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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毅在川南对中外记者发表的谈日便引发轩然大焕,训众多记者预料的一样,整个中国政坛和军界为之震动,引起国内所有势力以及欧美各国驻华机构的强烈关注。
人们突然发现,战功彪辆富甲天下的安毅,与南京中央政府和蒋委员长之间竟然存在巨大的矛盾,存在巨大的利益冲突,这种尖锐的矛盾和利益冲突,以令人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公之于众,怎么不令中外各界为之膛目和深思?
南昌行营委员长办公室外的接待厅里,行营办公厅主任兼秘书长杨永泰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严峻忧虑之色,他不断扭动身体,如坐针毡,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茶几上的四张不同报纸,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杨永泰非常恼火,却又毫无办法。上午十点他的助手突然冲进办公室。捧给他一沓本日刚出的报纸。
杨永泰刚开始还白了年轻的助手一眼,责怪他如此慌乱,实在是有失风底 但是。等杨永泰看清楚上面第一张《东方新闻报》的头版头条报道。便猛然站起,双手飞快地抓起报纸。撞翻了桌面上的牛角笔筒,连各种笔杆洒落一地都顾不上了,震惊、愤怒、担忧、后怕等等复杂的神色。交替地出现在他那张时常带着微笑看起来极有风度的脸上。
杨永泰飞快读完三千多字的报道和评论,慌乱地逐一翻阅其他几份主流报纸,颓然地缓缓坐下,陷入了沉思。他的助手眉头紧锁,低声责怪中央党部调查局和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那帮人,说这么大联事情昨日中午就已发生,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接到以上两个,机要情报部门的任何报告。
杨永泰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助手退下,他心里非常清楚为何会这样。
陈氏兄弟的表弟徐恩曾负责的党部调查局,在长达两年时间里,根本无法在川南立足,派去的十几名工作人员,有一半被川南政府以各种罪名判刑,剩下的不是被驱逐就是被孤立,仅剩下一个信念坚定、非常有毅力的年轻人刘混,还是在绥靖公署副主任兼警备部队司令杨斌的力保下,才能留在”南,继续从事毫无希望的党务工作。
徐恩曾为此大发雷霆,却又毫无办法,面对强横的安毅,以及安毅与陈氏兄弟之间良好的关系,徐恩曾只能放弃对川南的渗透,将全副精力转向到处着火的整个中国,转向事关党国安危的重点地区上海、北平、广州和天津。
而且杨永泰还听说,在安毅的地盘上,任何机构和个人都不能拥有无线电台,否则重判,需要发电报打长途电话,只能到政府民政局下辖的邮政公司去排队,至于能不能轮到中央社和《民国日报》的记者,还得看安毅麾下那个看不见的情报部门心情好不好。
至于戴芒的军统局,那就更不用提了,简直就是和安毅的参谋本部第四厅穿同一条裤子,根本不会也没有必要在安毅的地盘上设立秘密据点。
委员长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大门仍然紧闭着,这会儿蒋委员长还在与从北平赶回来的黄邪、从中央航校代理校长任上抽调回来顶替安毅参谋次长位置的葛敬恩、从南京赶来的党部要员陈果夫、徐恩曾及参谋本部第二厅厅长贺耀祖等人召开密会,看样子这个涉及到华北、华南安危的机密会议,没那么快结束。
杨永泰虽然心急如焚,但只能耐心等待,只能一次又一次通过报道上安毅的每一句话,反复分析安毅的用意和目的,以便他更好地向蒋介石汇报,并从中找出有利于自己的辩护词。令杨永泰忧心仲仲的是,他根本无法预料蒋介石得知这些坏消息之后,会不会再次摔碎杯子大发雷霆,从追随蒋介石到现在,杨永泰只看到蒋介石摔过三次杯子,其中两次都与安毅有关,估计这回又要增添一次纪录了。
门口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心乱如麻的杨永泰抬头一看,发现身材矮一脸忠厚的兵工署中将署长俞大维在侍从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他一脸焦虑的样子,显然也是有急事赶来向蒋委员长汇报。
杨永泰平息一下心境,客气地站了起来,含笑示意侍从官不用麻烦。亲自走到矮柜前泡上杯茶,和气地端到俞大维面前:“看俞兄神色匆匆,是否有紧急军务要向委座呈报啊?”
俞大维接过茶杯,也不客气。放下后指指茶几上的报纸,连连摇头:“弄出这等事情来,”唉!畅卿先生。小弟面对的势态何止紧急啊?要是不立即着手予以解决,半个月后各个剿匪战场上全军数十万官兵。恐怕只能扛着大刀去打仗了。”
杨永泰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什么:“俞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几个兵工厂出了什么问题?”
俞大维苦笑道:“先生恐怕不知道,从去年九月份开始,湘西兵工厂研制生产的三种优质火药,逐步取代汉阳厂、金陵厂、巩义的劣质火药生产。截止今年二月初,兵工署下属的四个厂均停止火药生产,所需原料包括各型号铜板铅条,都从湘西兵工厂及其下属分厂调拨,半年多来,湘西厂还算很给面子,每个月都按照我兵工署统一采购计刮,向各厂供应相关原材料,没有一次耽误过,就是在华北对日作战打得最激烈、对军火催得最急的时候,湘西厂也能通过增加产量,确保供应。
“可是在一个半小时前,湘西厂突然发来急电,说是因为各军工厂拖欠湘西货款累积数额已高达九百余万,他们入不敷出,资金周转困难。已经无法再保证原材料的供应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汉阳厂的鲁直兄也发来电报,说是昨日深夜从湘西驶来的一千五百吨货船,不知为什么在今日凌晨突然离开了汉阳码头。船上的八百余吨火药、铜材、迫击炮管材也没有却下,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悄然离开了小弟想想觉得不对劲,刚要出门赶到这儿向委座禀报。就看到今天出版的报纸,唉”,不说了,一切听
杨永泰顿时头大如斗,着急之下,也顾不上斯文了:“俞兄等等。老南昌的江南兵工厂不是拥有最先进的技术设备吗?我记得几种高效火药都是他们最先搞出来的,当时全体技术人员包括厂长都因此受到军委嘉奖的啊!现在怎么突然就说不行了呢?”
“唉,先生还是没弄清楚情况啊!安将军当年把江南厂卖给兵工署就不情不愿了,其中几项重要技术资料。比起工厂本身还要值钱,中央政府和财政部却一再压价,拖拖拉拉。结果把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大型兵工厂的转让价压得很低,人家不的已之下,才把火药生产车间和设备撤到湘西去的。当时由于老南昌城区迅速扩大,人口已突破一百八十万。上上下下都认为西南角赣江边上的火药分厂不搬迁的话会很危险,加上湘西和贵州先后发现了大型矿场。把火药厂迁到湘西生产就变成顺理成帝的事,何况中央购买江南厂的钱,当时尚未付清,人家完全有权利这么做。
“不过安将军还算是给面子。除了调走自己培养的技术骨干之外,还留下百余名各部门专家帮忙半年,等我们的人慢慢熟悉上手之后。才悉数撤到湘西厂,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催我们结清款项。这半年来,由于财政紧缺,我们的几个厂发工资都成问题,所有原材料几乎都是除欠湘西厂和江南集团几个冶炼厂的,数额总计高达一千四百余万,大头全在湘西厂那边。
“现在湘西厂以资金紧张入不敷出为由,停止向我们各厂供应急需的原材料,各厂的库存最多却只够半个月的消耗,如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各厂大部分武器弹药的生产就的停下来了。”
俞大维耐着性子详细解释,他觉得告诉这个委员长的第一智囊也好。让杨永泰也重视起来,对解决问题更有蕊
杨永泰呆了一下:“那么”各厂原来不是都能自行生产火药的吗?重新展开生产,不就避免受制于人了吗?”
俞大维连连摇头,一双单眼皮在着急之下,不断开合,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才高八斗、满腹权谋的委员长首席军师解释,这个军师从三皇五帝到苏格拉底、尼采、卢梭都烂熟在胸,对经济和法律也有所涉猎,可偏偏理工知识极其缺乏,跟他说弹道学、火药质量对武器的影响、制造工艺设备的优劣简直是对牛弹琴。
“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杨永泰看到俞大维一脸痛苦的样子,再次问道。
俞大维缓缓转向杨永泰,苦笑着说道:“不是不行,原来的厂子还在那儿,虽然厂房破旧了些,有些还需要修着翻新一番,,但是 机器设备已荒废多日,重新维修投入生产的话,必须要先拿出一大笔钱来,既要对原来老旧落后的设备进行技术改造,又要补充系列新设备,还要重新组织原材料的采购,没有三五个同时间,想都不敢想啊!”
杨永泰彻底无语了,胸腹中一口怨气迅速膨胀,几乎要冲上咽喉,直达大脑的时候,他猛然站了起来,接着深吸了口气,呆呆站立片废,又缓缓坐下,咬着牙悠悠吐出三个字:“狠毒啊
俞大维白了双眼赤红、直视对面洁白墙壁的杨永泰一眼,端起茶杯喝下一大口,望向委员长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垂下头细细品茶,不再说话。
“乱套了!全乱套了!海关和税警团那群白痴,没事干去查扣江南集团的货船干什么?吃撑着啦?这下可好了,我也不想管了,军政部无法完成委座下达的任务了。”
军政部军务司长王文宣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文件夹扔到茶几上,一屁股坐在俞大维和正在调整情绪的杨永泰对面。掏出支香烟点燃,狠狠地猛吸了几口,吐出一大口烟雾。
俞大维挥挥手,煽去喷薄而来的浓烈烟雾,皱着眉头,关心地问到:“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王文宣满肚子的气正需要宣泄一下。闻言立即将情况如吐豆子般悉数倒了出来:
“昨天军政部刚刚给湘西四十四军的张弘杂下令,要求他在三日之内,派出麾下第十一航空大队。赶赴南昌机场,暂由我航空署司令部和剿匪司令部联合指挥,待剿灭共军之后再还回去,可他老哥到好,今天上午十点突然通电全国,说是湘西军政各部已经无法支持沉重的军费负担,将效法川南的军政改革制度。自行裁军两万,以减轻湘西八百万人民的负担,并决定转让第十一航空大队的所有飞机,有意者敬请去人去函联系”二位,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也都,
俞大维惊愕之下,长叹一声。这个去年才从德国考察军工生产和先进科技两年半回来的哈佛大学博士生。与安毅赴德国考察时就认识了,而且彼此都有相同的理念和爱好,一直相互信赖,彼此关系都很不错。
再者,俞大维与安毅派到德国学习军工技术的前四批共三百八十余人都很熟悉,其中的两名佼佼者,还在安毅慷慨允诺下,成为了俞大维的得力助手,,可如今,被逼急的安毅似乎已经不再给任何人的面子了。
杨永泰心里比俞大维更为震惊。也更为担忧。他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负面影响,终于击破他那惯有的、一切均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一件接着一件呈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