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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四千六百七十五……这个数字还真是无法想象啊……”莱昂想了想在这之前,靠着人头税过日子的时候,这个数字几乎就是他全月的总收入了。幸好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格瑞布罗德,塞种人和卡提尔人加起来就有超过八万人,单单靠人头税就能维持这样一支大军。更不用说日渐兴盛的富饶山与灰白港,还有半兽人奴隶所创造的巨大财富了……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莱昂心里面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更多的人却觉得奇怪。特别是仍旧处于落后的封建经济时代的卡提尔人。他们很难想象莱昂麾下,几乎全民皆兵的模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即使是王子威廉这样的聪明人,对这件事也同样非常好奇。所以,在风雪之中赶路了一天,这才到达格瑞布罗德的他,在与莱昂略作寒暄之后,很快就切入了正题,他所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样:
“所以说,我一直非常的疑惑,您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方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极北地区,在这样的苦寒之地崛起了的呢?”
“第一,极北地区从未有过外力的介入;第二,我的领地内除了一般民众之外,还有二十万不需要任何工钱的半兽人奴隶。第三么……”说到这里,莱昂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容:
“我自己的能力。”
“哦?”威廉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与莱昂一齐笑了起来。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在这之前只是通了几次信件而已。但是莱昂和威廉都感觉彼此好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他们从彼此的身上感觉到了亲切感和熟悉感。同时,他们也认同对方的学识,见识与思想,觉得相互聊天是一种享受。
“真想不到,在卡提尔王国竟然会生出您这样优秀的人才。”莱昂忍不住感慨:“说真的,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全部,无论是听说过的还是真正见过的所有人里面,你也能排得靠前。”
“如果说我是您所知道的人里排的靠前的人的话,那么您就是我所知道的人中最优秀的了,我的朋友。”威廉摊开双手:“格瑞布罗德——我记得我们第一次通信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草滩。在二十年前,从没有一个塞种人或者卡提尔人想过,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而你却做到了。”
“你在之前也来过极北?”莱昂有些惊讶。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塞种人,我在小的时候,就是在极北地区长大的。”威廉坦然的说:“啊……说起来的确不是一段好的记忆。你知道的,好像这种地方,好像我这样先天残疾的家伙原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的。我的母亲把我藏了起来。暗地里抚养我长大。再后来藏不住了,我就要受到那些手脚健全的塞种人的孩子们欺负……”
“结果呢?”莱昂问。
“结果?”威廉凑近了他,小声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哦,知道,知道。我不会外传的。”
“我把他们都杀了。”威廉贴在莱昂的耳朵边儿说:“那群笨蛋根本就不知道是我做的——他们一个个死的莫名其妙,相互猜疑。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我这个双腿残疾的窝囊废的头上。”
说到这里,威廉又哈哈哈哈的得意的笑了起来。莱昂则煞有其事的点头赞许:“好手段,有仇必报,不差!”
“不过到底还是出事了。”威廉摊手:“他们最后找不到凶手,却需要一个出气筒。那个出气筒就是我——他们说我是个灾星,是我引来的灾祸害死了那些孩子——啊,莱昂,你知道么,我当时真的差一点儿就告诉了那个部落的萨满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那涂满油彩的难看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但是你没有告诉他,对么?”莱昂问。
“是的。”威廉点头:“人们总觉得,在报仇之后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真相大白——可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让他们去相互猜疑一辈子吧。让他们内心深处藏着一块伤疤好了。让他们想着,他们曾经因为愚昧和迷信杀死了一个无辜的残疾的孩子。这个就是我对他们的最后的复仇。”
“你真是个理想主义者。”莱昂感叹:“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的母亲救了你?”
“不,母亲很早之前就死了。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对她来说生活实在是太残酷了。”威廉摇头:“在关键时刻,我的父亲的骑士们出现了——他在十几年前心血来潮的****了一个塞种人的牧羊女,在十几年后又心血来潮的想要再****一次。不过他没能找到她,却找到了他和她的孩子,也就是我。”
“你们相认了?”莱昂问。
“是的,相认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威廉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很是感慨:“如果能活着的话,谁会选择死?”
“是啊,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莱昂点头。
“所以,这个就是我的故事了,我的朋友。”威廉说:“作为卡提尔贵族中流传的,最为温和善良的贵族典范,我的童年的故事,谁也不知道的故事……作为交换,谈一谈你的事情吧。”
“你想知道什么?”莱昂问:“我的秘密很多,不可能全都告诉你。”
“当然,我只有一个问题而已——你的嗓音。”威廉说:“这是你唯一的一处缺点,我的朋友。不要跟我说,你觉得这个破烂的,沙哑怪异的嗓音很好听。如果你想要治疗的话,我可以给你配一副魔药,吃过之后嗓音就能恢复正常。治好这个非常简单。而你却没有这么做,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对不对?”
“敏锐。”莱昂点头:“的确,有些人即使问我有关这个的问题,也只是问:为什么而已,而你却问出了为什么的为什么……这的确算是我的一个秘密。即使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没有告诉她们。”
“那么‘为什么的为什么’可以告诉我么?”威廉问。
“当然,作为回报——”莱昂说:“是仇恨。”
“仇恨?”
“对于联邦,对于联邦的将军。对于那个女人,蕾比莉雅.格兰诺瓦的仇恨——一般的伤痕,即使是在脸上,也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才会注意到。而说话的声音不同,我的这个怪异的嗓音,是在突围出赛维昂的最后一战中喊哑了的,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是的。”威廉点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就像是你所想的那样。”莱昂用手指指向他:“我的嗓音很难听。这一点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是我身上最大的缺陷。而且嗓音不像是其他伤口那样会被简单的遗忘。
我每进行一次演讲,每进行一次对话,每说一句话,吐出一个单词,这怪异的嗓音都会提醒我,蕾比莉雅.格兰诺瓦对我造成的伤害,进而让我想起她对我的祖国,对我的父王,对我的子民所造成的伤害。
这种情感——被称之为仇恨的情感随着我所说出的每一个单词,每一句话,每一次对话和演讲不断积累,不断增加,不断发酵……它鞭策我,它时刻的提醒我,它催促我逼迫我羞辱我耻笑我——它要我复仇,向蕾比莉雅,向北地贵族联邦,向一切侮辱了我,伤害了我的人和事物复仇。”
“你很累啊,莱昂,我的朋友。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仇恨,还要拼命地向前跑。”威廉摇了摇头,这样感慨:“我原本以为,你现在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是一方之主。或许就可以放弃对于联邦的仇恨,重新开始了。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了。”
“人总要有个目标才能继续活下去。”莱昂说。
“但是不能单单为了复仇而活着啊。”威廉说:“这样的人生不是太可怜了吗?”
“或许吧。”莱昂说:“咱们换一个话题吧,这件事情太沉重了,不适合谈论。”
“是啊,在这之前我还没有感觉,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听你说话就觉得别扭。”
两个人说过这一番话之后,又呵呵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威廉才说起这一次来到极北地区的“正事”。
“我那个父亲想要我质问你,建立国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事先一点都没有和他商量。他自认为是你的庇护者,你这样的行为让他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威廉这样说过之后,让莱昂觉得非常之不公平。于是他气愤的说:
“他就这样做?!就因为这种事情,让威廉你在冬天的时候到极北地区这种严寒的地方来?他怎么能这么做?!”
莱昂非常气愤,为了他的新朋友,威廉王子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