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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蓝,阵阵微风吹过,周围很安静,古朴又严肃的大院里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她仰着头望着天,明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却又有一股别人看不到的孤独,这样的她让人看得忍不住想要怜惜。
突然小女孩儿站起来,那动作似乎都带着一阵风,吓得一旁的婢女瞌睡虫都跑光了,赶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眨着眼,微微一笑,还能看到两边嘴角的酒窝,“我要放风筝!”
“啊?”婢女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小女孩儿没有被娇惯出来的脾气,耐心道:7∽无7∽错7∽小7∽说,.q∽uled◎u.“我说我要放风筝,前几天娘不是从外头给我带了一个蝴蝶风筝回来吗,你去房间里给我拿来。”
华梅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老婆子们在,这才肯去拿来。
她从小被家里人卖到陆府,要不是夫人身边的娇姨看她机灵才让她来小姐身边伺候,否则她还在柴房做苦力活,其他年长的婆子自然看到会眼红,要是看到她是这么伺候小姐的,传到娇姨耳中,她少不得会得一顿打,或许以后还不能有这么轻松的活儿了。
竟然让一个大家闺秀做出这样放肆的行为,就算这是小姐提出来的,可她们又怎么会去怪罪小姐,吃苦受罪的还不是她!
可若是不给,又得罪现在的主子,两相权衡之后,她还是听了小姐的话。
“给小姐。”色彩鲜艳的蝴蝶风筝被华梅给递了过来。
小婳映咧着嘴轻笑,小手摸着风筝上面细致的图案,“走吧,咱们放风筝去。”
“小姐你可不可以答应奴婢一个事。”
小婳映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什么事?”
“要是等会儿夫人发现小姐在放风筝,小姐可不可以不要说是奴婢给您拿来的,要是让给夫人知道,奴婢一定会受罚的。”华梅只能在她主子身上下功夫,这些日子来,她总算是些了解自己主子的性子,从不会没由来地怪罪吓人。
小婳映歪着脑袋想了想,就点点头,“放心吧,娘要是怪罪下来,我就说是自己要玩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快走吧。”
“哎好。”
两人一块来到了后花园,这会儿风向正好,华梅先将一些线抽出来,绕着园子跑了起来,风筝一下子就飞得半高了,她赶紧松线,让风筝飞得高一些。
“小姐快看,飞起来了。”华梅的语气里难掩兴奋。
小婳映看着天空中的风筝,微微一笑,“恩,把线给我吧,它还没飞出府呢,还飞得不够高。”
“可是小姐,现在风大,要是飞得太高了,恐怕会断线的。”
“不怕的,我就是想让它替我看看外面的风景,它怎么会断线呢!”
小婳映说的话,让华梅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边花园内,一主一仆正在桃树下散步,女主人难得这般放松不用应对那些官夫人,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女主人的肚子似乎比寻常人都要大得许多。
只听得女主人娇滴滴的声音对身边的婢仆说道:“娇娘,你说我这胎会不会是个儿子?”
原来这是怀有身孕了。
“夫人是个有福的人,您瞧后院里其他三位姨太太,进府也快十多年了,可自从您生下小姐,也不见她们肚子有什么动静,可见啊,老天对偏爱夫人的,这一胎定会是个儿子。”
听到娇娘这么说,陆夫人觉得腰杆儿又是硬了不少,是啊,她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嫡妻,还有了一个女儿,被老爷视作掌上明珠,就算她没有儿子,可后院里那些女人,却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自从她生了老爷的嫡女之后,时隔十年终于再次有孕,她自然是希望可以替老爷生个儿子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毕竟我也快三十了,才怀了这第二胎,大夫也交代要我多休息,连老爷这些日子里都是对我寸步不离的,可见他也是重视的。”
“夫人不要想太多,大夫也说了,这胎怀的好,改日奴婢去甘露寺为夫人祈福。”
陆夫人舒心一笑,对这个娘家带来的贴身婢女很是放心,“这些日子难免对映儿有些疏忽了,不过好在映儿乖巧,从不让我操心,不过我这当娘的,可不想因为这样而忽略了她,她是我陆府的嫡女,这样尊贵的身份,谁也不能改变。”
“小姐可比其他的大家闺秀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奴婢是打心底里舍不得小姐,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官家公子娶走我们这么好的小姐。”
陆夫人摇摇头,又有些感慨,“映儿才十岁,说这些也不怕我这个当娘的伤心,不过这孩子从小就让我很少操心。”
娇娘反应过来夫人这是舍不得小姐了,忙改口,“夫人您瞧,咱们都快要走到小姐的院子了,要不现在进去看看?”
陆夫人才刚要点点头,却听见一些吵闹声,“娇娘你听,这声音是不是映儿的,发生什么事了,她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书房练习书法吗?”对女儿的生活作息,陆夫人了若指掌,这些都是她给女儿规划的任务,大家闺秀就是该如此。
娇娘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奴婢这就去前面看看。”
婳映的院子不大,却是陆老爷最用心布置的院落,因为是女孩子的关系,这院子里连个家丁都没有,只有特别招来的几个会功夫的女婢。
娇娘是陆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没人拦着她,只见她趴在院子的栏杆上,清楚地看到里面两个小女孩儿肆无忌惮地笑,裙摆站着泥土,跑来跑去,这样的情景在她看来,与野丫头无疑。
“夫人,前头是小姐,她正在放风筝,是不是要奴婢前去,让小姐回去练书法?”娇娘心中暗忖,这华梅真是不懂分寸,怎么可以让小姐这样,大家闺秀该是笑不露齿,鞋不外露,刚才小姐这样,实在有失分寸。
大概是怀了身孕的关系,加上最近又少了许多对小婳映的关心,陆夫人倒是摆摆手,让她不要去了,“才十岁的孩子,也正是爱玩的年纪,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随她去吧,只要别玩得失了分寸就好。”
“可是夫人,小姐这样实在是不好。”
“罢了罢了,你仔细听听映儿现在玩得多开心,我也不是个古板的母亲,让她就先玩会儿,映儿这孩子心思重,如果现在你让她回房去练书法,她也会乖乖的去,可你想,这般不吵闹,她心里定是失望得不行,而且我之前给她买的风筝就是要给她玩的,行了,再扶我去别处再走走。”
“是”
“华梅你快看,它飞得好高呀!”小婳映在一旁欢呼雀跃。
华梅也不过只比小婳映大了几岁,也是爱玩的年纪,这不,一下子就风一般地跑了起来,小婳映跟在她身后一块儿跑起来,突然手上一个用力,风筝线竟然就这样断了。
“我的风筝!”小婳映飞快地去追,却怎么都抓不住那断了线的风筝。
华梅看着风筝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之后,就落了下来,“小姐我看这风筝落下的地方应该就是隔壁的院子里。”
小婳映放下线轴道:“那我们去隔壁捡回来吧。”
华梅吓得赶紧拦住她,“小姐,那院子可不是我们陆府的地方,您不可以出去的。”
“可我的风筝掉在那里了。”现在她眼里只有她的风筝。
“那隔壁听说是个商户,您是官家小姐,怎么可以去那种不入流的地方,要是夫人知道您去了那里,一定会把奴婢打死的。”
小婳映不依,眼眸里都蓄着水,“那是我最喜欢的小玩意儿了,还是娘给我买的,要是我把风筝弄丢了,娘知道肯定也会不高兴的,所以我一定要去拿回来,管它是什么地方。”
“小姐!”华梅跺跺脚,却怎么也拦不住打定主意的小姐。
现在去找夫人已经是来不及了,要是让夫人知道她没有阻止小姐,也是不会饶过她的,没办法,一咬牙,只好跟上去。
小婳映大大方方地走出陆府,也没有家丁拦着,要知道这可是陆老爷的宝贝女儿,谁敢拦着她问出府干什么去。
小婳映出了大门之后,往后边的小路一拐,门口比陆府略矮,写着‘尉宅’二字的府邸,映入眼帘,“华梅,风筝是落到这个院子里吗?”
“是的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让其他人来拿不行吗?”华梅站在门口心里是有些不愿踏足这里的,尉宅与陆府不过一墙之隔,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商户,一个是高官大户,这里头哪里是差一点点,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都出来了,我还是自己去拿回来,惊动下人,免得娘知道了不好。”
“好吧。”华梅苦笑,明明小姐不会为难下人,可为什么现在总感觉小姐是在拿夫人压她呢?
华梅叩响了尉宅的大门,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开门的。
“咦?这,这不是隔壁陆大人家的千金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尉宅的门房就是个人精,他早就知道隔壁家的陆府是康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又是在他家主人隔壁,平日里自然比较留意,所以记得小婳映也不奇怪。
“我家小姐的风筝落到你们院子里了。”华梅站出来说道。
这门房一拍大腿,“哎呦,哪用您亲自来取啊,您吩咐一声,我们马上给您送到府上去。”
“华梅看到风筝落在哪个位置,我们自己找就好,只是这样不会打扰到你们才好。”
“怎么会打扰,不会打扰,绝对不会打扰。”
小婳映这个时候不懂什么是人情世故,只一味的以为这位管家大叔特别的好客。
殊不知,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康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官,商户在康城中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这门房能不将她奉为上宾吗!
“小姐可记得是掉在哪个方向,我这就领您过去。”
华梅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我记得是在那个方向。”
门房顺着华梅所指的方向看去,“行行行,我们这就过去找。”
尉宅不似陆府那般宏伟,但宅子也是新盖没多久的,前院,后院,花园,倒都是不缺。
门房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远远地就听到了一些声音,不知道是什么,等她们走近些就看清楚了,原来是人在砍柴。
背对着门口的少年,刚劈完这块柴,有跑去一边将另一捆柴取来,大娘说如果今日砍不完这些柴火,他可就没有晚饭吃了。
尉洪筹想想今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吃,可就等着晚上这顿饭了,挥挥脑袋,让那股饥饿感赶紧离开。
才提起斧头,就听见平日里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的门房的声音,“哎,你,就你,劈柴的赶紧过来。”
尉洪筹本不想理他,可听管家爷爷说,他是三姨奶奶的远房亲戚,现在三姨奶奶正得宠,管家爷爷说尽量不要得罪他。
尽管心中很是不愿,但还是回头,这一眼,却是他这辈子都放不开的魔障,她就是他的劫啊!
尉洪筹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不真实,这世间真的有如玉雕琢出来的小姑娘啊。
她真好看,比他看过所有的人都要好看,不染俗世中的尘埃,美得就好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对洁白美好。
这是他心里能想到唯一的词。
可为什么门房会站在她身边,她是谁?
门房本来就对这老爷跟丫鬟生的儿子没什么好感,现在看他又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恨不得直接上去给他一棒槌。
“这位是陆大人家的千金,陆小姐的风筝掉在这个院子里了,你赶紧把风筝找出来归还陆小姐。”
她原来是隔壁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难怪,看她身上的穿着都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她的身份是如此的高贵,她简直高不可攀。
一股强烈的自卑感自心头还是蔓延,紧接着他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女孩儿看他时,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更加不想以现在这样不堪的形象站在她面前。
小婳映平时被陆夫人养得好,从未到下人生活的地方去,所以对眼前看到的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些心疼。
她习惯有什么说什么,加上又年纪小,在家里爹娘也从不会约束她这些,所以这会儿她直接了当地说:“这春寒料峭的,我们穿着这些尚还觉得冷,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就能让他干这些重活,难道府里的大人都忍心这样?”
尉洪筹觉得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本以为她是纯洁的花朵,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应该早就摆摆手躲得很远了,可她却没有。
不但没有,竟然还会关心他,这样的天气,穿得不够暖。
在尉宅里,除了管家爷爷就再也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她是第二个,他心中从未有过的兴奋。
门房也是尴尬地愣在那儿,作势咳嗽了一声,才道:“他就是个下人,老爷夫人们给他温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陆小姐您何必和他一个小人物计较。”
小婳映觉得这人可真是坏,怎么会觉得少年干这些粗重的活就是理所当然的呢!
“我说你”
华梅站在小婳映的身后,拉扯着她的衣袖,似乎是在告诉她,她们来此就是为了捡风筝的,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了。
这会儿小婳映才回过神来,是啊,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她怎么能插手,不能管,不该管,也管不到。
但是一看到少年那副模样,她就无法让自己当做什么都看不到。
刚巧这时过来一个下人,跟门房一翻耳语,原来是三姨太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差人来说就快到城门口了,他不得去迎接啊!
“陆小姐真不巧,奴才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能陪您找风筝了,让这小子来,他定会给小姐找到的。”门房说完也不等婳映回答,就急溜溜地走了。
小婳映乐得不用跟这个讨厌的人说话。
尉洪筹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位美丽而且还是心地善良的官家小姐。
“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是来找风筝的,找到了就回去了。”华梅看不过去,这穷小子竟然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家小姐。
早已习惯别人的冷嘲热讽,此刻华梅不好的态度,尉洪筹也没放在心里,他现在只是希望可以帮陆小姐将风筝寻回来。
“这间院子不大,要找个风筝很容易,小姐在这里稍等,我四处看看。”这话他是对着婳映说出来的。
小婳映非常有礼貌的说,“麻烦你了。”
“不,不,不麻烦。”尉洪筹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小姐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懵在当下,一步不后退,赶紧去找风筝。
华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屑道:“小姐你看看他,穷小子就是穷小子,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小婳映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她怎么可以如此看轻一个人呢,人再穷,也有自己的尊严,更何况小婳映认定他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尉洪筹就兴冲冲地跑回来了,语气中还有难掩的高兴,“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风筝?”
他刚做活时,手上还染着污泥,这会儿风筝被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上。
华梅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他都把风筝弄脏了,可婳映忙制止了她,“没错就是我的风筝。”
尉洪筹有些犹豫,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这风筝吧,“刚才把它从树枝上拿下来时,这里有点破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修补,马上就能给你弄好。”他忙补了一句,生怕她不高兴。
他当真是热心的好人,小婳映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咕……”
“咦?”这是什么声音?
他面庞黝黑,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其实红了脸,尴尬地挠着头,他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出丑的,可是,可是他确实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而且还干了这么多的活儿。
小婳映看他这样,心中已是明了,再看他周围身处的环境,她突然间有些不忍心让他受这般苦,也已经在心里认定,他在这里一定过得很不好。
就冲他帮自己将风筝找回来了,也不能让他这么辛苦。
“华梅,我记得娇姨说过等会儿回来找我的,你快回去看看,帮我拖住她,我这风筝还要修补呢。”
一听娇姨,华梅的身子立马一抖,也不顾这会儿小姐将她故意支走是为什么,“那小姐你可要快些,奴婢,就先回府了。”
“小姐还有什么事?”看她故意将身边的丫鬟支走,应该是还有事才对。
小婳映倒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道:“我的风筝还破着呢,你刚才可是说要帮我补回来的,我真的很喜欢它的呢!是我娘给我的。”
尉洪筹听着她的话,丝毫不觉得她尖酸刻薄,反而还觉得她娇憨可爱,“我去找点浆糊过来,一下子就能补好。”
“行,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小婳映见他走出院子之后,随意地走了走,只有两个屋子,屋子后面还有一大块菜地,一口水井,一颗大树,就只有这些,没什么人气,生活着实有些清苦,他才只是个少年啊,这个宅子里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她毕竟涉世未深,人间疾苦她又懂得多少,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想哭。
尉洪筹回来时,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门口,眼睛似乎有些红,他无措地握着从管家爷爷那里拿来的浆糊,“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婳映吸吸鼻子,“才没有,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这单纯的小丫头果然不适合说谎,但尉洪筹也不点破她,“我已经把浆糊拿来,小姐在一旁等等。”
“恩”
尉洪筹搬来一张桌子,洗过手之后,将风筝飞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补。
小婳映在一旁也看得专注,随口问道:“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干活吗?”
“对,一直在这里,也住在这里。”尉洪筹嘴上应着,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
“我刚才听见了,你没有吃饭对不对,是不是那些人不给你饭吃?他们真坏!”
尉洪筹突然抬头看她,她说话真的很坦白,率真,他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忍不住心里怀疑,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他们这样对我,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只要我干完这些活儿,就会有晚饭吃。”在这里干活,其实没什么人会过来,他也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当个无足轻重的人。
“小姐,你看这风筝补得怎么样?”
他干活儿很快,而且细致,小婳映将风筝拿在眼前,眉眼弯弯,好不开心的模样。
“真是神了,竟然看不出一点破了的痕迹,你好厉害!”小婳映丝毫不吝啬夸赞。
倒是尉洪筹,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你是真的好厉害,他们都没有发现,以后你每天这个时辰都在这里等好吗?我把好吃的给你。”小婳映突然说道。
以前,他不是没有碰到过宅子里得父亲宠爱的孩子,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以戏耍他为乐趣。可每次,他都会沉默以对,时间已久,他们也觉得他无趣了,就再也不来戏弄。
再看他如今,什么也没有,别人能图他什么,所以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儿,善良得让他只想放在心口上疼。
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他永远都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他不屑于别人的施舍,因为他有手有脚,可以靠体力干活,但面前的小女孩儿,似乎懂他一般,看到他身处的环境,并没有觉得他可怜,而是心疼。
对,从她的眼睛里,尉洪筹看到了心疼,这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而已,她却不管不顾地要对他好,他怎么能拒绝。
“好”
小婳映咧着嘴笑,笑意越发的深,“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哦,我该回去了,以后我们就约在这个时辰哦。”
尉洪筹没有挽留她,因为他不敢说出口,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没过多久,他当真听到了从墙那头传来的声音,“你在吗?”
“在,在”尉洪筹按捺下心头的那股激动。
“刚才都忘记问了,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喂喂喂地叫你吧。”
尉洪筹听着她柔和的嗓音,觉得整个人都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靠着墙根坐下,“为叫尉洪筹,小姐。”
“我叫陆婳映。”
“我知道小姐。”隔壁陆大人家的千金,他多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初见时,会给他这么多的震撼。
“我把东西给你扔过去,你可要接住了。”
“好”
小婳映在墙那头退后了几步,她才十岁,力气也不大,扔了几次才将小包裹扔出墙头。
尉洪筹靠着墙壁,听着那头的声音,似乎可以想象到她在那头会是个什么样子,嘴角温和,突然被一个布包砸中脑袋,又滚落到怀里,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是一块手绢,上头还绣着一些花,看这手工还稍显稚嫩,尉洪筹却知道,这就是小姐的,因为刚才他蹲着身子修补风筝时,正好看到她袖口露出来的一个角落,原来就是这块手绢。
他小心地将手绢展开,里头放着好几块点心,“多谢小姐,东西我已经接到。”
小婳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大事一般,非常的满足,整个人都活泼不少,“那就好,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你一定要吃饱,我该回去了。”
尉洪筹一听她要走,赶紧叫住她,或许是因为隔了一堵墙,他比面对她时,多了些勇气,“小姐请等等,我要怎么把这块手绢还给你?”
手绢?小婳映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又马上想起来,他根本看不到,“不用还了,你可是帮我补了风筝呢,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走了。”
虽然她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尉洪筹还是将手绢拿出来,放在清水里洗了又洗,看着白白的手绢上点缀着小小的花朵,他宝贝似地放进一个木盒子里。
干完这些事之后,尉洪筹这才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甜,真甜,简直要甜到他心里头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尉洪筹觉得自己似乎是菜在棉花上一般,所发生的一切,几乎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
小婳映遵守着自己的约定,每天把存下来的点心都给他,偶尔会因为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整个人烦透了,而跟他隔着一堵墙聊上几句,后来在他的一些言辞间,小婳映知道了他想去学堂的愿望,但他家里人却不愿意送他去学堂,于是乎她每次给他点心时,都会放上几本书。
尉洪筹每天盼望着傍晚的来临,这样,他就可以跟小姐说上几句话,虽然不能见面,可只要能够听到小姐的声音,他便知足了。
春去秋来,过了五个寒暑,婳映也从那次去尉宅拿回风筝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官家女子不能与外姓男子过多接触,她记着这句话,而尉洪筹也不敢逾越这条界限,他们仅仅是靠着这堵墙,偶尔说些话。
“你最近怎么样?”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了,平日里教导她的嬷嬷没少让她练习礼仪,可这会儿私下里没人,她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席地而坐,背靠着墙。
婳映忍不住想,要是嬷嬷看到了,应该会气得不行吧。可是,这样的时光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现在她就告诉自己,纵容自己最后一次。
“多谢小姐关心,我最近还好,只是管家爷爷离世之后,我确实在这里少了个陪我说话的人。”
“那现在新来的管家对你好吗?”这五年来他们虽未曾见面,但是那种默契,却好像是不经意间产生的,连婳映自己都觉得奇怪,但这种默契又让她觉得无法忽视。
尉洪筹背靠着墙壁,嘴角清冷一笑,“新管家就是以前的那位门房。”
“啊?”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尉洪筹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婳映忆起当年见那个门房的场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讨厌他的眼睛,虽然只是见过一次面,可总觉得他好讨厌。”
尉洪筹微微一笑,“恩,小姐的想法跟我竟然是一样的,我也讨厌他。”
“那他会欺负你吗?”
“我不去招惹他自然没事。”更何况现如今我也无需再依附于尉家,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小姐,我怕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能同小姐说话了。
但这样的话,他永远只敢放在心里,他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卑微的爱着小姐,小姐是如此耀眼夺目,而他不过是尉老爷与丫鬟生的私生子,而他的母亲也在生他时难产走了,这样天擦地别的身份,他怎么敢奢望得到小姐的另眼相看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婳映先开了口, “以后我或许不能再给你带吃的了。”
“怎么了,小姐要离开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尉洪筹的话里有难掩的焦急,他不怕以后没有东西吃,他也能自己赚钱,所以他担心的是,以后见不到小姐了。
“爹娘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已经挑好了日子,我接下来可就要被关在绣楼里专心绣嫁衣了,不能再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关于婚事,婳映始终身不由己,不管爹娘如何疼爱她,可如今还不是要将她嫁与一个没见过一面的男人。
她渴望自由,从小就渴望有一天可以飞离这深宅大院,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可她知道,不管她如何反对,终究抵不过‘在家从父’这四个字。
尉洪筹觉得心口猛地一疼,终于还是来了吗!
这些年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与小姐单独相处的时光,却忘记了,小姐她及笄之后,还是要嫁人的。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背靠着墙,尉洪筹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过了许久,他从不奢望跟小姐会有未来,因为他清楚不能给小姐富贵的生活。
过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
“明晚子时,可否在此一叙?”
作为从小受礼教熏陶的女子,是不该接受这样的邀约,但是此时此刻,婳映竟然就答应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时辰不早了,小姐快些回去休息吧,别忘记明晚子时。”
“好”
墙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尉洪筹闭上眼,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告示,或许等小姐出嫁之后,战场就是自己的归宿。
第二天夜里,婳映如约而至,站在墙角处喊了好几声,却不见那边有人回应。
其实尉洪筹傍晚开始,就一直等在此处,直到子时。
这是第一次,尉洪筹在她面前做了越规的行为,在墙那头,他听着她的声音,忍了五年,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翻过这道墙,在她的面前站定。