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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苒不出意外地起晚了,直到日上三竿才在鸣叶的服侍下起来用早膳。
刚收拾得差不多,就听到门口的小丫鬟禀道:“姑娘,太夫人来看你来了。”
太夫人?江苒动作一顿,在魏国公府能被称为太夫人的只有魏国公的母亲娄氏。父亲和陈文旭都是文官,和勋贵之家并不是一个圈子,她前世并没有机会和娄太夫人打交道,却听过不少对方的传说。
娄太夫人出身战功赫赫的安平侯府,嫁给老魏国公后,育有二子三女。长子为现任魏国公郭庆;次子郭庄,任职正二品京卫指挥使;长女即是郭皇后,卫褒与卫襄的生母;次女为嘉远伯夫人;幼女则嫁给了当今的远房堂弟鲁国公为妻,可谓是一门显贵。
也因此,娄太夫人在京城的贵妇圈中享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连当今圣上对这个岳母都极为尊重。
太夫人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想必一直有人注意她院中的动静。也不知昨夜卫襄悄悄潜入她会不会知道。
江苒在铜镜中瞥了一眼自己。
因还病着不需出门,她打扮得极为简单。
雪青色兰草纹的褙子,浅绿色的织锦马面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了个简单的圆髻,斜插着两只珠钗,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对莲子大小的珍珠耳环。除此之外,全身上下一点首饰都未戴。
因脸色还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她让鸣叶略抹了些胭脂,显得气色还好。清瘦的小脸上,黑眸似水,樱唇淡淡,恬静而秀美。
这个模样应该不算失礼了。她既允诺了卫襄暂时扮作郭六,自然会做到最好。
小丫鬟打起帘子,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老夫人穿着秋香色福寿连绵纹妆花缎褙子,带着卐字不断头同色抹额,抹额中间镶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手上带着的戒指上同样镶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宝石。
她保养得宜的面容神色淡漠,嘴唇紧抿,眉心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皱,一看就是常常皱眉留下的。只是往那里一站,雍容的气质就把周围花团锦簇的丫鬟媳妇子都比成了庸脂俗粉。
这就是太夫人娄氏吗?看上去威严而不好惹的样子。
江苒瞥了一眼就垂下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旁边鸣叶连忙代她开口道:“姑娘见过太夫人。”
娄太夫人锐利而威严的目光落在江苒身上,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江苒神色平静,若无其事地起身,安静地等对方开口。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娄太夫人淡淡道,做了个手势。她身后的仆妇哗啦啦如潮水般退出了屋子。
娄太夫人又看了眼鸣叶。鸣叶看向江苒,江苒点点头,鸣叶安静地倒退出屋子,守在门口。
“你就是六丫头?”娄太夫人开口问,半抬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江苒,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江苒忍住心中些微的不适,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片刻的静默后,“坐吧,”娄太夫人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身子还没好全,要是再累病了,十一还不得跟我跳脚?”
太夫人这是在打趣她?江苒讶然抬头,果然在对方唇边捕捉到一丝极淡的笑意。怎么和她想的有点都不一样?
娄太夫人已经自顾自先在罗汉榻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丫头,来我这边坐。”
江苒依言走过去,看了下,在娄太夫人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小半张。
是个知礼的。娄太夫人暗暗点头,眉目柔和下来:“十一把一切都跟我说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江苒眼角微红,急忙低头摇手,示意并不委屈。
娄太夫人见状更满意了,露出笑容道:“你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我也不需多关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嫡亲孙女儿。不过……”她话锋一转,提醒道,“我记得六丫头是不会说话的吧。”
江苒点点头。
娄太夫人压低声音道:“你只需谨记‘祸从口出’四个字,我不管你是真哑还是假哑,从今以后只能当自己是个哑巴,不能开口说话,可能做到?”
江苒慎重点头。
娄太夫人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倒是怪可怜见的,就是不知十一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不管如何,郭家也只有配合的份。
她有心想提点小姑娘几句,门外忽然传来故意踩重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太夫人,十一殿下带着太医过来了。”
这个十一,这么着紧,还怕自己吃了这小姑娘不成?
娄太夫人暗自摇头叹气,却也只好说:“请他进来吧。”
门帘掀开,少年含笑,缓缓步入,一时满室生辉。
他披一件纯黑的玄狐皮大氅,玉冠束发,禁步坠腰,容色皎皎如中秋之月,丰姿无双。
“外祖母。”他笑着喊了娄太夫人一声,上前见礼。
娄太夫人哪肯受他的礼,急忙站起,拦住他道:“你这孩子,来了便好,何必多礼。”
卫襄笑道:“我听说外祖母有些不适,特意请了蒋太医来给外祖母瞧瞧。”他这才看向江苒,一脸不认识的模样道,“这位就是刚接回来的六妹妹吧?”
娄太夫人心里不由哼了一声,说是给她请的太医,其实是来给这丫头复诊的吧?只不过,卫襄一个外男,不好直接帮“表妹”请太医而已。
可外面还有一大堆丫鬟婆子听着动静呢,她只得忍住牙酸含笑道:“正是,你六妹妹是前儿才接回来的,你还没见过。柳儿,快来见过殿下。”郭柳,是郭六小姐的闺名。
卫襄向她点点头,矜持道:“六妹妹有礼了。”
江苒见卫襄煞有介事的模样,无奈,起身向他施了一礼。
明明知道真相如何的娄太夫人还得忍住心塞向她介绍:“柳儿,这位是十一殿下,你的表哥。”
卫襄已笑眯眯地道:“都是自家人,表妹不需多礼。”又对娄太夫人道,“外祖母,蒋太医在外面候着呢。”
“你呀。”娄太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扬声道,“你们都进来吧。”
仆妇们有序地进入,鸣叶服侍着江苒避到帷帐后,这才有仆妇引着蒋太医进来。
娄太夫人年纪已大,自然不需要回避,含笑任蒋太医诊过脉后,随口道:“我孙女儿近来大病了一场,也不知还要不要紧,烦请蒋太医看看。”
蒋太医恭敬地应“是”,被一个妇人引到帷帐前,就见从里面探出一只如玉白皙,十指尖尖的素手,早有人拿出一方丝帕罩住那截纤细的手腕。
郭家的几位小姐蒋太医都曾看诊过,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只手,联想到近来京城中的传言,不由心中一动,难道里面的是郭家刚刚接回来的六小姐?听说郭六小姐口不能言,倒真是可惜了。
他屏气静息,手搭寸、关、尺脉,诊了一会儿道:“还请姑娘换只手。”里面依言换过。他再诊一会儿,收手站起道:“姑娘先前病得不轻,颇损根基,眼下虽然大好,还需好好调养,不能轻忽。”
娄太夫人还没开口,卫襄已皱眉问道:“损了根基?”他眼睛微眯,一种迫人气势不经意地发出。
蒋太医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慌,赶紧道:“好在姑娘年纪还轻,好好调养,应该无碍。”
卫襄凝眉不语。
蒋太医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
娄太夫人看了卫襄一眼,转头和颜悦色地对蒋太医道:“那就好,还请蒋太医把方子写下来,交代他们需要避忌之物。”
“是。”得娄太夫人解围,蒋太医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下官这就去写,这就去写。”缓了缓,这才想起来道,“太夫人的身子却是无碍,我再开一个温和食补的方子调养。”
“有劳蒋太医。”娄太夫人客气一句,命身边服侍的祝妈妈陪同蒋太医去小书房写方子。转头过去,却看见卫襄盯着帷帐怔怔出神,心中叹了口气,扬声吩咐道,“鸣叶,姑娘身子不适,你陪她回内室歇着吧。”
鸣叶应了一声,在江苒行礼告退后扶着她往内室去。卫襄情不自禁地跨出一步,似察觉到不妥,又硬生生顿住,转头往小书房走去道:“我去看看方子。”
*
入夜,江苒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卫襄斜倚着床尾,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登徒子,把她闺房当什么地方了,一次两次地夜闯?江苒头疼欲裂地瞪着他。
“你好好休息,别管我。”少年的公鸭嗓有些低哑,眼眸中带着血丝,显得颇为憔悴。
“现在是什么时辰?”江苒皱眉。他一个大活人杵在那儿,叫她怎么休息?
“快寅时了吧。”卫襄不确定地道。
快寅时了?江苒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你还跑来干什么?”
“我睡不着。”卫襄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语气破天荒地透出一丝委屈来,喃喃道,“苒苒,我只要一想到因为我的疏忽差点害死你,还害你亏损了身体底子,我就睡不着。”
没想到他来竟是为了说这个。江苒一怔,本来还堵着的气渐渐消散:“这不关你的事。”
卫襄有苦说不出,索性放出无赖的样子道:“就是我的错。”
任性的样子像个发脾气的孩子。江苒又好气又好笑,心却蓦地一软,柔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所以你好好地回去睡一觉吧。”
卫襄眨巴着眼睛看向她,要求道:“我回去可以,你给我抱一抱。”
江苒笑容僵住,暗暗磨牙。
卫襄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描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慌得厉害。苒苒,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咕哝道,“又不是没抱过?苒苒真小气。”
这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吗?
江苒沉下脸:“卫十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好,又把人惹生气了。卫襄眨了眨眼,看向江苒,露出委屈的神情。
江苒哭笑不得,他委屈?她还委屈呢!这人怎么就这么蹬鼻子上脸,稍微给点好脸色就放肆起来。
想到前世关于卫襄的种种传闻,手腕铁血、性情冷酷、行事酷烈……她简直怀疑眼前的卫襄是不是芯子被偷换掉了。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对着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卫襄,她完全硬不起心肠来。
“好啦好啦。”她怒气消散,放软声音哄他道,“别使性子了,乖乖回去睡觉。别让我担心,嗯?”
然后,江苒怀疑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卫襄一张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脸竟从耳根起,慢慢泛起了红晕。
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人害羞的话。
卫襄却忽然粲然一笑。
“苒苒!”他欢喜地扑向江苒,一把熊抱住她,双臂紧紧收拢。
江苒猝不及防,被困在他的怀抱中,挣脱不开,呼吸间满满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微微恍惚,随即清醒过来,凉凉开口道:“你要再三番五次这般无礼,我可就恼了。”
卫襄动作一僵,讪讪笑道:“苒苒,我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江苒看向他兀自未放松的手臂,冷着脸不说话。
卫襄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她的脸色,嘀咕道:“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说的三番五次犯了会恼我。我现在不放,也就一次,你可得说话算话,不能生气。”
江苒:“……”好(看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