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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又是启华来延王府门口接他们二人上了马车,一路就去了之前去过的那个林宅。
马车上,斯年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撩起一截袖子,用一把短柄划破了自己的小臂,若华看了刚要喊出声,斯年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将流出的血抹在了白色的软缠布上,拉过了若华的手。将缠布裹在了他的手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而斯年自己则草草地抹了些药,将袖子又放了下来,看起来并无异常。
若华本想开口问些什么,斯年却闭上眼睛假寐。于是若华也没开口,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上带血的缠布。这是闹哪出?
二人下了马车,这次既明和齐光倒是都没有在门口候着。启华推开虚掩的门,走在前面,将他们带到了庭院中的那个高阁上。就退下了。
齐光正坐靠在围栏上,太阳半落,天际笼上了暗色。原本柔和地面容,此时竟多了份凌厉和落寞。但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
“小叔,”齐光看到来者,便转过了身子,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样子,“蟹已经在蒸了,先入座吧。”
斯年微微颔首,轻轻拉了拉着若华的袖子,然后坐到了齐光的左侧,而若华则顺势坐到了齐光的对面。微微拉开了距离。
“既明呢?”斯年开口问道,那个男人肯定不会放齐光自己在宫外的。
“他在蒸蟹啊。”齐光笑得有些好看。
斯年的表情抽了抽,别人不知道既明的身份,但是他可是清楚的。那个曾经冷血冷情不可一世的海云涯涯主,竟然亲自在厨房蒸螃蟹……该说情爱这东西真是奇妙么?
若华坐在一旁倒是不觉得一个贴身内侍给主子蒸个螃蟹有什么稀奇,但是为什么又是螃蟹啊……
“小叔,各地推举的人已陆续到都城了,你可有什么看法?”齐光往自己碟子里倒了一些香醋。
“真正的寒仕为少数,多是些当地有些权势的富贵乡绅或其子。”斯年手下的人也多多少少对这批人有所调查。
“那少部分寒仕即使凭借才学入了内书房,怕是也免不了那些富贵人家的排挤。”齐光似是随意地说道。
“你可是……”既然齐光主动提起,应是有些想法的,斯年刚刚想追问下去,却被打断了。
既明端着一笼蟹,放在了桌上,齐光笑着说:
“小叔,先吃蟹,这凉了就不好吃了。”
斯年按下自己想说的话,看到既明还站在一侧,想了想应是若华和自己还在齐光不方面开口让自己的侍卫同桌而食,于是便张口说:
“既明也一同吃吧。”
“属下不敢。”既明抱拳行礼。
“小叔既然开口了,你就一起吧。今日也没有外人”齐光招了招手,“自己去搬把椅子来。”
“是。”既明转身拿了把椅子,坐在了斯年的对面。
既明拿了一只蟹,利落地剥了起来。而后将蟹肉和蟹黄都放于蟹盖上,又用银匙舀了一小勺醋和姜汁淋在上面,推给了齐光。
若华瞟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上一世他也是这般伸手接食的。倒是觉得这螃蟹美味。这一世真要自己动手,却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就在若华满脸犹疑不知如何下手时,眼前却摆上了一份剥好的螃蟹,而自己那只只扯掉一只蟹腿的被拿走了。若华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身侧的斯年,这王爷居然亲手给自己剥螃蟹?但斯年脸上倒满是淡定,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一丝不苟地继续翘着蟹壳。
“小叔还真是把若华当亲弟弟宠着。”齐光自然也看到了,笑着说道。
“他手上有伤,不大方便。”斯年倒是坦然地说。
“这是怎么弄的?”齐光看了看若华受上那沾着血地缠布。
“我……”若华还在为齐光的上一句话有点语塞,怎么就成了当弟弟宠着……听着总觉得暧昧不清的,脸也微微发烫。
“碟子碎了,划到的。”斯年若有若无地瞟了若华一眼。
“我……我就是饿了,才去的小厨房……”若华装作羞赧的样子,低下头。
“正是身子骨长开的时候,也正常。”齐光轻笑。
“就是贪嘴。”斯年又看了若华一眼说道。
若华头低得更低了,看起来似是不大好意思了。但心里确实狠狠地骂了一下斯年,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么,还落井下石,我哪里贪嘴了。
“小叔你再说下去,这螃蟹怕是就吃不了了。”齐光看若华那小孩子带着点赌气的样子倒是稍稍软下心,终究还是个半大少年啊,“快吃吧。”
若华这才抬起头,拿着小勺,挖着壳中放好的蟹肉小口地吃着。手掌拖着还有些温热的蟹壳,心里也微微暖了起来。这王爷,许是真的不坏。出身尊贵的王爷,竟愿意划伤自己只为了帮他掩护,还屈尊给他剥螃蟹。
若华自然也知道斯年现在的两难境地,太子和茂王这次之后怕是都想将斯年拉到自己阵营。再加上自己作为斯年手下的大臣,这次却给太子挖了个坑,斯年怕是更加难做。
若华偷偷看了看身侧的斯年,嘴里蟹肉的甜味蟹黄的鲜美加上香醋混在一起,从舌尖到鼻腔都是令人满意的味道。于是若华抿了抿嘴,想到,算了算了,就当还这个人情了。这次我便帮你一把。
蒸笼里的蟹已去了大半,齐光洗了下手,又接过既明递来的香包握在手中,含着笑说:
“小叔,刚刚所谈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对于各地推举有猫腻这事,斯年暗中也派人探查过几番。但地方势力分散,人数又众多,若只是给予警告略作惩处,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真说要是严惩怕是半个楚平的地方官都要换人。
斯年近几年接管礼部后,也多多少少学了些文臣做派和那些权谋之计,可其实骨子里还是策马挥枪的武将。尤其这改制之事,他懂得其中的进退优劣,但真要是说出个解决法子,还是有点难。
齐光看斯年蹙着眉没说话,一旁的若华还时不时地偷瞟。心里了然了一些。
“我倒有个法子。”齐光这么说着,却看向了若华。
“这个事情我也考虑了许久,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这次改制,或许可以一用。既然推举受贿成风,那不如让寒仕自己的凭借真才实学。”
“你是指统一考核?”斯年想了一下说道。
“简单些说就是在各地方设立考院,先由地方进行考核,层层选拔,最后由父皇殿试,选出内书房人选。”
“此事牵扯甚广。”斯年明白齐光所说的意思,但单说设立考院,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而这一整套程序真正推行下去怕也是困难重重。
“所以,才要尽早着手。”齐光轻笑,“且若是此事推行下去,以后不但是内书房,或许寒仕真的可立于朝堂。这朝局,也该清明了。”
寒仕入朝堂……这绝对会触及现在各个世袭官位的利益。哪怕是由齐光亲自管理的吏部户部怕是都不同意,更不要说煜月那边的人了。此事一提,必然大乱。
“改制刚刚开始,朝中许多人本就心存疑虑,若此时提出这件事,你的处境怕是更艰难。”斯年皱眉。
齐光笑而不语,只是一双眼睛看着若华。
若华被盯得也是有些头大,科考的事情他也曾想过,但那是建立在夏元官制世袭还没完全成型的时候,朝中大臣的权力还没有宦官大,加上那阵整个夏元就他说了算,皇子都没有更不存在党争一说。
现在齐光的处境可不同,光是一个茂王就有分庭抗礼之态,既不能得罪朝中大臣还得顾忌着那个最上面的皇帝。科举之事,哪有那么顺当。
但既然今日来了,这顿螃蟹也吃了。自己什么都不说,也不大可能。于是若华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装作有些犹豫地说:
“朝中可有哪位大臣也参与了拉拢行贿内书房选人的么?”
“自然有。”齐光靠了靠椅背,两手交叉而坐。
“这次殿试之前,让收了好处的举人犯点事儿,最好能牵扯几位大臣进去。先不提科考之事,但要对举人的人品有所要求。所以先推行一些范本,以范本为鉴考量举人。再辅以学术论本等,非贤不用,非才不用。再选一些符合标准的贤德之人亲自讲学。”
“然后呢?”齐光有些兴致的眯了眯眼睛。
“然后就只能等了……”若华摸了摸手掌上的缠布,这事他也没把握,毕竟楚平民间现在如何,他还真不是那么了解,“等寒仕学有所出,再行推举时以推行的内容选人,之后自然就能形成体系了。”
“所以,”若华对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倒是清楚的,“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打断今年的改制,延后一年再进行。”
齐光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侧过头看斯年:“小叔,你觉得呢。”
“户部御史何景申是茂王的人,这次也一并除了吧。”斯年也是无意中查到的,只是这人藏得深,也没做过太大动作,且斯年也想看看煜月安插的人如何,就一直没提过。不过这次倒是能利用一下——太子为了改制顺利将自己手下的御史都不加包庇,这也算得上深明大义了。
“小叔倒是提醒我了……”齐光拿起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斯年。何景申这人连他都是不久前才查不来的,一直放着不动也是怕打草惊蛇。自己的小叔连自己手下的人都能查出来,该说有心了么?
若华坐在一旁难得面色有些凝重,太子话里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这王爷查自己的时候不是精着呢么,怎么这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拎不清。他一个王爷,就算有皇叔这层身份在,连太子手下的人都查了,还这么明面地说出来,怎么想都不对啊。
齐光说完那句话,四个人陷入了诡异地安静之中。
“我……”若华想着,干脆自己把这事承下来吧。反正太子肯定也知道自己去过兵部了,大不了就说是他无意间看见何景申了。就当还斯年的人情了。
但若华刚说了一个字,斯年就开口说:
“最近北齐不大太平,不出两天应就有战报送入都城。既是掌管兵部,出去历练一番倒是比拉拢朝臣来得好。”
斯年说的没有起伏,但还是那副严肃的语气。
齐光似是愣了一下,随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挑起嘴角,说了句:
“多谢小叔。”
“我会让烟六通知既明的。”斯年起身,“天色不早了,你也要早些回宫才是。”
若华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却时不时地瞟着斯年。他本以为,斯年手上的权力应是架空得差不多了,至少军事的事情应是无法插手的。虽说他也知道,斯年手下肯定是也有一批耳目眼线,可为什么边关这种事情,他竟会是最早知道的。这事情发展,怎么好像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齐光也站起,对斯年微微俯身,而后说:“启华在门口,侄儿就不远送了。”
斯年没说话,俯身而拜便走在前面下了高阁。若华见状拜礼说了句:
“多谢殿下款待。”
齐光挥挥手,若华赶紧起身跟上去斯年。
看他们二人走后,齐光又坐回椅子上,侧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既明说:
“你安排的那人现下可在都城小有名声了?”
“恩。”
“那明日便找个机会把这事办了吧。”
“我今晚去安排一下。”
齐光没说话,看着自己对面桌边上空空的蟹壳,勾起嘴角笑了笑,带着点玩味地说了句:
“向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