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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云从鸡笼山回来,别了义隆。前脚刚进锦绣阁,吟雪就迎上前来,对她吟吟笑道:“姐姐可回来了,义真来了。”
绮云一面脱了斗篷,一面问:“是吗?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义真哥哥。”
“今日也真是赶巧了。”吟雪为她接过斗篷,接道:“今儿,下了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皇上也遣了人来,请姐姐去皇宫里天渊池赏雪。”
绮云问:“哦?皇上派了人来了,是谁来了呢?”
吟雪拍了拍斗篷上雪花,答道:“来人是一个叫潘盛的中书舍人,不过,他已经被义真打发走了。”
义真哥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绮云心中一颤,拉了吟雪的手,急道:“雪儿,你别忙了,快带我去见义真。”
白雪皑皑,庭院风光清绝,红梅凌霜而怒放。一棵红梅老树下站着一个人,身披天青色斗篷,身影轩轩韶举。吟雪娇声唤道:“义真哥哥。”
义真转过身来,笑道:“云儿,你怎么才来?我等了许久,正准备回去呢。你去哪里了?”
绮云不理他的话,径直问道:“你怎么不等我来,把皇上派来的人给打发走了?”
义真笑容敛了,淡淡地说道,“我见那潘盛杵在这里,心里有些堵得慌。所以,就把他打发走完事了。我说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做什么?”
绮云知道他是性情中人,爽直不羁,只好把担忧放在心里,对他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进宫去。义真帮我挡了驾,我很开心。只是……我怕你因为我而得罪了皇上。”
义真面上微露喜色道:“云儿不用担心。要说得罪他,早就得罪了。我们小时候就爱互相掐架,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我与他相看两生厌,谁也看不上谁。我们兄弟二人的事情,云儿你不用管了。”
绮云暗想,义符少时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而义真聪明俊秀,最受刘裕的宠爱,又生性不羁。如今,要义真对义符面北臣服,心中必定不甘。何况,他们兄弟二人矛盾日甚一日,长久积压,这可怎么是好?
义真见她心绪沉郁,拉了她出门,兴奋地转了话题道:“今日下了冬天里头一场雪,我见梅树林中红梅开得正好,已经给你剪了一枝最清雅别致的,我带你去看看。”
绮云点点头,携吟雪一起回房,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前行。绮云看着漫天满地的冰雪,天地静谧而暗沉,但身边有两名知己好友的相伴,心里是融融的暖意。她侧首看着身旁的义真和吟雪,一个俊秀潇洒,一个婀娜多姿,是一对天作之合。
走在雪地里,吟雪却也不安份,看着挂着树枝的冰凌美不胜收,大声赞叹。禁不住白雪的诱惑,捧了积雪揉成雪球,轻轻地打在义真的狐裘上。
义真见她顽皮,玩心大起,捏了个雪球,奉还给吟雪。积雪打在吟雪的额头,雪团散落,吟雪的乌发上挂着点点白雪。义真拍手笑道:“真真应了你的名。”
吟雪好胜,追着义真,却不料脚下一崴,站立不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吟雪吓了一跳,搂住义真的颈脖,只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和煦且清澈,不禁双颊飞上了两片红云,羞涩地低下头去。
三人一同进了书房,见条案上青色大瓷瓶中盈盈蓬蓬的一大束红梅,含香吐蕊,清香袭人。绮云和吟雪围着红梅,只觉得赏心悦目,沁人心脾。
绮云见条案上还摆了一个洒金信封,抽出信笺来看,见上面用俊秀飘逸的行书写了首诗。绮云轻轻地吟咏道:
“天地一冰壶,点点绯与红。
不畏寒凌刃,毋辞霜剑风。
暗香浮动来,闻之醉玉容。”
绮云读完,连声赞好。义真笑吟吟地看着她:“美人如玉,气质如梅。希望这首诗能配得上你。”
侧旁吟雪也探头来看,问道:“义真,这是你写的?”
义真点点头:“刚刚采梅之时,见院子里红梅凌霜御雪,偶有所得,便写下来了。”
绮云笑道:“你送了我们红梅,又给我写诗,我没有什么好回赠的。晚了,义真你就留在这里用晚膳吧。”
待晚膳摆上了桌,义真鼻子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很熟悉的味道。”
“你猜?”吟雪笑道。
义真又深吸了几口,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牛羊羮。”
“义真,你真聪明。这是牛羊羮,最适合冬天进补的。”吟雪边说,边动手给他盛汤。
绮云请他坐下,解释道:“你猜出了是牛羊羹,但你一定猜不到这牛羊羮是原先太尉府里的厨子烧的。你记得吗?先帝喜欢毛修之的菜,就让府里的厨子跟了毛修之学。虽算不上正宗的毛氏菜肴,但你会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义真听道“毛修之”三个字,面色黯然,问道:“毛修之,他……怎么样了?”
绮云答道:“他投降了夏国赫连勃勃。如今,应该一切安好。”
义真听了,神色怅然,默坐不语。见义真静默神伤,想起了关中一战的惨况,绮云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义真,往事已矣,不要再想了。”
义真长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是啊,往事不可追,不如关心当下的。
吟雪端着手中的汤碗,笑眯眯地递给他,催促道:“义真,快尝尝。这牛羊羹凉了就好吃了。”
义真接过,尝了几口,啧啧赞道:“味道和以往一个样。太尉府里很多仆人厨子都遣散了,你们是如何将他找回来的?”
绮云笑答:“有一次,义隆来探望我们,问我们短了什么没有。我随口问了句,原先太尉府里厨子到哪里去了?结果义隆本事真大,把已经遣散了的厨子都找了回来。所以,今日你能品到这美味佳肴了。”
义真脸有了一丝笑意,“倒是义隆有心了。既然如此,看来我以后常来这儿用饭,尝尝少年时饭菜的味道。只要绮云不嫌我烦扰就好。”
绮云温婉地笑着:“你能经常来,绮云正求之不得。这本来就是你的家,我们则是鸠占鹊巢,没有不让你进自己家吃饭的道理。再说了,上次在我过生日时,你宴请我,我还没有还席呢。”说罢,招呼义真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