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九章 渊源

天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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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米外一只从山腰荆棘丛中振翅高飞的七彩锦鸡应声而落,几个侍从带着猎犬快步前去收获,安毅爱惜地检查一下瞄准镜固定基座,把枪斜背肩上,对赞不绝口的弟兄们微微一笑,指了指西面山谷那满山的红叶,建议大家歇歇脚,喝点儿水吸支烟再翻过山坳继续打猎也不迟。

    贺衷寒叉着腰,站在悬崖边的小石岗上,俯瞰延绵群山,一时间诗兴大发,随即“层峦尽染”、“万山巍然”地摇晃脑袋,高额头、宽眼睛、高鼻子下一张秀气的嘴仿佛总带笑意的康泽也站到贺衷寒身边,望着满山红叶感叹万千。

    唯有戴笠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他一屁股坐在安毅身边的石板上,捶了捶腿,悠闲地点燃支烟,然后与安毅低声交谈,赵瑞和两个侍卫则在一旁检查自己的武器弹药。

    “真是好枪法!”

    鲁逸轩问安毅卫拿过刚捡回来的猎物,仔细检查锦鸡中枪的脖子与背脊连接的部位,越看越心惊,对安毅的枪法佩服不已。

    安毅打下的三只锦鸡命中都是同一部位,只把锦鸡打落而脑袋抬不起跑不了,不会让锦鸡就此死亡,用安毅的话说是回头宰了下酒新鲜,但鲁逸轩却从中清楚地看到安毅高超的技巧和扎实功底。

    安毅也鲁逸轩充满了好奇,他早就从其手上的老茧和刚才出枪连中一对野兔的精准枪法中,判断出这个身高与自己不相上下、身体更为壮实一些的新兄弟不是等闲之辈,看他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地检查自己打下的猎物,便低声询问戴笠:

    “戴大哥,我进入黄埔后从未见过子兄(鲁逸轩)一面是怎么去俄国的?现在具体负责些什么?”

    “子昂去俄国很早,他二步科毕业后就在俄国教官的推荐下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后来又与晚半年去的君山兄一起进的伏龙芝学院深造。

    估计俄国人不愿意让我们中国人习到他们先进地军事思想是进入伏龙芝学院地大部分都被分进了政治系学习。只有少部分才可以进入其他系科学习战术、工兵、通信和步炮专业。

    子昂在政治系学到一半便耐住性子了于找到原先在我们黄埔当教官地一位熟悉老师说情。好不容易转到了指挥系学习合成指挥专业。可是没几个月碰到宁汉分裂。俄国那边气氛也开始紧张。也就和君山兄一起提前回来了。

    子昂性格有些内向不多也不愿参加什么活动。各方面都表现中规中矩。但也没什么突出地地方。于是一直在同学会上海分部担任外勤。碰到重要地差旅就一起去。负责小组旅途安全等工作事宜。”戴笠低声解释。

    尽管戴笠说得委婉但经过这几天地相处。安毅早已明白鲁逸轩能力非凡。不管是身手还是枪法都是一绝。尤其是对时局地眼光。就连安毅这个过来者都佩服不已非简单地表现中规中矩可以搪塞。其中必有隐情。

    在安毅看来。鲁逸轩如此优秀没能进入蒋校长地法眼。除了性格内向之外恐怕还有个最大原因:鲁逸轩祖籍山东博。与同是山东地赵瑞一样都不是浙江人之没有在之前地北伐中表现出自己地能力和忠诚。因此尽管两个都很优秀。却一直得不到应有地重视。只能当成黄埔同学会几个秘书长、分会长地安全保卫人员来使用。实在是人才地巨大浪费。

    戴笠看到安毅若有所思地样子。低声问他在想些什么。安毅觉得还是说真话地好。于是如实对戴笠说出自己地想法:

    “子昂兄和祥云兄这样的人才,最好还是能让他们出去带兵打仗,否则就有可能会被埋没了。带兵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话多,要的就是果敢镇定、不怒而威的气度,还有对战局清晰明了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我看到两位师兄为人诚恳作风坚韧,对一些小细节的判断游刃有余,让他们出去统兵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戴笠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安毅的说法:“愚兄也想过这个问题了,可是如今黄埔一系就那么三个军,各地同学会还有多达三百余人没有安置,其中一期的就有四十余名,都是参加过东征北伐的有功之人,个个都在盼着校长重新出山以获得任用,只有你这家伙不急不躁漠不关心,你是不是打定主意离开军界专心从商了?”

    “小弟铩羽而归,心如死水,对所谓的革命军队非常失望,九死一生回来又被迫在下关犯上抗命,得罪的人个个身居高位,手握实权,小弟要是懵懵懂懂再去带兵,不被弄死恐怕也会被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干嘛?

    再者说了,小弟麾下的工厂、公司、学校、医院刚刚有点儿雏形,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小弟,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很有可能大笔投入血本无归。

    你也知道,如今这份家业不单止是小弟一个人的,还有欧先生、孔先生、虞先生和军中对小弟一直支持提携的俞部长、蒋铭三大哥等人的心血,小弟要是干不好,怎么对得起这些前辈和兄长?

    戴大哥,小弟知道你是真心诚意为了小弟的前途着想,小弟心里明白着呢,可眼下小弟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地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以经商为职业了。”安毅说得情真意切,充满感慨。

    戴笠怅然地叹了口气:“愚兄知道你的为人,你是那种心胸宽敞能忍则忍的人,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也够你受的了,换作是我也会静下心来安安稳稳喘口气的。

    这次我们到南昌来,主要是带来校长的关怀和期待,而且静老、果夫先生、庸之先生等前辈对你极为欣赏也非常器重,能入这些尊长法眼的人目前没有几个,所以这次校长回来重整河山立刻就点了你的名命令君山、兆民和愚兄几个亲自来一趟,主要是做你的思想工作,让你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愚兄也把话带到了怎么做愚兄尊重你的意见,但绝不希望你沉寂太久好好考虑考虑吧。另外,下月一日是校长大婚的喜庆日子,你最好能抽出个时间亲自赶

    去出席盛典,要是你不去,就彻底伤了校长的心了。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大哥!小弟记在心里了。”

    休息片刻家再次启程,走上右侧的盘山小道前往山北的茂密森林里,走到拐角的石岗前,洪岩山上的长青观已遥遥在望。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队伍中间的安毅突感心头一怵,脊梁发寒次遇到危险前自然产生的生理反应令他心跳加速,精神陡然紧张。

    安毅低吼一声,举起右手命令停止前进马上后退,弟兄们不知怎么回事,吓得全都停下脚步向一脸严肃的安毅,只有前面的侍卫长林耀东和走在后面的鲁逸轩反应迅速,已经趴下伏在路旁的草丛中后快速撤回山腰南边,掏出望远细细搜索观察。

    贺衷寒等弟兄到山腰后面全都趴下起步枪,通过上面的瞄准镜到处搜索匍匐在前方山梁边上的安毅和林耀东举起望远镜,透过衰草缝隙仔细观察对面的山梁,不一会儿就发现山梁上缓缓举起一面旗帜,红色镶边的深蓝色战旗中间绣着只展翅飞翔的银色狐狸,左右摇晃几下,发出个致敬的旗语。

    林耀东和安毅心神一松,相看了一眼,随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知道对面四百米的山上是展开野外强训选拔归来的特种大队弟兄。

    安毅在耀东耳边低语了几句,林耀东点点头站起来,快步走到隐身于后方大树后面的侍卫身边,要过两根毛巾,疾步跑进山腰众人视线死角,站到高处打出隐蔽前进的旗语,对面的旗帜很快消失不见,山梁上树木轻摇,野草随风而荡,半个人影也见不着,逼人的杀气转眼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众弟兄看到安毅神色如常地站了来,急匆匆跑出去的林耀东也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回来了,全都站起询问安毅是怎么回事?安毅说对面出现一小队人马估计也是上山来打猎的,刚才误以为是有人设伏,所以才会那么谨慎。

    弟兄们如释重负地开了玩笑,都说安毅果然是狡猾的狐狸,隔这么远竟也能察觉得到,唯有众人身后的鲁逸轩一言不发地收起望远镜,似笑非笑地望向山梁的下方。这么多人除了安毅和林耀东外,就只有他在自己天生的超强意识支配下准确地判断出目标方向,并看到了那面举起不到二十秒钟的“飞狐”战旗。

    鲁逸轩心里非常清楚,“飞狐”就是军流行的安毅的绰号,既然一面竹着安毅“飞狐”图案的战旗出现在这片距离南昌城不到二十五公里的大山里,除了安毅的部队就再没有别的可能了。可是,这支部队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武器装备,鲁逸轩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他只看到了战旗,预感到对面的人也看到自己,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找不到对面山上的半个人影,这让他既感到好奇,又非常惊讶。

    经此一吓,心头发寒的贺衷寒康泽再也不想走进深山去了,说现在已经打到四只野兔、一只獐子和这么多山鸡野味,足够两桌下酒菜,完全没必要折腾下去。

    安毅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点点头同意了大家的要求,于是一行人收起装备,带上猎物下山。

    走出几百米,鲁逸轩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越过几个弟兄来到安毅身边,悄悄问他刚才的队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毅想了想笑着说道:“子昂兄,今天小弟看到子昂兄两次出枪快速精准,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想问问子昂兄师从何人?”

    鲁逸轩难得地展露笑颜:“不如咱们比试一枪,师弟赢了愚兄立即如实相告,要是师弟输了,就得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愚兄,如何?”

    “好……爽快!一言为定!”

    安毅会心一笑,欣然接受鲁逸轩的挑战,众弟兄眼见有热闹可瞧,连忙说走到前面山腰那个开阔处,在那儿比试大家看得更清楚一些。

    众人很快来到山腰宽阔处,安毅吩咐众弟兄不要说话静静等待,接着走到鲁逸轩身边问他对枪有何要求?鲁逸轩回答手上这支枪就非常好,安毅点点头拉开枪栓,再压进两颗子弹缓缓上膛,鲁逸轩也压满五颗子弹,两人一起走到高坎边端枪静立,紧盯着前下方百余米的米椎树林。

    林耀东看到两位老大做好准备,问手下拿来花机关枪,对准远处树上正在叮啄果实的鸟群射出一排子弹,受惊的鸟群轰然飞起,两个肃立等待的射击高手同时扣响了手中的枪。

    “啪啪、啪啪、啪……”

    十秒钟之后,成片被子弹打得漫天飞舞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随风荡漾,众弟兄看到如此高强的射术,全都喝彩起来,刚要出声询问谁赢了,就见鲁逸轩恳切地向安毅祝贺:

    “师弟的枪法超出愚兄不止一筹,愚兄万分佩服!本想等有机会再与师弟好好说说的,可现在输了,不说也不行了,柳申科夫老师从广州回到俄国就调到伏龙芝学院任教,他常把师弟挂在嘴边,愚兄五月底离开莫斯科回来的那天晚上,老师特意请愚兄到他家里吃了顿饭,让愚兄向师弟转达他的祝福,老师说我们俩是他全部的中国学生,以后会比他更优秀。”

    安毅满脸惊讶,随即扶着鲁逸轩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师兄,你这家伙害得小弟琢磨了半天,既然你早就知道小弟的事情,为何早不向我说明?我还纳闷你出枪的动作怎么那么熟悉?哈哈,好!等会儿回到老南昌,看我怎么罚你,哈哈!”

    说到后来,安毅畅声大笑。

    众弟兄纷纷向两人祝贺,都说没想到还有这层师承关系,个个闹着今晚要好好喝几杯才罢休,还要安毅这个大地主给每人赠送全套军需新品,否则明天走了就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