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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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八九不离十

    广肇会馆向东一拐,就是一溜摆摊的iǎ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喧闹一片,热闹得紧。

    叶昭同锦二nǎinǎi行走其间,几乎不约而同的,叶昭用扇子捂住了半边脸,锦二nǎinǎi则扯出香帕轻轻遮住琼鼻樱这条街气味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黑黑矮矮的土人商贩常年不洗澡的缘故。

    “回了。”叶昭掉头yù走。锦二nǎinǎi自然唯他马头是瞻,转身之际,却见靠墙跟蹲着一个黑黝黝的孩童,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地上铺了一块破烂的麻布,摆着一些手工品编织品,应该是他的摊位。

    锦二nǎinǎi心下没来由的一柔,她可从来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有时候心思可毒着呢,可就是见不得孩童们的可怜模样,在广州也是,但凡遇到iǎ乞丐iǎ戏子,她总会发下赏钱。

    mō出了一串铜钱递给iǎ童,锦二nǎinǎi随手从麻布上拿起了一只秸秆皮编的公jī,要说这种孩子编制的稚嫩玩具怕是一个铜板都不值,锦二nǎinǎi却笑孜孜捧在雪白的iǎ手上,好像颇为喜欢。

    叶昭笑着摇了摇折扇,心说我欺负她是不是有些过份呢?要说这nv子,也有其可亲可爱之处,可不仅仅是传闻中的面心狠。

    童接了铜钱,呆了呆,马上跪下来给锦二nǎinǎi磕头,嘴里叽里咕噜的,想是在谢恩。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iǎ的iǎ蓝布包,双手递给锦二nǎinǎi,嘴里急急的说甚么。

    锦二nǎinǎi摆摆iǎ手,说:“不要了”

    童一只手指了指锦二nǎinǎi刚刚给他的铜钱,连连比划着手势,另一只手将蓝布包又递过来,显然是在说,这东西不要钱,白送。

    锦二nǎinǎi轻笑一声:“这孩子,虽是蛮子,却也懂知恩图报呢。”

    叶昭好奇,顺手将蓝布包接过,iǎ童本不想给他,却被他硬抢在手中,打开来看,却是包着一个白底蓝uā瓷的鼻烟壶,擦得水儿一般干净,看工艺倒是上品,不由得笑道:“二夫人,你可得再赏人几文钱,不然就占人便宜了。”

    锦二nǎinǎi见他跟iǎ童抢蓝布包的行径,无奈的紧,这恶人,还真是甚么事都干得出来,虽说知道你不会刻薄人家孩子吧,可怎么总给人一种霸道欺负人的感觉?

    可看到恶人手里拿着把玩的鼻烟壶,锦二nǎinǎi忽然一怔,急声道:“给,给我看看。”情急下却是什么礼仪都顾不得了,伸手就把鼻烟壶夺了过来上下打量,再看看鼻烟壶的壶底,不由得惊叫一声。

    壶底刻了“容”字,可不正是哥哥最喜爱的那只鼻烟壶?

    “这是我哥的”锦二nǎinǎi说着,更回头指着鼻烟壶急急问iǎ童:“这东西,你打哪来的?”

    童一脸茫然。

    叶昭微微一怔,真是柳暗uā明,不经意间就有了线索,也算锦二nǎinǎi好心有好报吧。

    他见锦二nǎinǎi在那比比划划的问,iǎ童不明所以的睁大眼睛叽里咕噜的回应,知道锦二nǎinǎi关心则遂顺手扔下几分碎银,对iǎ童比划着,“你,跟我走”又指着不远处的广肇会馆,说:“去那儿”

    “来”叶昭将碎银塞进iǎ童手里,又帮iǎ童收拾麻布片,iǎ童听不懂叶昭说什么,却是以为叶昭将东西都买了,要他送去广肇会馆,就忙又给叶昭磕头,随即异常麻利的将麻布片一卷,背在背上,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看起来心情好得很,竟是当先向广肇会馆走去。

    广肇会馆中,杜老板见到叶公子和二夫人又转了来,后面还带了个iǎ蛮子,忙赔笑迎上,“您二位这是?”

    叶昭笑着指指iǎ童,道:“问他几句话,还请杜大哥帮通译一声。”

    锦二nǎinǎi则亮出那蓝uā白瓷鼻烟壶,道:“这是我哥哥的鼻烟壶,不知怎么在这孩童身上。”

    杜老板脸è就是一肃,微微点头。

    广肇会馆清一è淡红雕uā窗棱,彩纸洋玻璃,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尽收眼底。

    坐在靠窗梨uā桌,叶昭只是慢慢品茶,问话则是锦二nǎinǎi问,杜老板在旁翻译。

    可上来就碰了钉子,当问起这鼻烟壶的来历,iǎ童只是一个劲儿摇头,可眼里却掩不住惊惶和惧怕。

    锦二nǎinǎi秀眉一蹙,寒声道:“跟他说,不讲实话就送他去官府再不讲打死”

    叶昭心下一晒,还是第一次见她化身母老虎,俏脸冰冷,凤目含威,恶狠狠的架势却有着别样风情,或许因为自己从心里一丝一毫也不怕她吧,倒觉得现在的她蛮可爱的。

    可杜老板听在耳里,却是一凛,随即一字字原封不动告诉iǎ童听,iǎ童脸è大变,从凳子上哧溜滑下,跪下给二nǎinǎi一个劲儿磕头,哭泣起来,说着什么。

    “他求二夫人饶了他,报官的话他必死无疑。”

    那iǎ童又哭着说了几句,杜老板脸è就是一变,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说,他说鼻烟壶是从汝八九身上顺的,求二nǎinǎi莫送他见官,不然汝八九会活活打死他。”

    汝八九?叶昭刚刚就听杜老板说起过这名字,应该是本地卫所差兵头目,好像是恶名昭著的一个家伙,鼻烟壶是从他身上偷出来的?难道荣ūn霖一船人货真是被越南兵差劫掠后毁尸灭迹?

    杜老板一脸担忧的道:“二夫人,这可不好办了,这个汝八九,乃是本港卫所指挥使,也就是本地的父母官,若大公子失踪与他有关,那可就糟了,就算告到府里,咱终是外人,那广南府必定袒护与他。”

    叶昭微微一笑:“杜大哥,可能请动他来广肇会馆?”

    “这,平日避还避不及呢。”杜老板面有难何况也看出来了,锦二nǎinǎi和这叶公子有护卫跟随,开始没觉得,可刚才他二人进来,那几名青袍彪悍汉子也跟着进来,虽坐得隔了一桌,但必定是他二人亲随无异。

    难道是想在这儿绑了汝八九?杜老板可知道锦二nǎinǎi的子,只怕真能干出来,叶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他俩闯出什么货都可以拍拍袖子就走,回了兵船自有水师庇护,自己呢?越南蛮子只会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在自己头上。

    “杜大哥放心,我问他几句话而已。”叶昭说着,就从袖子里mō出了一摞银票,十两百两的都有,看起来足足几千两的银票,都是广府恒昌号的庄票,在越南也吃香的紧。

    杜老板倒吸口冷气,这位可真是财大气粗。

    叶昭却是笑道:“杜大哥,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越南鬼佬莫非有什么不同?这些银子问他几句话,可够?”递给杜老板一张百两银票,道:“这一百两请汝指挥移驾会馆,也够了吧?”

    “够够够”话到这份上,杜老板知道再不去就得罪人了,起身笑道:“我这就去。”看了眼锦二nǎinǎi,犹豫着道:“最好,最好二夫人内堂避一避,免得惹出事端。”汝八九贼不是个东西,见到羞uā闭月的二夫人,调笑纠缠是免不得了的,就怕邪上来,若动手抢人可就糟了。那厮抢土人回去糟蹋是常事,华人家眷他少曾得见,二夫人这如桃李的尤物若被他看到,不动心才怪。

    就自己,常读圣贤书,同二夫人坐一桌,却也不免心神驰,面红气喘呢。

    锦二nǎinǎi凤眼含笑道:“都听杜大哥的。”

    杜老板心下一跳,急忙匆匆而出。

    叶昭招招手,亲卫忙走过来,听叶昭在耳边吩咐几句,领命而去。

    ……

    汝八九体型却和叶昭所见的越南人迥异,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子,看样子好像走两步就累得气喘,撑着亚麻棉袍子,就好像iǎ脑袋大肚子的臃肿雪人,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乃是会安人,在华人区住了许多年,不但会说汉语,更识得汉字,但他做了官,却是变本加厉的仇视华人,要依他的本意,这些华人心怀叵测,就该杀光抢净,一了百了。

    盘剥起华商,他也是严酷的很,但表面上,却一团和气,只是纵容卫所兵差大肆勒索华商,但时间长了,华商们又如何不知道他是笑面虎?各个恨他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拿他没办法。

    汝八九听得杜老板说有华商想结识他,请他广肇会馆叙话,当时就勃然大怒,正想发作,却见到了杜老板递上的百两银票,这才转怒为喜,知道来了冤大头,出手就是百两银子,那定然可以敲上千两万两,若不叫他倾家产自己还能叫汝八九?

    当下就领了几名差兵兴冲冲直奔广肇会馆,一进会馆,眼前就是一亮,却见靠窗桌坐一杨柳袅袅的极美贵少香肌如雪,倾国倾城。

    汝八九眼睛一下就直了,再挪不开目光。

    前后脚进会馆,杜老板心下暗暗叫苦,心说二夫人啊二夫人,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汝八九早把来会馆的正事儿给忘了,贪婪的目光在锦二nǎinǎi娇躯上打转,人也走过去,大摇大摆就坐在了锦二nǎinǎi对桌儿,咧着一嘴黄牙笑着问:“iǎ娘子,不是本地人吧?”

    杜老板忙快步来到汝八九身边,给汝八九介绍叶昭,赔笑道:“大人,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叶公子。”

    汝八九眼睛都没抬,一伸手就将杜老板推开,不耐烦的道:“滚开。”目光苍蝇般盯着锦二nǎinǎi的俏脸,嘿嘿笑道:“iǎ娘子贵姓?”

    锦二nǎinǎi却是将鼻烟壶拿出,放在桌上,看着锦二nǎinǎi雪白涂蔻丹的娇美iǎ手,汝八九这个心痒呢,真想就拉过来嗅一嗅iǎn一iǎn。

    “大人可识得这鼻烟壶?”锦二nǎinǎi脆生生问。

    汝八九顺着那蔻丹纤指所指方向,目光终于落在鼻烟壶上,随即就微微一怔,伸手拿过来看了几眼,眉头就蹙了起来:“这是本官所失,如何在你手里来呀带回府问话”他还正准备找什么托辞和这个美娇娘亲近呢,可巧就来了借口。

    杜老板吓了一跳,忙在旁边劝道:“大人,大人,这鼻烟壶是我刚买的,和二夫人没关系,实在和她没关系。”关键时刻,倒也仗义。

    “滚”汝八九啪就给了杜老板一嘴巴,他力气倒大,ōu得杜老板趔趄几步,鼻子就缓缓淌出一缕鲜血。

    “大人,这鼻烟壶真是你的?可不是虚言?”叶昭笑着ā话。

    汝八九这才看向叶昭,刚才心神恍惚好像老杜说了,送一百两银子想结识自己的就是这少年,这一男一nv看来是夫妻呢?汝八九心就更痒了,今天可真是人财两得,看iǎ娇娘那高傲样子,可不知道上有多风ā。

    “都带走”汝八九指着叶昭和锦二nǎinǎi大声喊。

    那几名差兵立时就涌上,杜老板抹着鼻血来劝,四桌坐的那些华商眼见不好,也纷纷过来劝阻,那少年夫妻不懂厉害,可他们大多知道汝八九为人,若就这么被他带回府去,可不平白被他糟蹋了?都是中国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谁都不忍心。

    汝八九眼神渐渐出凶光,冷哼道:“谁敢抗捕,给我动手打”

    立时四周传来动手声与惨叫声,只不过是那几名差兵纷纷倒地,几位彪悍无比的青袍汉子傲然而立,而商人们毕竟胆iǎ,见动了手,都吓得退出去老远。

    “你们好大的狗胆”汝八九伸手就拔出了腰刀,“嘭”一声,他的官帽不翼而飞,发髻散落,“啪”一下落了满脸。

    一名青袍亲卫手中左轮枪还在冒着青烟。

    “大胆蛮猪大清国公爷在此,竟敢凶刃相向可知是死罪?”一名亲卫已经挡在叶昭身前,训骂喝斥。

    汝八九一呆,一脸的不敢相信。

    “跪下”有亲卫早走过去,伸手夺过他的腰刀,一脚就踢在他膝弯,汝八九胖的身子被踢得嘭一声跪倒,会馆地面好像都颤了三颤。

    杜老板等商人也傻了,这漂漂亮亮的少年就是国公爷?可,可真想不到。

    叶昭笑着接过卫送上的鼻烟壶,问汝八九:“说说吧,你这鼻烟壶是怎么来的?”

    汝八九却突然抬头大声道:“我非你治下官员,你无权审我这沱淡城我乃地方官你身为大清国国公,ī自在我越南用刑审讯大越官员,无法无天,欺吾国太甚,吾皇定起刀兵,到时兵连祸结,你大清国可不要后悔”显然,他对外间局势不了解,更不知道这位国公爷的名头,只知道是领水军来与越南修好的使者。

    叶昭就笑了:“好一个大越,好一个皇帝,来呀,掌嘴”旁边卫也不知道从哪儿的木片,“啪啪”的就狠狠ōu汝八九嘴巴,没几下就ōu得他嘴鼻冒血,嘴红肿一片。

    “听你之言,你越南起不臣之心已久,要说兵连祸结,却是因你而起,祸从口出呢”叶昭语气淡淡的。

    汝八九一呆,虽平时大越、皇帝什么的名号用惯了,可在中国使者面前公然这么讲,倒真给了人家口实。

    “我再问你,这鼻烟壶由何而来?”叶昭又举起了鼻烟壶。

    汝八九iǎ眼睛却转呀转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叶昭又笑了,这汝八九是真正那种目光如鼠不知天地之大却自以为聪明之人。

    “掌嘴”叶昭挥了挥手,木片很快就又ōu了上去,“啪啪啪”的脆响回在鸦雀无声的广肇会馆内。

    “报沱淡卫所一百五十七名越夷全部被擒”一名亲卫匆匆进来禀告。

    而这时会馆内的商人才发现,会馆前,站了一排排荷枪实弹的甲兵,刺刀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会馆内,仿佛也飘进了肃杀之气。

    汝八九如坠冰窟,本还等人来解救自己呢,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成了俎上之他一下就烂泥似的瘫倒,突然就磕头,嘴里道:“公爷饶命,饶命。”虽然嘴被打得血呼啦的,说话含糊,但倒也能令人听懂。

    “说吧。”叶昭淡淡道。

    “是,是,这鼻烟壶是iǎ的从乌溪村搜刮来的,原来物主是谁?iǎ的可不知道。”

    叶昭微微蹙眉,回头看向杜老板,杜老板忙快走几步,凑过来iǎ声解释:“公爷,乌溪村在东北方向,乃是据此三十多里的一处渔村,只是群山密林环绕,听闻山林中有那未开化之野人,是以少有人至,iǎ的也未去过。”

    叶昭点点头,挥了挥手。

    亲卫马上又挥起木板“啪啪”的掌嘴,木屑飞溅,木板都被渐渐ōu烂,汝八九的嘴巴就更惨不忍睹,血丝呼啦的几乎不人样。

    商人们有人在心里大声叫好,也有人不忍再看,转过了头,虽心里痛快,但这等惨状毕竟可怖。锦二nǎinǎi也早就侧螓首,iǎ口抿茶。

    叶昭纤细秀气的手轻轻举起,亲卫这才停了手,扔掉手中木板,又换了个新的。

    “说吧,哪来的?”叶昭拉着长音,慢条斯理的问。

    汝八九牙都被打掉了几颗,脸上满是鼻涕血泪,嘴里含糊的说着话,却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有亲卫就送上了纸笔,汝八九急忙写了,亲卫又送到叶昭面前。

    还是三个字,乌溪村。

    叶昭微微点头,这才确信他所言为真。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