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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地方的婚礼习俗各有不同,洛望舒在国内也陪着父母参加过几场婚礼。
在当今这个年代里,已经很少有人会选择中式婚礼了,但是又不是完全还原西方国家的欧式婚礼,地点大多在酒店饭庄,没有刻意地选择教堂。洛望舒虽然没有看过多少电影或者电视剧,但为数不多的观影体验里也曾看过教堂式婚礼的情节。
两种体验杂糅在一起,洛望舒对这种西方婚礼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走进教堂时,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举办在这座小镇的这场婚礼并不正式,除了教堂的这个举行场所,其他细节甚至比不上国内的一些婚礼。
没有鲜红的地毯,没有过多的装饰,甚至连普通婚礼上随处可见的玫瑰花束也只摆放了很少的一些。临近的座椅没有用丝带牵连起来,献给上帝的百合花只在教堂的圣台上摆放了一束。
没有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也没有纯洁稚嫩的小花童,更没有唱诗班。婚礼的参与者只有一位头发稍稍透着灰白的牧师,一位站在另一侧的年轻证婚人,还有两两携手站在通道上的,足足有八对之多的新人。
洛望舒刚走进去就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乔溦在外面时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些没有身穿正式礼服站在这里的新人,竟然都是同性。
乔溦拉着他坐到最后一排的座椅上,那位证婚人甚至还冲两人笑了笑,算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意大利在将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那一天,是今年的5月11日。”乔溦俯身覆在洛望舒耳边,轻声对他说道。“也是这座小镇的一对同性恋人先后逝世的日子,在同一天里。”
洛望舒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耳边被乔溦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吹得有些发痒。
“他们年轻时社会观念还很落后,没有任何一座教堂愿意为他们举行婚礼,即便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乔溦继续说。
洛望舒看着站在通道上的恋人们脸上虔诚又略微带着激动的神情,内心深处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是在这座教堂举行了?”
“嗯。”乔溦笑着点点头。“举行时间在五十年代初,因为婚礼太特殊,尽管地点是个比较偏僻的小镇,可是很快就被传开了,范围并不是很广,不过也可想而知他们的婚礼在当时的年代得到了什么样的回应。”
与其说是回应,倒不如说是直奔他们而来的抨击和压力。
婚礼似乎进行到了宣读誓词的时候,除了牧师低沉神圣的男中音,还有恋人们对誓词的宣读声。洛望舒注意到其中有一对是黑人,站在左边的那位肩膀已经开始颤抖,想必声音也已经有些梗咽。
在非洲的某些国家,同性恋一旦被发现,最高将判决无期徒刑。也许他们就来自那样严重反对同性恋的国家,日常生活中和恋人的相处甚至都要偷偷摸摸,今天竟然能够在这里举行一场获得祝福的婚礼,所想所感不是旁观者能够体会到的。
“除了负面声音,还有一些同性恋人从中得到了鼓励。据说从那时候开始,偶尔也会有各地恋人到这里来,请求牧师为他们举行一场低调的婚礼。”乔溦握着他的手,拇指的指腹摩挲过洛望舒的手背。“他们大概是被国人熟知的年龄最大的同性恋人了,一直以来都是恩爱如故。”
洛望舒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在这样一个见证过无数不被众多世人祝福的爱情的破旧小教堂里,竟然感受到了比前几日游览圣彼得大教堂时还要深刻入骨的震撼。
“这座镇子后来也被更改了名字,tolleranza。”乔溦笑起来。“中文的意思是包容。很多人觉得来这里举行婚礼会得到那对恋人的祝福,也是希望能像他们一样恩爱长久。”他顿了顿,用额角轻轻碰了碰洛望舒的:“俗称,图个吉利。”
洛望舒靠上椅背,目光掠过每一对恋人的背影。
“老人在临走前听到他们的婚姻已经合法化的消息,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洛望舒也看向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不仅被那对年老的恋人打动了,也被现在教堂里这些怀揣着忠贞感情的恋人打动了。他嘴角动了动,低低地吐出一句话:“真好。”
尾音小小地抖起来,似乎很快就要哭出来似的。
乔溦叹了一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被感动了?”
洛望舒没说话,但是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
乔溦看到他这个可爱的小动作,整个人都是暖乎乎的,覆在他头顶的手向下滑去,揽住他的后背,接着不容抗拒地将他半按进自己的怀里。由于身高悬殊,洛望舒的头直接抵进了乔溦的肩窝里。
乔溦在他头顶低声说:“叔叔借你抱着哭一会儿。”
“……谁哭了。”洛望舒被他突然揽过去,感受到乔溦传递过来的体温,心跳骤然乱了,可再听到乔溦说的话,直接被他气笑了,曲起手肘就要捣向他的肚子。
乔溦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蹭了蹭,目光投向教堂前端,也低低地笑出来:“这里的婚礼本来就不正式,这十来年又多了一个小活动。”
洛望舒想把身体坐直,可肩膀被乔溦牢牢按住,两人力量悬殊有点大,他挣了几下都挣不开,抬眼瞪向乔溦,这个老流氓还笑得老神在在。洛望舒只好认命地呼出一口气,红着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脏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什么活动?”
乔溦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
洛望舒把视线转移过去,看到一直站在一侧的那位非常年轻的证婚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提琴,牧师见怪不怪地笑着看他,很快琴弦拉动,缓慢轻柔的琴声便回荡在这间不大的教堂里。
不是婚礼进行曲,洛望舒肯定自己没在任何一场婚礼上听到过这样的曲子。
原本以为只是一首轻缓的纯音乐,没想到短暂的前奏过后,恋人们竟然转为面对面站着,深深地注视着对方,跟随着节拍唱出了对应的歌词。
今天有六对恋人是本国人,最明显的歌词是意大利版本的,英文歌词被完全地掩盖住,洛望舒坐在后面连一句都听不明白。
“为什么婚礼上还要唱歌?”洛望舒不解地向乔溦问道。
乔溦将另一只手摊开:“原本就不是什么多正式的婚礼,不知道是被谁带动起来的。”
洛望舒抿了下嘴唇,眉梢也小幅度地跳上去,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字,左边一个“好”,右边一个“吧”。
“需要免费翻译吗?”乔溦看他竖着耳朵试图分辨出其中的英文歌词,笑着问他。
刚好这首歌刚进入到第一段的前几句,没等洛望舒回答,乔溦就在歌词与歌词的间隙时间里为他一句句地翻译起来。
所有的外国歌曲翻译成中文歌词后多少都会有一些违和的感觉,乔溦常年写作,对中文的词汇也相对熟悉,直接挑用了简短的句子,低声慢慢地念出来,大大减弱了那种违和感,听起来有种诵读诗歌的感觉。
既然是在婚礼中对唱出来的歌曲,必定是和爱情有关。歌词内容也很简单,主要表达了两个人对于这份世间鲜有的感情的至死不渝。
的确和他们的爱情非常相配。
曲调进入第一段的小高|潮,歌词也唱过“至死不渝”的部分。最后三句的歌词缓缓流转而出,有几对恋人在第二段之前的琴声里已经相拥在一起,乔溦的翻译却停在了这里。
直到下一段唱起,也迟迟听不到后面的三句,洛望舒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乔溦身上,直接看进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
乔溦的眸色偏浅,洛望舒映在里面的影像却格外清晰。
“最后的这几句,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静默良久,乔溦将掌心移到他的脑后,将洛望舒的脸彻底转向自己。他低下头,和他额面相抵,没有再用简洁的短词句,而是恢复到日常对白似的句子。他的声音很低,喃喃而出,语调也慢,眼底似乎也随之涌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将那双好看的眼睛映衬得深情无比。
“我的生命属于你,只是因为……”乔溦看着他,吐息滚烫,携着清淡的好闻味道。“你为我的世界带来爱。”
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鼻尖都亲密地贴在一起,没有鼻息交缠,而是在这个时候,乔溦和洛望舒都不由滞住了呼吸。
乔溦笑着说到最后:“那么温柔的爱情。”
心跳没有飙到极致疯狂的频率,在那一瞬间,洛望舒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复存在了,胸腔里感受不到任何跳动,被一种粘稠甜腻的温热东西充填得满满实实,似乎很快就要从身体的皮肤上渗透出来。
教堂里的歌声止住后又接着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从知晓,洛望舒所有的感官被乔溦彻底占据。
他们没有被任何人打扰,也没有人会不知趣地打扰这样两位正专注对视着的人。
乔溦抬起另外那只手,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指尖细细地抚弄了两下。
洛望舒的眼睛是五官中最漂亮的地方,睫毛的弧度恰到好处,瞳仁黑且明亮,每次被乔溦突然接近时都会透着或多或少的慌乱失措,就是像一只受惊的绒白兔子,这次却意外地平静。
里面的微光像是山间的溪水般缓缓流动,氤氲出漫山遍野的潋滟醉意。
乔溦心里颤了颤,他往洛望舒更近地凑靠过去,两人的鼻尖亲昵地相贴,睫毛的末端都快要交叠在一起。
他真怕这是洛望舒被他吓傻了,让他产生一种梦里才敢做出的设想。
“不推开?”乔溦笑着开口,嗓音略显沙哑。
洛望舒的眼神闪了闪,视线在乔溦的眉目间流转一圈,最后重新和他对视,那道目光褪去所有的闪躲,柔软地望向他。
乔溦抽了一口冷气,被他看得血液躁动,想将嘴唇往前贴一帖,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因为太珍惜了,感情深到了骨髓里,所以到了关键时刻反而有了诸多犹豫,容易畏缩不前。
洛望舒先前就想清楚了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他说明白,他从乔溦的神情里看出一丝患得患失的脆弱,心里抽疼了一瞬,那种后悔没有早些回应他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有些话还是得用语言完完全全地表达出来才好。
他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伸手攥住了乔溦的衣角,指尖微微颤了颤,作势要继续往上去攀乔溦的脖子。
乔溦感受到他的动作,怔住一秒,紧接着一阵狂喜亢奋差点把自己冲晕过去,他把洛望舒往怀里带得更深,最后说着:“ortodosso的售后追求极致。”
洛望舒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到这个,眼角被羞意染着薄红,懵懂地扇动睫羽。
“设计可以修改,工匠师可以替换。”乔溦将手按在他的腰间,忽地笑了。“但是我是摆脱不掉的,你可要想好了。”
洛望舒懂了他的意思,正要开口,嘴唇便被乔溦用拇指轻柔按住。
“你不需要给我洗澡,带我遛弯,毛不需要打理,也不用定期检查,狗粮我来买,家务我来做,我会把你照顾得白白胖胖,全世界都找不到这么棒的宠物狗了。”指腹慢慢将唇纹描摹出来,乔溦说得认真。“所以,洛望舒,你不要走了。”
他突然唤出洛望舒的全名,用着仿佛会刻进生命里的声音,比任何甜蜜的称谓都让人心神颤抖。
洛望舒被他的话搞得又感动又好笑,乔溦的拇指一直按在他唇前,洛望舒索性张嘴咬了下去,留出一个浅浅的牙印才吐出来,看着他有点委屈地说:“我不要你当宠物狗。”
乔溦被他咬得心猿意马,恨不得让他长在自己身上。
洛望舒通红着脸,克服那点难为情,直白地说出来:“我对你,是那种想要……”
话没说完,嘴唇就又被乔溦重新按住了。
洛望舒好气又可怜地看着他,到了这种时候,一直以来要说的话竟然都没法说全。
“这是该由我来说的。”乔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