已方的死亡人数,实在是在这战场上要统计对方的死亡人数难度很大,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精确度可言。
不过一会儿战士们钻出了通道进入了反斜面坑道,走出坑道朝反斜面工事上一看,战士们早就冒着雨水在工事里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次利用反斜面作战对战士们来说虽然还是第一次。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有了前几回战场上的经验,这一回我对反斜面工事做了相应的一些改良。比如山顶会挡住战士射击的突出部分一律被人工铲平;再比如为了便于棱线的防守,我们在棱线正斜面的一方人为地铲出了一道无法攀爬的峭壁,如果美军搭人梯或是别的方法从棱线爬上来的话,志愿军们只需往下丢下几枚手榴弹就可以轻松的解决问题……
甚至我军在反斜面上的阵地已不再是一条防线,而是远远近近的这里四、五个、那里七、八个毫无规律章法可言,但在火力上却又能形成一道完整的防线,而且根据火力射程的远近进行搭配。
如果阵地还像以前一样所有的战士都聚在一道防线上的话,一是方便了敌人飞机的轰炸,二是敌人一旦确定了我们防线的位置,就可以在另一面用迫击炮直接打到我们的阵地里杀伤我们的战士。
最近的是靠近棱线的战士,棱线是一座高地上可以同时看到两个斜面的地方,由于在这里可以不用暴露自己就可以观察到敌人的动静,而且手榴弹随便一甩就可以甩到敌群中,所以是反斜面战术最重要的地段,也是攻守双方的必争之地。
但是一座高地棱线并没有多长,甚至有些高地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棱线,就像我们现在防守的这个1031高地棱线的长度只有二十几米长,在这二十几米长的位置上我们只能安排一个班的战士驻守,人数太多了就会显得拥挤不好施展。另一个班的战士躲在坑道中随时准备替补受伤、阵亡的战士。
这些守着棱线的战士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观察敌人的动静随时向我们报告敌人的位置,另外就是朝敌人投掷手榴弹。所以在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是一箱箱的手榴弹。只有少数几个是手里拿着波*莎冲锋枪为他们提供掩护。
第二层火力是拿着冲锋枪的战士,这一层的战士所处的地方是最危险的位置。波*莎冲锋枪的射程只有两百米,这就决定了他们离山顶的距离只能是一百米左右。但是从以往的作战经验我知道,敌人趴在山顶上随手把手雷往山下一丢,往往就会丢到七、八十米远,(注:会丢得这么远是因为高度差和斜度的原因)然后那卵形手雷再滴溜溜地往下一滚,差不多就在一百米的位置。
所以在第二层火力,我全部只安排了一个排的兵力,而且相互之间间隔很宽,为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第三层才是反斜面的主力,射程较远的步枪、轻机枪、重机枪都被安排到了这里。它们主要担任火力压制和射杀敌人的任务,必要时,手里拿着步枪的战士还可以装上刺刀发起反冲锋。为了使战士们在雨天时冲锋不至于脚下打滑,我还让战士们在反斜面上铺了不少小石子……
“崔团长!”就在我在等着美国佬爬上来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朝鲜语的叫声。扭头一看,却是金少校和安少校两个人,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次他们竟然没有带上那个叫李先昊的翻译。
“唔!”发现是他们我不由疑惑地问了声:“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们的金师长呢?怎么不陪着他?”
“他……”金少校脸上有些尴尬地回答道:“金师长他到924高地去了!”
“哦!”闻言我不由苦笑一声,924高地是最靠后的高地,这个金师长只怕是以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吧!
“我们……”金少校迟疑了一会儿,有些难于启齿地说道:“我们想跟崔团长学学你这种打击美帝国主义的战术,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啊!”闻言我不由失笑道:“金少校是情报科科长,你不会是你们金师长派来刺探我们打击美帝国主义战术的吧!不过说实话,我们这次本来就是想把这种战术教给你们,使得我们能够更好、更有力的打击美帝国主义的,只是我看你们的态度似乎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
“哪里哪里!让崔团长见笑了!”听我这么说,金少校和安少校两人是又高兴又尴尬,高兴的是他们很快就可以学到我们对付美国佬的法宝。尴尬的是,他们之前的确像我所说的那样。没有把这种战术放在眼里……
这时守在棱线上的一名战士举着小旗哗哗地朝我们打着旗语,告诉我美国佬已经进入了我们迫击炮的射程之内。
见此我朝山脚下挥了挥手,迫击炮手们立即就做好了发射的准备。那是反斜面工事上的第四层火力,一共有十五门迫击炮。这时炮手们已经把一发发炮弹正对着炮口,只等着我下命令。
“放!”我把手往下一挥,就见炮手们把手一松,炮弹滑入炮膛中,接着只听“突突突……”的一阵乱响,对面就传来了一片爆炸声和惨叫声。这些迫击炮早就在美军上来之前就针对对面的位置调整好了诸元,所以这会儿一发射出去那些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打得美军惨叫连天。只看得那个金少校和安少校一愣一愣的。人民军与美军作战,因为装备处于劣势的原因从来都是挨打居多,没想到这同样的装备到我们手里,只不过换了一个战术就可以让美军挨打……
接着让金少校和安少校看不明白的是,站在棱线上的那十几个战士把手榴弹一枚接着一枚的往下丢,炸得另一面的美军呱呱直叫,甚至那几个拿着冲锋枪的战士还时不时冒出头去打上一梭子,却根本就看不到美军的还击……
更让他们俩吃惊的是,当那些美军满身泥水灰头土脸地冲了上来的时候,就被战士们几枪打了下去。接下来的情形正应了枪打出头鸟这句话,美军冒出一个头来就被打下去一个,冒出两个头来就被打下去一双,不一会儿就再也没有人敢冒出头来了。
但他们不冒出头来并不代表他们不挨打,迫击炮还是一发一发的朝他们猛轰。守着棱线上的战士那手榴弹还是一排一排的疯甩。只听着对面是一阵爆炸一阵惨叫,又是一阵爆炸又是一阵惨叫,不一会儿就看见棱线上的观察员打着旗号告诉我们美军已经开始撤退了。可是一直到现在,咱们看到的美国佬愣就是没几个……美军所有的还击,无非就是几个毫无目标乱甩过来的几枚手雷。
“这……”看着这一番情景,金少校和安少校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美帝国主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打了?”
“美帝国主义本来就不难打!”见此我不由笑道:“只是你们用的方法不对,他们强的是火力,弱的是作战意志。你们在正面那么‘英勇’地跟他们硬碰硬的拼火力,当然是难打喽……”
说着也不理目瞪口呆的两人,站起身来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就朝团部走去。
猫着腰在坑道里走了一阵,还没到团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美军真的就这样撤退了?”
“不退还能咋样?憋在那头让咱们炸啊?”
“哈哈……好!崔伟这小子,别看他好像啥事都不管,这打起仗还真有两手!”
……
“谁又在说我坏话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地跨进了坑道。
“谁敢说你坏话啊!”黄先华哈哈大笑道:“我说小崔同志,仗都打成这样了,谁要是还敢说你坏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那刚才我听谁说来着……”我故意装作老气横秋的声音说道:“崔伟这小子,别看他好像啥事都不管……”
“唔,有人说过这句话吗?”黄先华故做糊涂地问着别人:“好像我没有听到!”
“我也没有听到!”蒋春增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我好像也没听到!”李详明也否定着。
“一定是崔团长听错了!”刘顺义的回答更是让我差点吐血。
“我说小崔同志!”更过份的是蒋春增还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教训我:“小崔啊!就算有人这么说你,那也不能说是坏话嘛!我们是**军人,就要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如果别人批评的是对的,咱们就认真改正。如果别人批评得不对呢?那就当作一个教训……”
“老蒋!”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蒋参谋长的话:“你干脆说上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就可以了吗?何必那样拐弯抹角的?”
“原来崔团长也明白这个道理啊!”蒋春增呵呵地笑着,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才知道不知不觉地掉进了蒋春增设下的一个陷阱。心里也不由暗自摇头苦笑,没想到这群老家伙还有闲心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菜鸟……
“崔团长!”最后还是李详明把话最先转到正题上来:“以前我们虽是听说过反斜面工事,也知道它是经过实战检验的,但是从没想到反斜面工事会厉害到这个地步。经过刚才那一仗,我们就明白了,照这样打下去,只要咱们有子弹,那敌人就过不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蒋春增接口说道:“任何一种战术有它的优点就必然会有缺点,我想这个反斜面战术也是这样!”
“蒋参谋长说的不错!”我点头赞成道:“其实在实战中反斜面战术也暴露出它的弱点,一个就是敌人的飞机还是可以轰炸到反斜面,燃烧弹可以把我们逼进坑道。只要他们陆军和空军互相之间配合得好,完全可以把我们封死在坑道里。”
“这个我们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刘顺义回答道:“天气不好敌人飞机起飞困难,就算有几架飞机来轰炸,也很难在能见度这么差的情况下精确投弹。”
“嗯!”我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的确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因为我知道这场大雨至少还要下个十几天,一直下到北朝鲜发大水淹了大部份的公路为止。
“另一个缺点……”看了看地图我又接着说道:“那就是反斜面工事,最怕的就是被敌人绕到侧后,这样的话反斜面也就会随之变成了正斜面了!”
“这个缺点崔团长你不是找到办法解决了吗?”闻言刘顺义不由疑惑地问道:“相对靠后的两个高地咱们都挖了两面的工事,正斜面与反斜面可以互相转化……”
“靠后的两个高地没什么问题!”闻言我不由苦笑一声说道:“但是旁边呢?咱们这几个高地都是东西走向的,我们的侧翼现在有人民军防守暂时还用不着担心,一旦美军突破了人民军的防线,他们的大炮横着一架,就可以打到我们任何一个反斜面上!”
闻言众人全都愣住了。也很快就明白了我们阵地最大的弱点,就是在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