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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澈生日前一天,唐婉和季氏一齐商量了一下,咬牙决定还是派个人来西园问一下王妃,到底该怎么过。
无非就是两种过法,王妃要是大度想做面子,就在正院里摆一道席面,姐姐妹妹大家伙儿一块坐下,陪爷吃顿饭。要是王妃嫌她们碍眼,不想看到她们俩,也好办,她俩就把各自准备的寿礼交给王妃,烦请王妃转送给爷。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够恶心范宜襄一把。
够本了。
不过范宜襄没工夫理会这个,她正在忙着织毛裤(之前光顾着缠毛线去了),明天就要交工了,她本来想着大不了熬几个通宵,怎么都能织完,现在连个裤衩都没能织好。
别的礼也没备。
别看陆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不用大办,要是她真的什么都不送,范宜襄觉得...他肯定要生气。
还是憋在肚子里生闷气的那种。
现在陆澈有点爹不亲娘不爱的感觉。
心疼归心疼,她现在还有一种神秘的小甜蜜感,她觉得陆澈现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他不用去皇帝面前扮忠臣,也不用去郭氏那里做孝子,没人疼他,就她一个人疼。
一边打哈欠一边织着毛线,没一会儿脑袋就磕着跟前的炕桌了。
青芽端着杯杏仁茶过来,哈腰低头轻喊了声:“夫人?”
没醒。
青芽小心地将炕桌推开,给范宜襄挪了挪身子,不让她趴着睡,把身子侧过来,又往她身上盖了张薄被,低头把炕桌上的灯给吹了,才静悄悄地出去,关上门。
外头阿禄凑上来,悄声问:“青芽姐姐怎么出来了?”
青芽怕吵着里头,往外又挪了几步,才说:“夫人睡下了。”
阿禄有些着急,筒着手道:“这可怎么办,五皇妃来了。”
青芽一跺脚,可不是,主子心大把这个忘了,她怎么也忘了,五皇妃前几天就下帖子了,今天要来找夫人说话。
阿禄探身往里头看了看,推推青芽:“夫人才没歇下多久,要不,你去把夫人喊醒?”
青芽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要喊你去喊。”你不心疼夫人,我还心疼呢。
薛氏进西园,青芽几步迎上去,先蹲了个万福,薛氏低头笑道:“快别,你怎么出来了。”
青芽也不给人添堵故意行大礼,薛氏这么一说,直接就把身子直了回来。换做别的客人不行,但是五皇妃面前这样,这是表示不见外。
薛氏问:“你家主子呢?”
青芽顺嘴就接了:“小公子刚醒了,这会儿子夫人正在喂。”
薛氏知道范宜襄是自己喂,就点点头,青芽主动带路,领她去了正厅稍坐。怕薛氏干坐着没劲儿,便将夫人平日里看过的一些话本子拿来,和茶水一块儿送上来,又问薛氏要不要听曲儿。
薛氏笑歪嘴:“你家夫人这儿还真是什么都有。”
薛氏随便点了一出,也不要唱曲,就让一个女先生来说书,说的是书生小姐的故事,女先生穿着青衫宽袖,手一挥,这是在扮书生,手一抬,遮住面,又扮起小姐来。
薛氏一边看,青芽又递上来好些吃的,足足大半个时辰,范宜襄才过来。
范宜襄看她把鞋子都踢了,盘着腿坐在炕上,面前还摆了一溜醋黄瓜,吃得只剩下小半盘,也干脆把鞋子踢了,跳上去,往她边上一坐,用银筷子夹了半截黄瓜送进嘴里。
薛氏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把头偏回去听戏。
等戏唱完了,黄瓜也吃完了,薛氏还沉浸在戏文里头不能自拔,手里的筷子继续去夹吃的。
范宜襄哈哈一笑:“你要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两罐子到你府上去。”
薛氏也笑了,摸摸肚子:“得,回去不用晚膳了。”
“千万别,酸黄瓜是开胃的,你回去肯定嚷嚷饿。”
薛氏叹了声:“在你这儿待着,我是最自在的。”她想了想,外头的事儿还是不打算和她说了。
吃饱了就犯困,薛氏上下眼皮打架,范宜襄让人撤了炕桌,给她铺了软被,拍拍枕头:“困了就睡会儿。”
薛氏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怎么办?”
“我好办。”织毛线啊。
薛氏就真睡了,范宜襄本来精神抖擞的,让青芽取了毛线裤衩过来,才织了半盏茶的功夫,脑袋又开始小鸡啄米,青芽悄声过来:“夫人也眯会儿吧?”
得了这句话,范宜襄好像彻底放心了一样,身子往下一躺,两条腿伸长,就在薛氏边上睡着了。
五皇子跟在陆澈屁股后面一起回府,他来接老婆回去。
西园里静悄悄的,就门口点了盏灯。
陆澈进园子,看到里头黑洞洞的,心里一惊,阿禄提着灯笼过来,他才沉着脸道:“怎么不点灯。”
阿禄如实说,正院里两位主子睡着,怕点了灯给吵醒了。
陆澈脸色稍微缓了点,还是很难看:“叫晚膳了吗?”
...没有,阿禄跪下告罪。
陆澈偏头瞪了眼五皇子,意思是:都是你家这个闹的。
五皇子赶紧说:“真是没规矩,怎么跑四嫂这儿睡着了。”跟咱家里没床似的。
范宜襄醒过来,人已经被挪到自己屋子床上了,陆澈坐在她对面,手里端着卷书看。
见她醒了,就把手里的手往床边一放,让外头传膳。
她有点心虚地过来,扯着他的衣摆,往他怀里蹭了蹭:“爷——”
陆澈嗯了一声,抓起书本低头继续看。
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闹得他两只手也跟着晃,书没法看了,只好两手摊开,把她捞进怀里,结结实实地给圈住,“这会儿睡醒了,又来闹我。”
范宜襄见屋子里没人,对着他的嘴啵啵亲了两口,亲得他笑不拢嘴,点着她的脑袋:“真是个...小磨人精!”
没办法啊,她织不成那个毛裤了。
她东扯扯,西扯扯,一会儿说儿子,一会儿说薛氏,企图绕到寿礼上,不过陆澈听她说薛氏,就插话打断她:“老五家的,没跟你说什么?”
范宜襄一脸茫然: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陆澈笑着摇头,他倒没打算瞒她,只是没想到薛氏没跟她说这个。都能在一个炕头上睡了,看来两个人还是有些情分在里头的。他挺高兴襄儿能结交到朋友。
她这样的性子,恐怕谁都想和她做朋友吧。
就怕不是真心的。
现在他正处低谷,旁人唯恐避之不及,老五肯上门,凭的是他们多年来兄弟的情谊。
老五家的能来,那就是她和襄儿情谊了。
“定西侯府世子被收监了。”陆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范宜襄在脑力在拐了七八个弯,终于反应过来:“关雪盈的兄长?”
陆澈笑着点头,难怪了,襄儿女儿家家,素日里自然只和女眷们来往,乍然这么一说,她还一时真听不明白。不过也不用明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他要说的是唐越。
唐越前两天去定西侯府退亲,被关亢打了一顿,第二天唐父在朝堂上参了关家一本。
皇帝本来就讨厌那些空有爵位,白吃国家粮一点不做贡献的氏族,二话不说,下旨让打人的关亢去唐府负荆请罪。
关亢的确上唐府了,不过是带了一伙儿人砸了唐府的匾额,顺便又把唐越打了一顿。然后上书给皇帝,痛诉唐越衣冠禽兽,说他流连烟花柳巷被关家人撞见,结果关家这边还没来得及退婚,唐越竟然先上门退亲了,还数落了一堆关家女儿的不是。
皇帝其实也早看唐家父子不顺眼了,就传唐越入宫问:关卿所言属实?
唐越的回答十分惊人,他在殿前磕头:“一切都源自陛下您。”
皇帝一愣:“何出此言啊?”
唐越跪在皇帝面前大哭了一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会儿话,大致意思是:要不是陛下您乱点鸳鸯谱,把臣此生挚爱许给了安郡王,臣也不会沦落到去花街柳巷买醉的地步。和关家退亲,实在是因为心有所属,不能耽误了关家的女儿啊。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话:哪儿还有什么安郡王,朕早就废了他的封号。
唐越磕头:臣一时太激动,说错称呼了。
顺便补了句,四郡王贤名在外,尤其是之前闹饥荒的江浙一带,灾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当地人民十分感激安郡王,当地好几处新修的建筑都要以安郡王的称号命名。安郡王名声实在是太显赫了,以至于臣刚才说话一时不慎,顺口又说成了安郡王。
这些文官最擅长的就是用嘴杀人。
一番话说得皇帝脸色惨白。
大殿里足足静了一刻钟的功夫,唐越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皇帝只说了四个字:“朕知道了。”就让唐越退下了。
范宜襄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陆澈,一张嘴微微张开,好半天都没合拢,还是陆澈笑着给她托了托下巴:“往日有人说惊掉了下巴,爷还不信,今天襄儿倒是以身试法了。”
范宜襄还是没回过神:“...怎么陛下在大殿里说的话爷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回换陆澈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回神过来,满脸都是“我服了你”的表情。
抛开这个不说,陆澈搂着她道:“你怎么不问爷会不会生气。”
“这个不用问啊。”你生气可不会笑成这样。
唐越这个问题,在范宜襄看来,八百年前就不是问题了,她和他儿子都生了,她要是还担心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人会对他们俩的感情造成什么困扰,那这儿子就白生了。
“他干嘛扯到我。”范宜襄有点闷闷,感觉自己好像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而且用的这个人她挺讨厌的,虽然只是被借用了一下,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他这是要扯到爷。”陆澈被她带的,说的话都带了她的风格。说完他就连连摇头。
“???”
陆澈笑,点了下她的脑门:“你这个小脑袋瓜子。”
范宜襄隐约猜到了一些,唐越说话的重点一直不离开陆澈在外的贤名,他想在皇帝面前上眼药,可实在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啊?帝压根不关心唐越的什么心上人、婚事退亲p大点破事,只会在意“安郡王贤名在外”。这个唐越完全可以直说啊。
搞成这样,不但黄了亲事,还白挨了打,又和定西侯府结了仇,这可不是唐家的作风,这太不值当了。
陆澈把前几天三皇子设计唐越一事说了,范宜襄道:“三皇子这是在逼着把唐越拉下水?”
唐家人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随大流的跟风走的,绝对不会冒头出来引领风向。
陆澈摇头:“他这是在逼我。”
范宜襄两只手包着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搓着玩,她有点明白了,因为唐越是她的“旧爱”,三皇子让唐越去皇帝面前说陆澈坏话,可以说是一石二鸟,既恼了皇帝,又激了陆澈。陆澈最近蛰伏在府上,皇帝削了他的差事,让他称病不上朝,他就规规矩矩地待着,可是他无作为,就无错处,没错处就没法找茬,三皇子这是逼着陆澈跳出来整唐越。
范宜襄抬起头紧张地看向陆澈:“爷...你会收拾唐家吗?”
陆澈被她一句话说的噗嗤,笑道:“你家爷就这么厉害,想收拾谁就能收拾谁的?”
外头青芽隔着窗户敲了三下,这是膳食上来了。
陆澈拉着她起来,在她屁股上来了几下:“先吃饭,边吃边听爷说。”
两个人在饭桌前坐下,青芽带人进来伺候范宜襄洗手洗漱,陆澈坐在一旁看着,范宜襄偏头问:“爷你怎么不洗漱?”
陆澈笑:“爷洗漱过了。”
范宜襄看他连头发都像是洗过,重新通过的样子,飞快地看了眼摆在旁边的滴漏,完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过子时了?
陆澈童鞋二十七了?
完了完了,礼物没准备。
得,这顿饭范宜襄几乎是坐在陆澈腿上喂他吃的。
她缠着坐上去,陆澈就从善如流地接着,以为她要撒娇,结果人家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他喂饭,本来还想说点朝堂上的事儿,硬是让她喂得没嘴。
嘴边又送了一块红焖羊肉过来,陆澈只好往后躲了躲,笑:“爷吃过了的。”
范宜襄就把那块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吃完饭要漱口,范宜襄又缠上来,递漱口水,递薄荷冰片,递毛巾:“我伺候爷擦身子。”
“爷洗过澡了。”
“再擦擦嘛,擦完了睡得香。”
然后陆澈就被她给擦硬鸟。
她抓着床沿,陆澈在后面握着她的腰往前顶,她看着自己脸上的汗珠顺着头发丝儿往下滴。
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尝试,好羞耻,她看不到陆澈的脸。
可能陆澈也觉得不太习惯,扶着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半拧过来,低下头找她的唇亲,下面没停。
她被亲得喘不过气,人被撞得快要碎了。
陆澈一面亲她,一面问:这样好吗?喜欢吗?
一场下来,两个人交叠躺在一起,范宜襄趴在他身上,浑身湿透,汗黏在身上这种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陆澈平复着喘息,范宜襄还在大喘,陆澈看着她红潮未退的脸,抬手摸了摸,笑:“喜欢吗?”
....
这让人怎么回答。
范宜襄拿手在他胸口画圈圈。
“爷,你二十七了。”生日快乐哦。
有点害羞,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提到这个,陆澈就想起了她前些日子一直在捣鼓的那一堆毛线,就问她做的怎么样。
范宜襄嘴一瘪,陆澈还得安慰她:“乖哦,没做正好,爷觉着那个东西穿着身上也扎得慌。”
范宜襄想想也是,屋子里都烧着地热,陆澈最近少有出门,要出去,也是要骑马,外头穿着袍子,底下还是修身的长裤,要是里面加一件毛裤,行动不便不说,毛裤里头肯定不能再穿别的了,那还不得扎出痱子了。
“那就拆了给爷打一双手套吧。”她说。
陆澈点点头,放她从自己身上下来,躺在一边,然后揽着她腰,歪头在她脸上亲了口:“襄儿就是爷最好的礼。”
好感动,她又回了过去,一来二去,两个人深深地接了个很长的吻,亲完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喘不过来气,然后彼此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重新洗漱后躺回床上,陆澈拉着她手继续说唐越的事。
“就是个跳梁小丑,闹不出什么动静。”他对唐越,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以前在户部,两父子在他手底下干活儿,差事办的就是一团糟。
说起正事,陆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待工作上,真的是妥妥的摩羯男...范宜襄知道他这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说个痛快肯定不睡觉。
陆澈变身话痨一枚。
给她解释唐越在皇帝面前中伤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
他说:“唐越这话是替谁说的?”
范宜襄好激动,陆澈在替她拨开朝堂上波诡云谲的迷雾,在提点她,给她上课啊。
激动完了,深思熟虑给出一个答案:“三皇子。”
陆澈点点头:“是啊,襄襄都能想出来的,皇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范宜襄看着他微笑:爷你这是在骂我吗?
陆澈点着她的鼻子:“爷这是在夸你。”
朝堂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站队,也猜不透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是削了他的封号,剥了他的差事,可是郡王的爵位还是留着。
过去碰上这种猜不透皇上心思的事儿,也不乏有人冒险进言,说错了,最多被骂几句,撑死降职发配,可要是说对了,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这次不一样,这是皇帝的家事。
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桩丑事。
猜对猜错,都会招来杀身之祸,没人愿意往上凑。
唐越说出来,是“不小心”说出来的。如果他没被打上一顿,没被关家人起折子弹劾,就没有由头在皇上面前扯这件事儿。
绕这么大个弯子,其实就是为了把有心之言变成无心之失。
老三这还是在试探皇上的心意。
陆澈呵呵笑着:“老三啊,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范宜襄被他笑得发毛,他有七窍玲珑心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给看穿了?
积极捧场:“那爷打算怎么做?”
“爷什么都不做。”
范宜襄脑袋乱成浆糊,上下眼皮打架,陆澈看她困成这个样子,拍着她的胳膊:“睡吧。”
虽然陆澈什么都不做,但是第二天生日,皇帝还是给他送来了个一个大礼。
皇帝下旨,普告天下:立皇三子陆沂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