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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华灯初上,大路上灯火绚烂,如一条异常璀璨的长龙,蜿蜒向前。
副驾驶位上,女孩动了动腿上的手袋,奶油色的套装,现在九月底的天,晚上穿着已经有些凉意,还好是在车里,她抚平了裙子,车里安静,安静到一般人会觉得尴尬,她的视线,一再扫向驾驶位的人,看那人还在专心驾车,手指修长,搭在方向盘上,她的视线凝在那里,只是看着,想着被那手握上,她就兴奋地潮红了脸……
身子一动,靠向门的方向,娇声说道,“对了,我爸让我给你说,这次的事情,你就放开手脚去干,不用顾虑太多,那下拨的研究经费有五千万,虽然不多,但这次项目才是开始,以后还有大头。你也不用推辞,客气一下就放心的收下。”
她的语气亲昵家常,好像刚刚无声的对持根本不存在。
驾驶位的人却没有说话。
她从他旁边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青春靓丽,打扮的得体而时髦,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俗,她伸手去推他,“你怎么不理人,我知道你不爱说话,可我已经这么迁就你了。”
那开车的男子一下被晃回了神,他说,“抱歉,刚想个事情。——这卡你回去给你爸爸。”他顺手递过去一张卡。
“什么呀。”女孩接了,“为什么给我爸?”
那男士又没有说话,她伸手过去,晃了晃他,“告诉我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管这些事情,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呀。”她晃着那卡,神秘道,“行贿的?——给他们报销的出国花费?”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都跳动着,一看就是极喜欢旁边的人。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那女孩笑了,靠在椅背上,“我自然什么都知道,从小我爸什么都和我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而我知道的,远比你还多。”
车在红灯前停下,男士拉了手刹,打下车窗,外面的灯光和清风一起吹进来,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任谁看过一眼之后,也会想看第二眼的样子,正是君显。
他旁边坐的女孩头歪在椅背上,就是看着他,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她刚刚故意引出话题,可是他连话都不接,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甜美,说道:“你认识那个叫姜暖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君显转头,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女孩一下坐直了,指着他兴奋道,“看吧!我就知道提她你一定会有反应。”
君显顿了会,笑了下,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
女孩以为他生气了,连忙伸手去晃他,“对不起,我说错了好吧。但我真的想和你说这个人,她家在英国背景挺硬的是不是?连我爸想查都查不到。”
绿灯复又亮起。
君显发动了车,“你爸查她干什么?”
“你说呢。”女孩打开包,拿出手机来,靠向旁边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合了张影,“咔嚓”一声之后,她对着手机屏幕,笑得有点傻,看着照片说,“我爸总问咱们俩发展的怎么样,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儿,他当然要为我打算,而且那姓姜的,这边背景就挺唬人,还带着海外的关系。我爸怕她缠你。”
眼前的车,光,闪的乱,君显能看到的,却只是伦敦的那间房子,绿松石的门牌飘在细雨里,绿松石色的睡房干净整洁,洗手间里拉得开的踏板,抽出来的板,是那么讽刺……他能给的,只是一步的高度,可谁知道,有一天,她的高度,是一步登天的距离。
“显,阿显!”旁边的女孩又伸手过来,打断他的思绪,“又走神了。”
君显心里交织着烦躁到极致,无能为力之后的麻木,多少次,他觉得恨不能开车直接从大桥上冲下去一了百了,他关上车窗,也关上天马行空的思绪,说道,“那就是个不相关的人。”
“怎么不相关。”那女孩说,“我爸说,她当初卖给你家那些青铜器,大有名堂,说不定就是为了借机认识你,要不然,最后你女朋……”她口快差点说出“女朋友”三个字,谁都知道那是君显的禁忌,连忙含糊道,“反正从结果看,我觉得我爸怀疑她是正常的。”
语气一变,又说道:“算了别提外人,我也是实话实说,你现在是我爸嫡系的人马,如若不然,上面来人考察项目,只有一笔科研经费,怎么也不会下放给你们。我虽然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可国内的这些事,我真比你清楚。反正我爸……我爸都是为了我。而我,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所以不许生气先说好!”她的语气带着持宠而娇的蛮横,但如若细听,还是差点底气。
只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君显还能说什么。
车拐上马路上的行车道,在会所外停下。
驾驶位打开门,君显走下来,走到副驾驶,开了车门,副驾驶的女孩走下车,侧头对他笑了下,然后挽上他,俩人向内走去。
一辆宝马以同样的路径拐上,车还没停稳,副驾驶的门就打开,彩青一脸愤怒惊骇地跳下来,站在车旁,对着驾驶位上下来的人,指着那边会所的门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可思议的样子,外人不知道的,会以为刚刚进去的是她的老公。
方星甩上车门,走过来扶上她,“你等会千万别冲动我给你说,先看清楚情况,这事一定不是咱们看到的这样,阿显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
彩青一把甩下他的手,气道:“都亲眼看见了还说什么,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这要不是咱们俩刚才路上看见他的车,我真不能相信那进去的是他!”
方星看她急的红了眼,说道,“这是个吃饭的地方,他们来吃个饭而已。”
“我说的是那个吗?”彩青一巴掌拍向他,“你看不到,刚才都搀上了吗?那胳膊,是她能搀的地方吗?”说完就往里面去。
方星连忙一步上前拉住她,“有话咱们回家好好问,在这里吵,平白被人看了笑话,再说那女孩人家爸是谁,下届准市长,你这样去,咱家还在这地方混不混了?”
彩青气的鼻子一酸,有气没处撒,狠狠一脚踹向方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冲过去,开了车门上了车。
方星无辜,一瘸一拐跟过去。车歪歪扭扭拐下马路,彩青坐在副驾驶,心里像有只猛兽,冲又冲不出,回又回不去,君显就算是她的弟弟,她也不能接受他移情别恋。
方星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敢尽量把车开的更快一点。
车刚在家门口停下,彩青就打开车门跑了回去,方星连忙停车,只恐第一个面临她怒火的,会变成了君海川。
不过他追进去的时候发现君海川运气比较好,今晚上也出去和人吃饭了。庄妍珊在疗养院住,并没有在家。
彩青憋着火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如同黑面的女门神,直直盯着门口,脑子里无法思考,只有刚刚挽着君显的女人和君显。
方星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离她尽量远,叹着气说,“那个……现在都九月份了,南音去年十一月离家,说起来,这事……已经快要一年了……”
彩青仿佛没听见。
方星又凑近了点,小声地说,“我说……那南音……”
“你再多说一个字,咱俩下礼拜的婚礼就取消!”彩青冷冰冰地说。
方星立刻收声,一个字也敢再说,虽然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现在取消婚礼也迟了。
屋里实在喘不过气,他拿起香烟,干脆去外面抽烟。过了两个小时,君显的车才回来,方星连忙把手里的烟按熄灭了,烟头还没扔,看到副驾驶上,君海川先下来。
“爸。”他迎了上去。婚礼没举行,一早已经改口了。
君海川说,“正好我们在会所遇上,大家都去吃饭,就一起回来了,我还没开车,你说巧不巧。”他说着笑起来。看到方星挺高兴。
方星急的眉毛都要白了,一听这话赶忙说,“那进屋就说君显知道你在那里吃饭特意去接你的。”
“为什么?”君海川笑着问,话音刚落,客厅大门开了,彩青站在门口大喊,“还不赶紧进来!”
方星随着怒吼回头,正好有风,一下看到彩青被吹起的头发,他有错觉,一瞬间看到了“白”发魔女,虽然这魔女头发是“黑”的,但那夹杂的愤怒和怨气,并无二致。
方星再不敢说话,看向君显。君显刚下来,随意关了车门。
三个人前后脚刚进屋,“哐当”一声,彩青就甩上了门。
“君显你给我站住!”
君显正准备上楼去,被彩青的暴呵声叫住,他转过身来。
君海川说,“怎么了?”
彩青只看着君显,“你今晚和谁去吃饭了?你和别的女人好了是不是?你怎么能这样?你疯了是不是?你要发疯要几年干什么去了?”
她心里又气又怒,上周有人恭喜她,说君显找了副市长的女儿做女朋友,她还当时和朋友翻了脸,今天就看到,原来是真的。
君显竟然真的和别人一起了!
可她不相信,还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如果君显说不是,她就相信他。
却没想,君显只是听完她的话,就面无表情地转身往楼上去,“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放屁!”彩青一下急了,往过冲,被方星一把抱住,她喊道,“方星你也造反了,赶紧放开我!——你说我说错了吗?他之前偷卖爸的古玩,把东西弄到境外去拍卖,不是鼓着劲想干一番事业把南音抢回来,要不是这个,爸怎么会默许他那样折腾,但是现在呢……”
她又看向君海川,“爸,你也说句话,你不是也是因为他想有一天接回来南音,才默许他卖你的东西的吗?爸——”
君海川只觉一阵心烦,“阿显是大人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君显已经走到了楼上,听到这话,他站在楼梯口,心痛到绝望,之前他是有过期望,但那是在见过这次霍许之前,见过那男人之后,他才知道,他再没有希望了……可这话,他一辈子不会对别人说。
他望着彩青说,“人都是会变的,你就当我见异思迁了,反正有些东西,你一辈子也不会懂!”
彩青想也不想,脱掉高跟鞋一下扔了上去,大骂道,“你鬼迷心窍了,现在才见异思迁,你早死哪儿去了?”
君海川皱着眉头说,“一个女孩子,又快嫁人了,怎么说话呢。”
君显看着那高跟鞋,可惜力气不够准头也差点。
方星紧紧抱着彩青,看她这次是动了真怒,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忙哄劝着,“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是给你说了,你好好和他说,再说南音那里,她也早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彩青猛然推开他,看着屋里三个男人,眼神很失望,她摇着头说,“你们都别说那么多,咱们今天打开窗子说亮话,南音是什么身份,那男人会娶她吗?她这样被咱们家放弃,过几年人家玩腻了她,她怎么办?——这是咱们家造的孽,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等那人放了她,我们再接她回来!”
方星头都大了,“当初南音被人家送回来过,是咱们……那不是……”他不知怎么说,当初是君显和南音主动说的分手。因为这事情,始作俑者里面还有南音引发的原因。可这话现在说了就是火上浇油。
彩青显然和他们想的不同,“当初是当初,当初突然出了那种事情,君显心里自责,拿着失去最爱的人惩罚自己,这种心里我可以理解。
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忽略了咱们家做的错事。那男人当初送她回来,说不定就是虚情假意,不然为什么结果还是南音跟了他。”她一抬手,“可是现在说这些没意思,咱们就亡羊补牢!”
她看向君海川,“爸——我马上就结婚了,方星你也知道,他等于就是你半个儿子,你让我和他结婚,我就结了!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跟着咱家姓。君显不急着要孩子,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找别的女人?南音又不是外人,难道因为咱们先把她许给别人,回头咱们就嫌弃她了。”
彩青一直以为君显要卧薪尝胆,自己保护不了南音,想着南音回来有危险,才只默默积攒实力,只等有一天破镜重圆,但现在看来,这事就真的这么完了。她实在接受不能!
君海川神色微微一动,说道:“爸爸知道你心地好,可是这事……”他看向君显,等着他自己说。
君显站在楼上头,手搭在栏杆上,他从七月见过南音,到现在,整整两个多月,他当时还答应过南音,以后只会专心忙事业,不会想其他的。
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她。
但是……他已经不能。一入名利场,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别人把全部的幸福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而他如今,根本已经没有退路。
而且那个男人,是不会放南音走的!
君显非常清楚,这辈子,他如果想南音过的好,就是远离她。
他看向彩青说,“现在已经九月底,你下个月结婚,我的婚期,定在明年五一!”
彩青愣住,而后脱下另一只鞋,扔过去骂道:“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